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语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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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闷热了许久的天，终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盘龙殿中，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长满胡须的中年男子被侍从们围着整理穿戴。
    他便是刚刚接受幼帝禅位的夜郎水邦新王百谷子。
    百谷子感到由衷的畅快，不仅将梦寐以求的绝世美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还轻而易举地收拾了乳臭未干的傀儡金蝉小儿和蠢笨无知的四大护邦将军，夜郎水邦从此彻底的沦落到他的手里。
    “哈哈哈，什么天下至尊？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群寄生权贵的可怜虫而已。”百谷子狞笑着对身边的侍从轻声说道。
    百谷子在侍从们的罗伞华盖下，前呼后拥中走过青虎门，经少华祠、孝祖寺走向圣严殿的宝座。
    圣严殿被装饰的富丽堂皇，华丽非凡，这一切都是为新君登基准备的。
    百谷子感到十分满意，如此隆重的场面是夜郎水邦从未有过的。殿前，群臣高呼：“大王万岁万万万岁！”
    百谷子嚣张跋扈的张开臂膀，仰头享受着权利之巅的骄傲后，慢慢吞吞的说：“众卿平身。”
    紫晶宫是夜郎水邦的王都，雄伟无比，遍植奇花异草，其规模之宏大，藏宝之丰富，无不让上古诸邦国望洋兴叹，也难怪早就被这个百谷子觊觎。
    雨滴落在紫金宫御览湖的水面上，溅起些晶莹剔透的水珠。一簇簇牡丹花在雨中繁盛的绽放着，凉亭那边端坐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姑娘，衣着华美，清纯可人，面带幽怨。她便是夜郎水邦有闭月羞花之貌的公主月灵灵，不仅倾国倾城，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只要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都会倍感清凉，这是因为她心里写满国仇家恨的伤痛，如今没有了亲人的庇护，她是孤独无依和寂寥的。
    她曾经是那样的自豪，拥有着显赫的王室家世，集父母万千恩宠于一身，本可以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然而，父母却因五年前那场滔天浩劫，遭百灵子设计谋害早亡，众多兄弟姐妹也分崩离析，远走天涯。作为鱼族的她，即使一生注定无泪，也早早体验到生离死别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现在，月灵灵虽然经百灵子特许，仍居住在夜郎水邦王宫中最大的水月殿，尽管穷尽奢华，却没给月灵灵一丝幸福和快乐。她就像只被囚困了的金丝雀，笼子再华贵，也始终是阻碍自己通向自由的藩篱。
    月灵灵感伤于自己悲催的身世，痛恨给自己带来无限伤痛的百谷子，被他囚禁于这深宫之中，简直生不如死。但死于她只是一种太后的解脱，对于自己身负的复仇重担毫无作用，所以她必须以十二分的坚强继续活着。
    她经常想起五年前那惨痛的一幕，父王仰天长叹，恨自己亲信他人谗言才至今日，后走上绞架。母后则紧紧跟随，愿与之同生共死，夫死妇随。母后临刑前的那天晚上，曾流着泪告诉月灵灵，这一个无耻的阴谋，要她一定要记住他们的仇人。月灵灵知道正是自己绝世无双的美貌让百谷子起了贪念。数次提亲被母后婉言谢绝后，百谷子竟抛舍与父王多年的深交，用开疆拓土引诱父王征讨巫咸王国，背地里又将夜郎水邦的作战计划出卖给巫咸皇甘旸，致使夜郎水军惨败。百谷子又施连环计诱使父王的四大护邦将军，逼迫父王让位于年幼的金蝉世子。父王和母后禅位当天，便被四大护邦将军授意金蝉世子下令绞死。众多兄弟姐妹或处死，或被流放他邦，月灵灵则被百谷子囚禁在水月殿。
    月灵灵无数次想到一死了之，然而家仇尚未能得报，父母冤魂还无处皈依，令她不得不忍辱负重，静待时机。
    侍女椒娘端着银耳莲子粥，掀开帘子，慢步走到月灵灵身边。轻声说道：“公主，我吩咐御膳房给您熬了点粥，您就吃点吧！”
    月灵灵忧然说道：“我没有胃口，不想吃。”
    椒娘心疼地说：“公主，您一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您只有把身体照顾好，才有机会达成夙愿。”
    月灵灵将信将疑的抬头看向椒娘，心想：是啊，我要报仇就必须有一个健康的体魄，才有报仇雪恨的可能。
    于是，她接过椒娘递过来的粥，大口吃起来。
    月灵灵仿佛要把吃下去的食物变成狙杀仇人的力量。
    椒娘是月灵灵的贴身侍女，也是这深宫中唯一信得过的人。她拿过一件披风给月灵灵披上，陪坐在凉亭里聊天。
    朝堂上，头戴王冠、衣着华丽的百谷子，不可一世地看着亲信阎亮宣读官员封赏诏书。一副筹措满志、问鼎天下神态，无不昭示着其好大喜功的狂妄。
    诏书宣读完毕，众臣叩谢。
    百谷子说：“本王登基，可谓是上承天意，下顺民心，众卿当以开疆拓土，建万世之功为己任。”
    众臣齐声道：“谨遵王命。”
    谗臣谢韦德上前一步，媚笑着说：“大王登基乃众望所归，又竭力铲除为祸多年的四大奸贼，当下万千将士群情激奋，兵锋正盛，何不乘机攻打巫咸国。据说其国王甘旸因病新故，新君甘介华少不更事，对战事一窍不通，此时不用兵更待何时。”
    左丞比奴附议道：“是啊，大王，此为天赐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请即刻发兵。”
    上将军王奋上书道：“大王，臣愿立下军令状，领兵三万，剿灭巫咸，否则提头来见，请大王恩准。”
    百谷子见文武大臣皆竭力主张攻打巫咸，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他还是慎重的说道：“其他大臣看看还有什么更好的方略可奏？”
    稍后片刻，见无人言语。
    便又道：“既然众爱卿都一致同意，那本王就替天行道，举我夜郎水邦之力，拿下巫咸。王奋听旨，本王封你为征讨大元帅，统领三军，三日后发兵，攻打巫咸。”
    王奋上前领旨。
    百谷子退朝后，便急匆匆地赶往水月殿，连日来的忙碌，让他冷落了住在那里的主人月灵灵。阎亮在后面紧追慢赶，担心大王或碰破或跌伤，又不敢加以阻拦，他深知百谷子的暴虐。
    月灵灵远远听到侍从们高呼：“大王驾到！”便急忙收起哀怨的木然表情，强颜欢笑。
    迎自殿外，哀怨道：“大王这几日都不曾来看我，是不是已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百谷子疼惜的说道：“公主可是我的心头肉，本王怎可忘却。这不是为替爱妃报父母大仇，诛杀四大奸贼余孽给耽误的吗？况且本王初即大位，诸多国事需处理，加之本王欲出兵讨伐那个当年曾冒犯我夜郎水邦国威的猖狂小国巫咸，一雪你父王含恨而终的耻辱，此事不知爱妃意下如何？”
    月灵灵答道：“承蒙大王替我报得家仇，当感激涕零，如今却在此无故取闹，万望大王恕罪！至于攻伐无道巫咸，此为军国大事，我乃一介女流，怎敢妄言。大王意已决，莫敢不从。”百谷子一边微笑，一边搀起施礼的月灵灵，说道：“公主言重了，杀奸贼诛巫咸只是小事一桩，切不可放在心上。只要你开心幸福，本王即使剜心割肉也心甘情愿。”
    水月殿内香烟缭绕，帷幔素雅，丝竹之声悠扬婉转，好一处神仙居所。这是百谷子为迎合月灵灵的喜好，特意命人给布置的。月灵灵命椒娘呈上戈贝香茗和流云糕，让百谷子歇坐品尝。
    月灵灵说道：“大王有所不知，这戈贝香茗是我采集露水浇灌，细心呵护，早春卯时采摘精制而成。这流云糕也是我与椒娘亲选上等糯稻，研磨成粉，以白砂糖勾芡，九蒸九酿压制而成。还望大王喜欢。”
    百谷子感动地说：“公主为本王生活起居，煞费苦心，令本王很是欣慰。”
    月灵灵说：“大王为国事操劳，我等不能分忧，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能服侍大王，这是我等的福分。”
    百谷子起身把侍女们赶走，欲向前拥月灵灵入怀，被月灵灵轻轻闪过。
    月灵灵梨花带雨，含泪说道：“大王您可是与我有十年之约，这么快就忘了吗？现今，您贵为帝王，怎么能违背当年誓言？我为父母守孝未满十年，您就如此心急火燎的行事，让我情何以堪？”
    百谷子心想：十年前许诺你，不过是权宜之计，为避免悠悠众口。每天面对如此美人却怎么也得不到，叫人怎不心急如焚。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自己现在已然实现帝王夙愿，相信你早迟也要对我投怀送抱。
    他知道月灵灵性格刚烈，如果强来，怕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于是，便假装惭愧地说道：“公主多意啦，本王怎可忘记。刚才也不过是一时情不自禁，我的心肝宝贝，别伤心啦，还望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便怏怏地坐回原位。扫视一圈，发现月灵灵的水月殿有些蚊虫，便道：“公主这儿可缺些驱蚊的香料，晚些我差人送些过来。”
    月灵灵赶紧施礼答谢。
    百灵子又坐了一会儿，见无话可说，月灵灵一直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顿时明白自己该走了。再看看天上的月亮，估计快酉时了。
    他脸色微红，假咳道：“本王回宫啦，公主早些安歇！”
    月灵灵起身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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