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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当夜里,一辆貌似普通的马车,载着两名奴仆模样的人,离开了大理寺。
如意楼。
夜色黑沉。
谢安忽而想要喝酒。她心间烦乱不堪,只觉自己卷入了无止境的是非中。
周珩便看着她将烈酒当水一样喝。
酒水顺着她的脖颈淌下来。仿佛有了一股子香气。
周珩的眼瞳暗了几分。
论起来,长安城近些年流行少年致仕。王孙公子们互相攀比,哪些家的公子年纪越小走入仕途,便越得人青睐,其实是十二世家留下的祸根。皇上还未登基的时候,世家大族垄断朝堂,为了巩固自己的家族,有的甚至闹出了将黄口小儿出任京官的笑话,朝政实在是乌烟瘴气的一团,虽说有科举,却大部分充作了世家子弟入仕的途径,哪里有寒门子弟的位置。后来皇帝登基,废了世家,抬举了寒门,只是这少年致仕的传统,却一时半会无可奈何。周珩却是当年正正经经的考了科举,没有父亲插手过,十六岁便中了个状元。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对手太不学无术的缘故。
他不同于其他的长安城里的公子哥,他是个受过苦的一一
当年周家一门流放,饿极了野果子充饥,渴了便捧着河里的水喝,所受到的磨难屈辱不是一言能道尽的,相比起自己,谢安经历的这些,实在是不过如此。
他还记得母亲死时的惨状。
流放的途中恰逢瘟疫,便是押送他们的钦差们也都惶惶不可终日,只盼着能速速离开那片土地。然而还是有人重病染上了,附近的村民饥荒之下跑来偷食军粮裹腹,被发现后同官差厮打,那官差便染上了瘟疫。
后来便染给了许多人。
母亲原本是名门贵女,染疾之后便瘦的整个人都脱相了,她怕病染给他们兄妹几人,成日将自己缩在角落里,父亲想抱抱她一一却是被母亲张牙舞爪的推回去。
直到当地的县衙派了官兵,将所有染病的人抓到了一起,挖了一个万人坑,活活埋了。那真是尸横遍野的惨状。
母亲混在那些人中间,他连她最后一个眼神都没看到。
父亲握着他的手告诉他,周珩,你记住这一幕,以后只能做人上人,不能做刀下鬼。
后来过了十几年,母亲的尸骨依然在当年南方的万人坑里,周珩的父亲那时已经位高权重,他亲自去了南方,将几万人的尸骨挖出来,每一个都好好下了葬,他看见父亲坐在坟前哭,他说,我不知道哪一个是你。
荒坟遍野,他不知道哪一个是她。
十年生死两茫茫。
后来在长安,父亲为母亲立了衣冠冢,再不曾续弦。人人都说周相两袖清风,不近女色,其实他只是忘不掉最开始的那个人。
谢安算的上他的仇人了。
若是当初一一谢侯爷哪怕是稍微出一点点绵薄之力。
周珩抬眼,漠然看着谢安灌酒。想到那日这人身着女装的模样,不觉冷笑出声。
早晚,他是要灭了谢家的,欠着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等到谢安迷茫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眉梢里的狠意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甚温柔的笑意。
“谢大人,夜色已深,该回府了。”
谢安轻声嘟哝:“周珩,我早晚有一天要弄死你。”周珩扯着她起来,脸上不甚在意的笑,他们的关系,注定是要斗个天翻地覆的。
便又是一场宿醉。
谢安清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丫头桂圆端着姜汤过来。
“爷,你可算醒了。”这桂圆便是她留在自己房里的丫头。另外个丫头叫桂花。
本来是皇上钦赐的,宫女出身,却是要在她这里做个丫头,谢安想着委屈了,便向来好生待着这两个。宫里出来的名字都讲究,谢安不是个讲究的,嫌弃墨竹墨痕两个名字拗口,便自己去了个,倒是朗朗上口了,可惜不大好听。
“昨儿个怎么回来的?”
“周公子送您回来的。”谢安抚额。
安王府全家处斩的圣旨已出,谢安代为监斩,匆匆乘着软轿去了法场。
谢安头次监斩,身边站着的是大理寺副丞刘宴之。算是她的同僚。这大理寺丞的位子自上任大理寺丞牵扯进王家案后便一直空缺,大理寺全权由刘宴之管理。若不是她这样横着插过来,只怕这刘宴之便是能顺利做这大理寺丞了。
刘宴之此人几番共事下来谢安也摸到了他的脾气,是个硬骨头,刘青天的名号也不是盖的,便是龙子皇孙犯到他这里来,若是逮着了证据,皇帝亲自来也不管用,他敢抬着棺材去皇宫闹,三十出头的人了,胡闹起来和小孩子一个样。
难怪皇上怵得慌。
她对这位同僚是敬佩的,这位同僚对她却是不服气的。
刘宴之不服气,那是成天都摆在脸上的,是以见了她淡淡扫了眼,一言不发。
谢安笑着打招呼,也被忽视了。
刽子手手起刀落,几百颗人头齐齐落地,谢安不自觉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却听见身侧刘宴之冷哼一声。
“谢大人这般娇贵,只怕日后有的受了。”谢安心道,谁像你这般是个冷血的硬骨头,难怪到现在娶不到媳妇,活该无人喜欢。
刘宴之的婚事也是长安城的一桩笑谈,他的名号早便传出去,哪家的姑娘都不肯嫁给他,自己又心气高,放话还没哪个姑娘能配的上他,是以到现在同龄的人都当上爹了他还孤家寡人一个一一论说起来,这位刘大人相貌堂堂,身材修长,倒也是个女儿家爱的相貌,偏偏这样的性子,又是个不爱风花雪月的。
谢安暗自腹诽了几声。看下堂下,围观的百姓都已经走了,那刘宴之忽而自顾自的念叨了两声:“我怎么觉得,这安王妃长得同平日里不大一样了呢?”
谢安心头猛地跳了两下,忙道:“相比是刘大人终日操劳,看花了眼睛吧。安王妃便是安王妃,怎么能不一样呢。”她想,这周珩找的人也是个同安王妃相似的,再加上蓬头垢面都看不清脸,刘青天肯定是不曾发现的。
“想来也是我昏了头。”刘宴之拍拍脑袋。
谢安身上已经冒出了虚汗。刘宴之目光如炬,她不得不防着。
这些时日她同谢夫人和汪氏的关系有了缓和,渐渐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只是那日自己被东陵玉轻薄的事情始终成了谢夫人心里的一根刺,她却是无法向谢夫人解释的。谢安还在为谢夫人的事情发愁,却不日等来了刘长卿。
刘长卿乃当今一品大员,亲自到她身边的小庙里,谢安无疑是奇怪的,心间升上不安来。
刘长卿向来穿的朴素,也不知是否受了上头那位的影响。
他这次来的着急,进门便开门见山,目光凝重:“谢安,安王妃的事情,你有什么解释的。”
谢安不曾想东窗事发的这样快,颓自忍着惊慌,面色上一片淡然:“大人说什么,小侄不懂。”
刘大人却是低声叹息:“谢安,皇上是真心想栽培你的,你却终究让他失望了。”
谢安抬头,清明的目光中终于透出几分惊愕来。
“皇上???知道了?”
站直了身子:“皇上想重用你,所以让你负责安王的案子,就是防止其中有人徇私舞弊,同时也是你的一场考验。你若是能过了这一场,得了皇上的信任,假以时日,便是官至相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你怎么敢?你当真以为你做的密不透风?”
“你说,这是皇上对我的????考验?”
“谢安,如今谁都帮不了你了。”
“那周珩?????”周珩如何能全身而退?便是她出什么事,也是要将周珩拉出来的。
刘长卿背着手叹息:“你却还是不明白,周珩,那是奉命而来的。”
谢安心间冰凉一片。
“那安王妃和长平郡主,将离了大理寺,便被周珩奉旨,秘密处死了。你当真以为周珩对他的姑姑表妹有什么情义?谢安,你犯了死罪,是要被砍头的,已经不是要被革职查办那么简单的!”
谢安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周珩害她。
皇上有心考验她不假,让周珩奉命也是不假,但是,皇上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才应了周珩的吗?谢晋的事情肯定不能拿来说,周珩也自然不会向皇上提起一一
“周珩,到底怎么和皇上说的?”谢安有些颤抖。
刘长卿看了她一眼,终于道:“谢安贪美人,送绝色。”
谢安想到了府上的兰青一一只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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