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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别紫微后, 长生便一刻都不耽误, 立即扛着那硕大的咒柱前往西海。
到那里时,西海的守卫天兵乍一看,见一满身血渍又抬着一石柱的人凌厉走来, 还以为是妖鬼界的哪个不长眼的上门找茬,二话不问就一股脑涌过去, 刀枪棍戟眼见就要捅到那人身上。长生眉一皱, 震荡出一层真气,直打得那群天兵跌作一团。
“蠢货, 仔细看看我是谁。”长生怒道。
领头的仔细一看, 这才认出了她的模样,吓得忙扔了兵刃爬着跪下:“参见长生大帝!”
“西王母呢?我有要紧事, 马上带我去见她。”
“是,是是,帝君里面请。”
天兵抖着腿带长生进大殿,一路上的侍女守卫见了都远远躲开, 满面惊慌地看着长生扛着的柱子、以及柱子上被钉着的满身血污的美貌女子。
西王母这时正在殿下浇花,旁边坐着洛水神君,二人在闲聊着什么。见长生风风火火地进来, 西王母放下浇花的水壶,搓了搓手, 不知该张口从哪问起, 眼中有惊讶之色。
“这是……长生么?”洛水神君倒第一个起身去迎她, “有些日子没见了, 你怎么弄得满身是血,扛的什么东西,快放下。”
长生小心地放下咒柱,用袖口抹了一把侧脸上的血,越过洛水神君,直接与西王母道:“求王母救她。”
西王母难得从长生嘴里听到了“求”这个字,一时也对那柱子上的人起了兴趣,撩着衣裙走下台阶,远远地打眼儿看了一下,啧了一声:“这不是你们仙界的人吧?瞅着妖气冲天的。”
“别管她是谁了,您看看还能救么?”
西王母走近了去,看了半晌,道:“你既连着柱子都端了过来,怕是也不敢拆这钉子,应当心里比我清楚情况如何。看模样,这些钉子在她体内有些年头了,和筋骨已长在了一起,若是寻常钉子倒罢,这些钉子恐还沾了你们道门的符水,钉的不止是她的肉身,还有她的三魂七魄。若要硬拔……唉,哪个妖能承受得住啊。”
长生急道:“那难道她就只能这么一辈子钉在这柱子上?”
“要么一辈子钉在这儿,要么径直拔钉子出来死个痛快,我倒建议选后者,起码不受那长久折磨。”西王母摇摇头,不甚在意,转过身去,“……不过,妖而已,死不死的,与你长生大帝也没什么关系。”
“谁说没有关系,她……”长生忽然顿住,后槽牙紧了紧,语调降了下来,“……她是妖尊的女儿,若是死了,妖界必要找仙界麻烦。如果是别人害的,我才不管,却恰是我害成这样的,我只是不愿把自己惹的事儿丢给别人来处理。”
洛水神君插嘴道:“王母,您就帮她救救吧,这好几万年来,咱甚么时候见长生这么低声下气过?就冲着她今儿求你的份儿上,您也上上心。”
西王母哂笑:“瞧你说的,好像是我故意不救似的。可这确实是没法子救,你看看,她若年长一些、修为厚实一些还好,你瞅她,左右不过几百岁,年纪这般幼小,身子骨正薄弱,那钉子一拔,三魂七魄当即消散,连去阴司抢人的机会都没有。除非……”
长生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她能有个修为过万年的命魂撑着底,那应该还有能活下来的可能。”西王母叹了口气,“但是修为过万年的,现在不是成神就是成仙,神仙界哪个傻瓜蛋愿意把自己的命魂拱手送给一个妖呢?”
“我可以,”长生眸中燃起希望,“只要你能保证她可以活,只要她能活。”
此言一出,对面二人神色大变。
洛水神君与西王母对视一眼,犹豫许久,试探着开口,“你是不是没听清?王母说的是命魂,命魂,三魂七魄中占着主干地位的那个命魂。”
“我比你清楚那是什么,”长生垂下眼,又抬起,“不过是一魂罢了,放在我这里,和放在她那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有区别?你把命魂给她,万一她死了,你也会死,”洛水神君见长生认了真,这才开始急,“你可是四御之一,你的命不比这么个狐妖重要得多?你要是死了,谁来执掌世间万灵,谁来继位空缺帝位?”
西王母亦道:“长生,有些事我得再提醒你,人死后,三魂七魄分散开来,天魂关入天牢,地魂关入阴司,七魄游离三界之间,只有命魂才能让你进入轮回,也只有命魂是其余魂魄的主导,命魂在,另二魂七魄才能重聚,若命魂出了意外……”
“我说了,这些事我比你们清楚,不用你们再说那么多遍,”长生听得有点不耐烦,“我只问你,是不是有了我的命魂,她就一定能活?”
西王母愣愣地点点头,许久,才道:“那是,那是,创界仙神的命魂岂能与普通魂魄相提并论,若是以你的命魂附着她的身体,那必定安然活下来。”
长生听了这句话,才缓缓舒出一口气,心下多了几分安定。她走到屠酒儿身边,右手轻轻放到她的肩上,闭上眼。
西王母欲言又止,似乎想抬手劝阻,却又闭上了嘴。
顷刻,长生的周身便散出真气运转的浅光。
洛水神君看着正在分离命魂的长生,不禁与西王母感叹:“帝君真是心系苍生,为了三界安定,竟肯做出如此牺牲。”
“三界安定?”西王母苦笑了一下,这种鬼话也就洛水神君肯信了。
“怎么?”
“嗳,”西王母没有回答洛水神君的话,只低声感慨,“凡界有句话说得真对,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洛水神君探头看了看,道:“那柱子上的姑娘,确实是个美人。”
西王母翻了个白眼:“废话,长生大帝的眼光,能差么?”
洛水神君赞许地点点头。
大约一炷香的工夫后,长生捂着胸口,腾地单膝跪了下来,只见她侧面仿佛分出了一个虚幻的模糊影子,慢慢一点一点地钻入屠酒儿的身体中。命魂的分离让她精神恍惚,已成仙的躯体也熬受不住这样的拆解,抑制不住地大口呕出血来。
洛水神君再不敢揣着手看热闹,忙上前扶住她,“你还好么?”
“唔……”
西王母看命魂已完全融入了屠酒儿的魂魄中,走到咒柱前,本想抓紧时间来拔出咒钉,完成长生的心愿,却不想甫一前行,便被虚弱的长生喝止。
“不要拔!”
洛水神君不解道:“为何呢?你不是很想救她?”
长生抬起头来,看着西王母,眼中湿润,“她现在……是不是……是不是由谁来拔钉都没关系了?”
西王母道:“她体内已有了一个帝君的命魂,基底强韧无比,莫说旁人拔,就是她自己拔都完全没问题。”
“那……麻烦你,”长生握住洛水神君的手,眼眶泛红,声音虚得像一抹孤烟,“别拔钉子,把她连着柱子,一起送到青丘的门口去,让屠家自己去治疗。”
“为什么呢?”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更不想让她知道,是我给了她命魂……就这么送回去,屠苍会帮她拔钉,这样……咳咳,他们就会以为,是他们青丘自个儿救了她,”长生低声道,“她也会这么以为。”
“这又是为什么呢?”洛水神君感觉自己一直在问为什么,可确实非常费解,忍不住要问,“做好事不留名吗?我一直不知你这般高风亮节。”
“她……”长生颤抖着指向昏迷的屠酒儿,“骗了我两世,害了我两世,让我尝尽了人间疾苦。我应该非常生气,而一个生气的人,是绝对不会救罪魁祸首的。”
西王母:“……”
洛水神君一时心里五味陈杂:“你……又何苦……”
“如果世人知道我这么轻易地救了她,都要说我不知廉耻、自降身段,”长生言及此,几乎是咬牙啮齿,“我要等她自己发现,发现我长生大帝的身份,明白与我的两世纠葛,然后等她找到我神霄玉府的门前,跪着哭着求我。我不能立即给她好脸,我得做尽恶人,欺侮她,折磨她,让她后悔,后悔有眼不识我帝君的身份,后悔……那日在江南说走就走,说不要我就不要我。她得知道,她一个区区狐妖,能得到我的青眼是多荣幸,她必须要对我的垂青感恩戴德、舍放不下,等她求到精疲力竭羞愧欲死,等到那个时候……”
长生的喉头上下动了动,再开口时,声音中竟已带了两分哽咽:“那个时候,我才能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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