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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看看法院的判决书。”老人喘着气,对w说。
w随手将判决书放到桌子的一边。w有个习惯,这种案件,当事人对一审法院的判决肯定不服,与其到判决书中去找一审法院的错误,还不如直接听听当事人怎么说。
“你说你的。”w对老人说。
老人拿出来一堆材料。边往出掏边说:"你,我还不熟,你老婆我认识。"
这是在套近乎,经常遇到的事。当事人为了自己的案子,总要找一些接近你的理由。这也符合人之常情。不过,这个人,w见过。这个人最显著的特征是喜欢留长发,习惯上的发型是披肩发,常常洗的很干净。剪得整整齐齐。长发搭在肩膀上。在清川这个地方留长发的男人不多见,因此,w倒是对他很熟。
“你是要上诉吧?”w问。
“嗯,县法院的这个判决书不合适,但是那里不合适么,我还真说不上。我们的承包地被法院这一判,不但地没有了,我们反尔侵害了别人的合法权益。我们道是要停止侵害了。我们实在不服这样的判决。你看一看,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我找了两个律师,一个说,他主打的是合同案件,另一个说我的这些材料,他本人得看至少一周时间。老贝我熟悉,向我推荐的你。”
老贝名叫贝宏,是区土地局的一名干部。w单身的时候,经常和贝宏在一起。那时候,贝宏的老婆还在福隆县一所小学。贝宏他们单位房子紧张,三个人挤在一间房子,城建局房子宽裕,w一个人住着一间。大家都在一个院子。贝宏的老婆如果来清川看贝宏,w会将自己的房子腾给他们。脾气又合得来,关系很融洽。今天早上,贝宏特意给w打过一个电话,说有这么一个案子,当事人很是急躁。希望w能帮忙看看。w也就答应了。
本案的材料的确很多,摆满了整整一张桌子。看来,当事人为了打赢这场官司,下了一番功夫。律师的说法没错,这么多的材料,读完就得一周时间。要弄清楚案情,可能还需要更长的时间。w看着桌上的材料,想着如何开始。对于这类案件,w一般会从当事人那里找到切入的地方。这可能是w的天赋。
“你给我介绍一下案情。”w对老人说道。
“我女人原来在农村,96年农村第二轮土地承包的时候,我女人和3个孩子还在乡下。2005年从农村办的农转非。2007年,我们把土地租给了我的侄儿承包经营。最近,想在老家盖房子。人老了,想回去住。没想到我侄儿说承包地是他的,明明是承包给他种的,怎么就成了他的承包地了。我侄儿就说,不信你去问村委会。到当地村委会一问,村委会说我们的土地收回去了。”老人告诉w。
“村委会什么时候收回去的,有证明吗?”w问。
“清水县法院开庭的时候,原告向法院提交了一份村委会的证明,证明上说,我们的地是2005年收回去的。”老人说。
“农转非的人是有这么个规定。这在农村土地承包法中写得很清楚。”w告诉老人。
“收回土地的事,我们不知情。村委会应当告诉我们一声的。”老人提出了抗辩。
“你是说,程序上有问题?”
“对,就是程序。”
“主要看实体上有没有问题,如果单纯是程序有问题的话,你也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肯定打不赢。”
“实体上也不对,我们的地是96年承包的,承包期是30年,应该到2025年12月31日。”
“你老婆的户口转到城里了,那么当地村委会就可以收回你老婆承包的土地。但这也有个条件,必须是转到设区的市。你老婆的户口转到啥地方了?”
“当时转到清川区。”
“你老婆的土地不应该收回。清川区是市辖区,不是设区的市。”
“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我们的土地过户给了原告。”
“不会的,村委会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这个案子有些蹊跷。”
w打开判决书,认真看了一遍,没有发现清水县法院的判决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w将判决书重新放到桌子上。如果发现不了问题,让当事人另请高明吧。w想。
“你的地,怎么到原告的手里的?”
“原告是我的亲侄子,那年我将老婆的户口转出来,地没人种,正好我侄儿子没有地,我就将我承包的地租给我侄儿子种。”
“当时出租的时候,有没有书面的东西?”
“我写了个条据。”
“你的条据在哪?你找出来我看看。”
“就是这张,你看看。现在问题就出在这张条据上,我当年收了人家3200元钱。没有写上我的土地是租给我侄儿经营,而是写成了我全部的土地由我侄子接管。我侄子拿着我写的这张条子到村委会,说我将土地卖给他了。村长和我侄子签了个合同。”
“土地调整是要经过乡镇政府的,还要经过县农业行政主管部门,通常说的‘一同意两批准’,村委会调整土地没有法律效力。”
“就是的。”老人顺着w说。
“如果村委会能调整,你不是容易乱套吗?”
“我想也是,你看看这份合同,我是从案卷中复印了一份。”说着,老人从材料中找出一份合同递给w。
“村长是自然人,这是两个自然人签订的合同,这上面没有村委会的公章。这个合同我认为没有效力,应当是一个无效合同。”
“说这个合同无效的另一个原因是这份合同没有写明原告承包的土地四至在那里。”老人补充说。
w看了看,果然只写明承包土地15亩,没有写这15亩在什么地方。
“这有问题吗?”w的意思是不写,但只要有土地在,也不能说这就一定是错误。
“当然有问题。我们承包的土地上又多了一个承包人,这不是‘一女两嫁’吗?”
“你是说,你们两家的承包地是同一的。”
“只能说一部分是同一的,我们承包的土地总共要35亩,而他的这份合同却只有15亩。”老人从他的材料中又找出了一份证据,是当时的社长的证言,上面写清楚老人的土地是35亩。
“当时你在哪儿?”
“我在开明市教师进修学院进修。”
“你的户口是城市户口还是农业户口。”
“城市户口。”
“哪你怎么在农村还有承包地?”
“我老婆和孩子的承包地,农村人的习惯是写男人的名字。”
w眼前一亮,案件的性质就是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案件,这在w看第一遍判决书的时候,就弄明白了。经老人这么一说,这个案子就是个错案了。错误的原因是承包主体搞错了。
w打开清水县法院的判决书,判决书是这样写的:
判决如下:
一、被告王飞立即停止对原告王理土地承包经营权的侵权行为。
二、驳回原告的其他诉讼请求。
“王飞就是你吗?你老婆叫什么名字?”w问老人。
“王飞就是我,王理是我的侄儿。我老婆叫赵玉梅。”
“清水县法院判错了,这地不是你的,这个案件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涉案土地的当事人应当是你的老婆赵玉梅。”
王飞瞪大了眼睛。
“清水县法院应当通知赵玉梅以第三人身份出庭参加诉讼。这个案子将权利主体丢了。也就是说清水县法院漏人了。”w继续分析着。
王飞还是不说话,也许他这会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写个上诉状吗?”w问王飞。
"上诉。"王飞大声说。
w正写着上诉状,贝宏走了进来。
“官司能不能打?”
“你在土地局这么多年了,应该比我清楚得多。清水县法院的判决书你看了吗?”w笑笑说。
“老王将判决书拿给律师看,律师都没有看懂,我就更看不懂了。”贝宏说。
“这是一个错案,清水县法院漏人了。王飞不是本案的当事人。”w给贝宏解释着。
“对对,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明白了。农村的土地是承包给具有农村户籍的人,老王是城市户口,给他哪来的地。”贝宏一经提醒,立即就明白了过来。
“清水县法院还有一个错误,宅基地纠纷由人民政府先行处理,当事人不服行政处理,才向法院起诉。”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乡上处理过一个宅基地案件。两家在争一块宅基地,乡政府将这块宅基地确权给了一家,另一家向法院起诉了。”贝宏顺着说,不知道真的有没有那个事。
招待w的是自助火锅。这是w安排的。
王飞一个劲地给w说好话。当服务员将小锅端上来的时候,王飞有些懵了。
“怎么没有菜单?”王飞问服务员。
“先生,菜在哪边,你自己取吧。”
王飞站起来,不知道盘子在什么地方取。好在w及时给他指点,王飞才在柜子里取到了盘子,勺子。
70岁的人了,竟然不会吃火锅!在家里肯定就是女人经常伺候的那种男人。
“你以前是不是没有吃过火锅?”w问。
“我从来都不吃的。女人娃娃喜欢这样吃。”王飞说。
“在家里,你是不是从来都不做饭?”w问。
“就是,我的确从来都不去厨房,我们本地人,男人不做饭。”王飞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习俗。
w原来对这种饮食也不感兴趣,总是觉得吃不饱。现在年龄慢慢大了,找个地方坐坐,顺便吃着饭,和人说会话,真的是很舒服。因此,反而慢慢地很喜欢吃火锅了。
“你退休前在哪个单位工作?”
"清川煤业公司一中也就是现在的黄白市第十一中学。"
“你是教美术的吗?”王飞留了一个披肩发,男人留长发,多半是搞艺术的。
“我是语文教师。”
“你怎么留这么长的头发?”
“我喜欢周易八卦,退休后开了一个铺子,专门给人家小孩取名字,修家谱。”
w心里想,怪不得留了这么个发型!
火锅的汤溢了上来,w揭开盖子,往锅里放入菜,然后盖上。
“铺子生意不错吧?”
“还行,个人爱好,这都十年了。”说起自己的生意,看得出来,王飞很自豪。修家谱还真是一门学问。取名字讲究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能够将一个事情坚持做十年,肯定是有好处的。
王飞的锅也开了,王飞向里面夹菜。
“王老师,你喝酒吗?”w问。w想喝啤酒,但害怕一个人喝不完。
王飞有些迟疑,w马上说:“酒是不要钱的。”
“那就喝一点吧!我们喝什么酒?”王飞问。
“啤酒,你平时酒量怎么样?”
“我不喝酒。”王飞说。w倒是相信王老师的话,老师出身吗。不喝酒好像更像一些。
“咱们两个喝一瓶啤酒怎么样?”
“行。”王飞愉快地答应了。
w取来了啤酒和酒杯,倒了两杯子。
“王老师,咱们两个碰一下。”
“行。一瓶够不够?”王飞反过来问。
“够了,我也就是半斤啤酒的量。”w告诉王飞。一杯啤酒喝下去,凉凉的,舒服!
“w律师,我们的这个案子多久能判下来?“
“我不是律师,你的这个案子二审期限是三个月。”
"我怎么觉得将上诉状交到清水县法院不放心,人家会不会不往上送?"
“不会的,你只要将缴费凭证收好就行了。”
“中院多长时间能通知我?”
“一个月以后你就能收到中院的传票。你看啊,你将上诉状交到清水县法院,5日内清水县法院会将你的上诉状副本交给王理,王理有15日的答辩期,法院收到王理的答辩后5日里会给你副本,法院在收到答辩状后5日内就将上诉状、答辩状以及一审的全部案卷材料移送给中院。“
王飞听得稀里糊涂的。
“这样算下来,案子在清水县法院就得25天,但至少也得半个月以上。”
w知道王飞听不明白,除了答辩期外,其它的时间法院根据案件的情况可能会变化的。
“比如说,收到你的上诉状后,王理当天下午正好去法院,法院将你的上诉状副本交给王理了,那么就开始计算答辩期了。”
“嗯,啊!”
王飞应者,但w根据他脸上的表情判断,王飞并没有听明白。
w的锅开了,一股香味扑鼻而来,w开始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内心有一种被人尊重的快乐。
w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在单位也参加过很多应酬。他对应酬很害怕。
单位招待人的这种事是绝对轮不到w点菜的。
主位上多的时候是一位副科长职位的人。副科长在这个地方,已经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以前,副科长出行的时候会有个车队,身后有人跟随,浩浩荡荡。现在不同了,中央有个八项规定,副科长收敛了很多。但仍然是很厉害的角色。客位上陪同的,一般也是副科长级别的人物。主位上的副科长和客位上的副科长商量着点了菜,然后大家开始喝酒。主位上的副科长先敬客位上的副科长喝酒,再给客位上的副科长同去的人敬酒。这样就算主人表达心意了。接下来,主位上的副科长的属下会向客位上的副科长及其随行人员敬酒。然后客位上的副科长会向主位上的副科长回敬,客位上的副科长的随行人员也会向主位上的副科长及其随行人员回敬,以示感谢。
w对此学不会,常常弄得很狼狈。w被人敬酒的时候,很木讷的端起酒杯,很被动地喝掉酒,心里有一种很自卑地感觉。这时候,自己这边的副科长会介绍,这是我们的w工,很有水平。每当这时,w狠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轮到w给人敬酒的时候,w常常想不起如何说话。
有一次,一位副科长的女人也在座,w给人敬酒的时候,第一位是一位男同志,双方碰了碰,w喝掉了。接下来向副科长的太太敬酒。w叫了好几遍嫂子,人家就是不端酒杯。w很尴尬。副科长也看不下去了,劝自己的老婆不要耽搁时间。同桌的食客竖起耳朵都在听。
“嫂子,喝酒吧!”w硬着头皮说。
这个女人,自己以前并不熟悉。在副科长家去的时候,见过几次面。今天在楼道里碰见她。w只顾和副科长说话,给这个女人没有打招呼。看来,这就是报应。后来,那个女人晾够了w,才给w一个台阶下。
“你平时不是不喝酒吗!嫂子是为你好,嫂子这杯酒喝了,接下来这么多人,你挨个都喝掉吧!”好狠毒的女人,w心里骂道。但这是副科长的女人,w知道惹不起。
那位副科长的女人端起酒杯,在嘴边抿了抿,放回盘子里。
“那是,那是。”w赶紧端起酒杯,喝下了这杯苦酒。
接下来,w很顺利,可能是由于刚才副科长的女人太过分,大家都没有再难为
喝酒不是单纯地喝酒,常常含的是人事关系。可能就是酒文化。w对此一窍不通。有一次,出外检查工作,被检查单位中午备了饭。自然先得喝酒。对方敬酒到w的时候,w很诚实地说:“我不喝酒。”当时也就过了。但吃罢饭。同事们却埋怨:“你要帮我们喝酒。这种场合,你不喝,大家都不好看。”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好看,w死活都没能弄明白。后来,w慢慢地想:”同事说的话,应该就是大家齐心协力,一致对外。你能不能喝酒,在这种场合都要往下喝。喝倒对方,才算喝好。“
“在清水县法院开庭的时候,法官不让我说话。”赵玉梅非常不满意地说。
很显然,w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夫妻两个是同意的。
“清水县法院怎么能不让你说话呢?清水县法院有没有通知你参加诉讼?”
"没有。"
“你有没有向清水县法院提出过申请?”
“没有。”
“那法院当然不会让你说话。王理告的人是王飞。”
“但地是我的呀!”
“你口头上要说出来,你要以第三人身份参加诉讼。这样,法院自然让你说话了。”
“哦,这我倒是没有提出。”
王飞说:“她要告我们,说我和侄儿子夺了她的土地。”
“就是啊,赵玉梅就是能告你们两个,这土地是赵玉梅承包的,人家凭啥不能告你们。我还怀疑你们叔侄串通,共同侵权呢。”
“我弄不明白,明明是我承包的地,倒来倒去我的地转到你侄儿子的名下了。你侄儿子还将你告到法院,做给我看的吧,你们叔侄是不是在演双簧?地转过去后,你再和我办离婚手续,你将我甩了以后你侄儿子再将土地转给你。”
“怎么会呢?我都七十岁的人了。”王飞急忙给自己辩解。
“不会的,你们都老夫老妻了。”w也出来打圆场。老实说,赵玉梅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量你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赵玉梅对王飞说。
“现在,问题是2007年,我给王理写了一个条据,上面写明王理承接我在当地的所有土地,收了3200元钱。我曾经找过一个记者,看能不能做个调查,写篇报道。但结果是,那个记者说从我写的条据看,我将土地卖给王理了。”王飞告诉w。
“你知道这个情况吗?”w问赵玉梅。
“当时说是租,的确收了3200元。我不识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收到钱后,就让王飞给写了个条子。条子写成后,也没有读给我听。我也没有在条子上签名。”
“这个条子我也看了,可以看出来,王飞对侄儿子有私心。叔侄两个的确在侵犯你的权利。这就是证据。你完全能告他们两个。法律会给你撑腰。”
“我想我能告的。这在道理上是通的。”赵玉梅说。
“那,现在争议的这块宅基地是怎么回事?”
“西岔沟的10亩地,原来是旱地,是我承包土地的一部分。2008年,镇政府要在西岔沟修水渠,就将这10亩土地置换成一处宅基地即现在的8号宅基地和4亩水地。当时的户主名字写的是王飞。”
“这不难理解,农村人一般都写丈夫的名字,实际上是你的。”
“就是。”
今天赵玉梅很高兴,有w帮她说话。
“你将土地承租给王理经营是2007年,而西岔沟的土地置换成宅基地却是2008年,是不是?”
“对。”夫妻两个异口同声地说。
"我嫁到王家的时候,王理还很小。脖子里有个疮,往外流脓。大家都说这娃活不了。我生了大女儿后,奶水旺,经常给他奶水喝。现在一点良心都没有。" 赵玉梅很气愤。
“我们转到城里后,由于他们家地少,我就将我的土地给他经营了。这几年过去了,反而和当地村委会勾结,将我们的土地办到他的名下了。”王飞给妻子补充,同时在给自己找开脱的理由。
“我老了,想回到农村去住,去年准备盖房子,王理出面阻挡。大家都不愉快。”赵玉梅生气地说。“后来,又把我们告上了法院。好赖我是他婶婶。和我商量都不商量。”老太太还是愤愤的。
“我和他爸是亲弟兄,一个妈养的。王理平时和我来往都不来往。”王飞看样子,对侄儿也有意见。
“王理毕竟是人家王家人,他平时总向的是侄子。”赵玉梅在埋怨王飞。
“你哥是什么态度,能不能调解。”w问王飞。
“我哥才不管呢!和王理单另过。清水县法院道是调解了,王理答应给我们一万五千元。宅基地和水地给王理。我同意,但要王理七天内给现钱。王理要赊欠。最后没有能达成协议。”
这个案子,w决定收一笔钱。
“你这个案子我可以代理。代理费得3000元。不过,你看着给。这个案子很麻烦,有一定难度。当然你可以另外请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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