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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多人军阵裂开的一条通道,还是很长的。至少,肉眼看过去,也有二百余步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若是纵马只需一眨眼的功夫。但眼下何咸不是在闯阵,而是要表露他的决心和诚意。并且他也知道,纵然爪黄飞电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过军阵的骤然合围。
这一刻,在汉军将士看来,那一条仅能容五匹马通行的过道,便彷如一只恶兽的倾盆大口。何咸那一人一骑的单薄身影,一旦进入便有去无回。然而,不顾将士们的泣血恳求,甚至连无名提出要护卫的要求,何咸也拒绝了。他就那样骑着爪黄飞电,缓缓走向前方的匈奴军阵当中。在万众瞩目下,他如一位外出踏青的翩翩公子,不疾不徐地走入那
虽沉静、却随时可能一触即发的军阵当中。
森森的刀光晃花了何咸的眼睛,走在这样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你身上的通道里,绝不是那种走红毯的骄傲和兴奋。
一束束的目光或好奇、或愤怒、或仇恨,如刀又如利箭。在这样所有人都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境中,或许只是一个眼神的错位,便可能酿成万劫不复的后果!
幸好,在强大的心理素质下,何咸目光平视,不骄矜亦不怯懦。他缓缓操纵着爪黄飞电,以着平缓的步伐行进。甚至,在快要走到匈奴老王面前的时候,他还对两旁的匈奴士卒说了一番玩笑话:“何某也不过一个鼻子两只眼,纵然长得好看了些,也比不得女子耐看吧?
”
这番话被匈奴老王翻译了一下,登时引得老王身后的一众部落首领轻笑起来。那些原本凝重而纠结的脸庞,也因这样一句玩笑话的感染,渐渐变得放松起来。
虽然是劲敌,但至少有胆色、而且还有点意思——这样的人,显然很合豪爽干脆匈奴人的口味。
尤其匈奴老王,这时似乎对何咸更加倾心敬仰,不由开口道:“将士视万众如无物,诚心相待,胆识无双,真乃天将军也。想必今日之后,将军威名必传扬塞外!”“区区虚名,于汉匈和睦大计比起来,不值一哂。”何咸亦恭敬施礼,随即娓娓言道:“在下虽是汉人,但对华夷大防之事一向嗤之以鼻。无论南蛮,羌胡、匈奴,还是鲜卑、乌丸,在我眼中与汉人皆是一样
。”
“春秋战国之时,中原诸国人说秦是蛮夷,说楚是蛮夷,如今部族融合,还有何人说他们是异族?就算汉朝,也有宣曲胡骑和池阳胡骑两支部队,不照样忠心保卫汉室?”
“自古成万古伟业者,皆有海纳百川、包容天下之胸怀,前汉武帝敢用匈奴王子为重臣,才使得随后百年汉匈之间鲜有兵戈。在下虽不才,却也想尽绵薄之力,为汉匈和睦之大业创一开端。”
匈奴老王闻言,连连点头应是,开口道:“若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将军所言‘天下一家’盛况,当真死而无憾矣。”
两人一唱一和,终于在一些人耳中听来有些不是味儿了。
匈奴老王背后的一名部落头领,这时便叽里呱啦地喝嚷了一阵,甚至还要手中的弯刀虚指了何咸一下,那动作神情语气,使得纵然不懂匈奴语的何咸,也知绝不会是什么好话。
果然,匈奴老王闻言,面色一时变得极为难看。
在何咸坚持的目光下,他迟疑地开口翻译道:“鹿古力头领言将军嘴上说的好听,可汉军现在还不是在追杀匈奴部落?更不要说,将军还派人抢走了我们匈奴的祭天金人,这岂是汉匈和睦的做法?”
何咸淡然一笑,随口便道:“我要祭天金人又有何用?只不过见老王心忧匈奴,是顾全汉匈大局之单于,故而才想着将祭天金人交由老王保管。如此一来,可算得物归原主?”匈奴老王将这番话一翻译,登时惹得一众匈奴部落再度哗然。各部落首领纷纷争论,比刚才一人叫嚷更盛,不少人性子急躁的头领,甚至还挥舞起了刀子——这等做派,登时使得万余匈奴勇士军阵一阵骚
乱,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然而,就在这一刻,何咸却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也就是这一刻,死死盯着前方通道的汉军将领,看到这一动作,立时齐声高呼起来:“上前,准备迎战!”
“喏!”
军令就在一炷香的功夫内被传达下去,隆隆的战鼓声陡然敲响,三万士卒齐齐发出一声怒吼,声震寰宇!
下一瞬,那些匈奴勇士便看到三万军阵动了起来。两翼的战马缓缓开始跑动,阵中的长枪巨矛犹如一堵移动的战墙,缓缓向着他们压过来。
更令人心悸惶恐的,是长矛阵之后的精弩阵营,每个人都伏坐在了地上,用双脚之力死死地撑开了那强劲的弓弦——竟然是拥有着十石之力的蹶张弩!
只是一条河的距离,那样威戾巨大的弩箭一旦射过来,纵然只是仰射,那也莫说是身穿皮裘的人,就连战马也会被射洞穿!更不要说,这些匈奴勇士们,也根本不知如何突破那缓缓压来的长矛阵。那一根根长矛分明都有碗口粗细,长达骇人的两丈!这样的长矛只要插入阵中,完全就是一片死亡森林,用多少战马和勇士的性命
都难以冲破!
从侧翼游击吗?
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可问题是人家两翼也有精锐的骑兵护卫!一旦同那些骑兵纠缠上去,先不说双方的战力会如何,单说被解放出来的长矛阵和漫天利弩,就成了为所欲为的杀器!这样无懈可击的战阵,明显就是在逼着匈奴勇士毫无办法,只能用全面突破的办法来硬捍。可一旦硬捍开战,汉军这里的人数又差不多是他们的三倍——以三敌一尚且不知能不能破开这样的军阵,若以一
敌三,只有大败亏输的下场!
一时间,匈奴军阵当中的头领更加激动了。不过,这次的激动不是羞恼愤怒,而是临阵无可奈何的惶急。他们再度七嘴八舌、快速地向匈奴老王说了一番话。匈奴老王隐露得色、但随后还是诚惶诚恐的模样言道:“将军息怒,不知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
何咸这才缓缓放下了手。
顿时,汉军那里又是一阵金锣响起,几十传令纵马将军令传递开去。一时间,缓缓加速的战马停下了步伐,那些迈入了小河中的长矛手也停住了走动,还有被双腿撑开的十石弓弦,也缓缓地收拢了起来。
可是,这样的一幕,却让那些匈奴部落首领更加惊恐莫名。他们分明看到,那些走入河水中的士卒,一个个便仿佛石雕般肃立不动。任凭河水都漫过了他们的腹,他们却仍旧保持着齐整的阵型,缓缓不停地弥漫着无畏的杀气。甚至,就算奔跑了一会儿的骑兵阵,
也在一炷香的时间调整下,恢复到了标准的锥形阵.“匈奴老王乃汉庭指派约束匈奴的代单于,祭天金人归老王保管,自乃天经地义之事!”何咸这才缓缓开口,纵他身在众敌阵中,却仍旧语气冷厉、威严无比:“在下只认匈奴老王这一秉承汉匈和睦的单于,其余有异心者,皆乃在下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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