闲歌谈短篇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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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暄是一个孤女，十二三岁的年纪，从小无父无母，仅仅是天生地养侥幸地长了到这个岁数。
    一年到头都是这一身半旧不新的粗布衣裳，用一顶捡来的破帽子紧紧地遮住自己的脸。她不喜欢那些繁华的城池，偏好走一些荒芜偏僻的小城镇，哪怕是些城池，也总是在阴暗潮湿的街巷里行色匆匆。在明媚的街道里，她深知，像她这样贫穷破落的孤女是不受人们欢迎的，就好像是漂浮在现世的幽灵一般，与其格格不入。
    就好像是……她那双异瞳所能看到的那些东西一样。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遗弃了的，可能就是这双异与常人的瞳眸才被遗弃也说不定，那双可以看到非人之物的眼眸。不止一次地，她蹲在下过大雨凝聚而成的水潭前，看着自己的双眼，清澈干净，唯一看起来格外可怖的是她一紧张的时候，眸色会变成渗人亮金色。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她总是轻柔地拂着自己眼眸，看着自己的眼眸深处，自己瘦弱脏污的身影。
    她轻叹一声，随即落寞一笑，转身便离开了那里。
    在一个五月，她拄着捡来的一段木头，走到了一处小村庄。村庄宁静安谧，村民淳朴善良，他们友善地接待了她，给了她吃食和新的衣裳。她喜欢上这个村子，喜欢上了这个村子的人，喜欢上了这个村子不远处丰赢山泽处盛开的槐花。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花，一串串洁白的槐花缀满整个枝头，四周弥漫着素雅的清香，沁人心脾。不由得想起她为数不多路过书塾时那些老先生所提到的诗句，“凤舞槐花落成沟”“槐花半成实”，描写得总是有不凡的意境，可是她这样的孤女，却并没有这样的好命能学些东西。而且，哪怕是贵家小姐，都不被要求能学个皮毛。
    于是，在不断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悄悄地在书塾外偷听老先生讲课。
    书塾里的少年少女们也很喜欢她，下课间总喜欢和她一起玩。
    换上干净的新衣的阿暄，面庞柔和恬静，眉目清秀文雅，脸上总是挂着浅浅淡淡的笑意，风拂过她，轻吹起她的薄薄刘海，衣襟裙摆扬起一抹优美的弧度，映衬着这山清水秀，更是显得她宛若明珠璨璨，敦厚雅致。
    他们在村边的空旷地处，互相踢毽子来玩耍。
    那一天，其中一个小姑娘一不小心把毽子提到了远处，被一只雪白的兔子叼起来，就一蹦一跳地向丰赢山泽里而去。
    阿暄朝着小伙伴们挥挥手，笑着道：“我去捡吧。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回家吧。”
    有两个小姑娘拉着她的衣襟劝着她，天色晚了还是别去了。她笑着道，之前经常走夜路一点也不怕，随后推着他们先离开了。
    她朝着兔子离开的方向跑去。
    进入丰赢山泽的时候，天色将近全部黑了。她全然打退堂鼓离开的想法，试着催动了自己的双眸后，便从瞳孔中闪出金色的光芒，看清山里阡陌的同时，也看到了一些非人之物。
    山里的那些山灵们惊奇地看着她的黄金瞳，都不由得窃窃私语，竟然有一个有灵力的姑娘走了进来。
    阿暄不停地告诉自己没关系，一边努力地找着那只兔子。
    她顺着黄金瞳看到的，被月光照亮的那条小径，一直缓慢地向前走去。
    周边的山灵看到她竟然往那个方向而去，更是惊讶，都抱团躲在树木灌木之中，只敢探出半个脑袋，朝那个方向看去。
    阿暄越往那里走便发现前面越来越亮，前方成群结队的有不少的萤火虫，发着萤萤的绿光，飞来飞去。她生怕自己的黄金瞳的烈光上到这些山里可爱的生灵，便试着收敛了自己的黄金瞳。花了点时间重新适应黑暗后，便顺着萤火虫的微光向前面走去，看到那只兔子衔着那只毽子蹲在一片湖水旁。
    她又试着走进了几步，突然变感觉眼前一片澄明敞亮。
    面前一片无垠的湖水，水面平静如镜子，当头就是一轮银白皎洁的月，皎白如银子的月光毫无保留的倾泻在了这片湖水上，衬映着湖水波光粼粼，银波漾漾。如梦如幻，如虚如实，她看着看着，就好像是入了迷一般，忘记了那只湖边的白兔子。
    她笑着蹲下身子做到了湖水边，她瘦弱的手轻触着柔软的湖水，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收不起来。
    “叮当，叮当”
    突然在湖水四周响起了这个清脆的铃铛声音，一片空灵。
    阿暄仿佛被惊醒一般，急匆匆地起身，就想逃离这个地方。她猛地一转身，便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年轻俊秀的少年，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年级，却比她要高上半个头。钟灵毓秀，爽朗清举，天蓝色的锦衣仿佛晕染上了月光下湖水的色彩一般，眉眼间都是明山秀水中孕育出的清灵。
    特别是那双含着几分清冷意，却还未褪去稚嫩之意的眼眸，好像泛着水一般。
    看得她下意识便往后地退了几步。
    那少年看她往后退了几步，惊讶道：“你能看得见我。”
    阿暄腼腆地点点头，从小到大，还从未看到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少年见她害羞，更是起了逗弄她的小孩子心思，作势往前又走了几步。
    似笑非笑地道：“那你是何人，可知进了这个地方就是我的人了，再不能离开这里了。”
    “啊！”阿暄吃惊道，她不回去的话，就没办法把毽子带回去了，他们见她不回来万一来找她了可怎么好。
    少年见她一副受惊的样子，秋水眸子中仿佛有水波划过般的惊恐，刚心想真真是可爱。
    可不承想，那少女一惊恐，原本水眸突然变成了黄金瞳，金色的瞳孔也使得少年一阵吃惊，但很快地压下心里的吃惊，越发觉得有趣了。
    他伸手拽住阿暄的两只手，浅红的唇瓣勾起一抹惑人的笑意，清灵的眸子看着那个少女，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阿暄。”她结结巴巴地回复着。
    “哦，阿暄啊。”他薄薄的唇瓣吐出她的名字，仿若刚才响起的银铃，悦耳动听，“我叫兰藏，兰花的兰，藏青的藏，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要在这里一直陪我。”
    他弯起眼眸时，面部轮廓更加柔和后，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可以……”她嗫嚅着，想着拒绝却不伤人的说辞。
    少年强横地拉着她的手，又往前凑上几步，歪头道：“你没听村子里的人提过吗？我可是这座山泽的主人。你既然有黄金瞳，便也不是一般人。你跟那些人在一起的话，可是会有问题的哦。”
    “那些村民不是你的血亲，那些跟你一起的孩子总会长大成亲生子，但你则和他们不一样。跟我一起，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他莹莹闪光的眸子带着蛊惑她的色彩。
    “可是，我若是不回去的话，他们会着急的。而且，毽子还没帮他们带回去。”她声音软软糯糯。
    少年舒展眉间，笑得更加光彩夺目。
    他直接牵上了她的手，眉眼间都是神采：“若是那只白兔叼着的毽子，我会让它送回去的，你不用担心。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看到我的人了，以后你每天都要陪着我。”
    原来，他也是个孤独的人啊。阿暄看着他姣好的眉眼，心里泛起一阵波澜。她自小便是异瞳灵力，被人遗弃被人抛弃也早已习惯了。可是他天生为神，虽享受到了身为神的尊荣，但却也承受着常人所没有的孤独。再者，若是让村里的人看到她的黄金瞳，一定会惊吓到他们的，决不能让他们厌恶她，他们都是极好的人。
    “那好吧。”她怯怯地答应道。
    少年笑得越发明艳，看着她秀逸的面容，眼眸仿若有粼粼水光，他轻笑着在她的额头上落下山泽之主的印记。
    随后，牵着她的手，朝着湖泊上走去，一步步地踩着泛着清透波光的湖水上，向着山泽的深处而去。
    第二天，当孩子们书塾下课后还没看到阿暄，都深感奇怪，只能看到昨日的那个键子躺倒在书塾的门口前。他们心里十分担忧，互相结伴着打算进山泽去找阿暄。却看到村里一位年老的长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从一边走过来，一边颤抖着声音阻止着他们，解释道：“昨日晚上山泽之主给村里五位智者托梦，说阿暄已经被留在山泽，以后便会是山泽之主的新娘子了。”
    少年少年闻言，都感到一阵寂寞，但是也为阿暄感到高兴。
    他们都向村里建议，在祠堂供奉的山泽之主塑像的旁边也添上一尊阿暄的塑像，也被村里的人所同意了。
    几年后，在一次山泽之主的祭祀典礼上，缭绕的烟雾中缓缓浮现出了两个身影，一个格外模糊，只看的见约莫的身形，另一个则显得格外清晰，雍容秀逸，艳色倾城，华丽的凤冠霞帔，繁复精致的步摇凤冠，她从宽大的袖子中，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撩开面前的垂帘，露出一张潋滟却格外熟悉的脸，她冲着底下的人嫣然一笑，仿佛占尽风华，美得不可言喻。
    正是阿暄。
    底下的人都对她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兰藏牵着她的手用力地捏了捏，随后两人便消失在了烟雾中。
    回到山泽深处后，阿暄问兰藏为何要捏她的手。
    兰藏别扭地轻哼，看着他的新娘道：“看他们作甚，不过都是一群老头子罢了。”
    阿暄轻笑着。
    兰藏看着她妍丽的娇容，明澄清灵的眸子盯着她一瞬不移，随后缓缓地吻上了他的新娘。
    你我本来皆是孤独之身，所幸遇到你，湖水澄澈，宛如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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