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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们都走远后,翠蔓这才开口问道:“郡主,你为何……”
“翠蔓。”雨柔轻声打断了她,“陪我在这园中走走吧。”
见雨柔脸上没有丝毫恼意,翠蔓不得不将想问的话全吞了下去,点了点头,道:“好。”
两人静静的走在铺满雪色般的梨花园,看着那一树树梨花被春风吹醒,几抹洁白,似乎在寻觅着旧日的足迹。微风徐来,花儿在雨丝的滋润下绽放,凋落,飘零似雪,缠缠绵绵,显出一种寂静的美好。雨柔驻足在园中那棵最大的梨树前,伸手压在一株花枝上,问站在身后的翠蔓道:“你觉得这梨花飘落之景如何?”
“很美。”翠蔓由衷地赞美道。
“可惜啊。”雨柔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什么比落花更引人回忆。”
“郡主何出此言?”
雨柔并没有回答,只是松开了压在枝头的手,漫天梨花纷纷扬扬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朵朵,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沁人肺腑。
不经意间她拈起一朵落花,花瓣的洁白掩盖着丝丝惋惜,淅沥动听的小雨缓缓打在她身上,冰凉的雨滴模糊了双眼,隐约间似又看到一些模糊的画面:凉薄的冰雨打落了花开一季的缤纷,然后带着微微忧愁将花儿的娇艳轻轻带走,它轻轻滴落,又仿佛不曾来过,徒留下花儿的萧瑟和那一地的悲凉……
“这些女人如花,花开如梦。”她幽幽地开口道,“当花开一季时,微风缠绕枝头,飞花缱绻,格外缠绵。可当季节变迁,秋风碾过时,却徒留残红满地,满目萧然,花落眼前,从前的光景一幕幕出现。每片花瓣都有一个心事,但我们却不能知道每个花瓣在想什么。而风也不知道,它就那么一吹,花瓣纷纷落下,有的落在草丛,有的落在水中,有的飘得很远……不是每个花瓣都到了它想去的地方,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已的归属,这就是命运。而命运往往并不由自己,其实,她们的命运就像风中的花瓣,开的同一棵树上,却落在不同的地方。一次次地绽放,重演着一幕幕温情的美梦,可当她们从这梦中醒来,心里想着其实还是期待美梦的延续。她们皆是苦命之人,空有一个美丽的外壳,显赫的家势,但内心却是空虚的,我不愿破坏她们仅存的幻想,只愿她们活得……能有那么一段值得回忆的时光。”
“郡主……”翠蔓心忧于她的痛苦,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何尝不懂得她们的不幸,这么多年她为了生存,委曲求全在这深宫中当丫鬟,自然是看惯了深宫女子的悲剧,只是……她眼神暗了下去,深深看了一眼雨柔,眼神中满是悲伤,什么时候这个昔日聪慧活泼的少女竟变得满是哀愁。
“翠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是,郡主。”
雨柔倚在梨树站着,全身都在轻微地颤动,过了许久,当她再也听不到翠蔓的脚步声,这才垂下漆针似的眼睛,任由两行清泪渗了出来。
草色如烟,阵阵花吹醒了那些过往,勾起了昔时未知的回忆。雨柔轻轻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周遭不知何时满树洁白的梨花竟变成幽蓝的蓝花楹,眼前晃过了一幕又一幕的画面。
耳边传来阵阵笛音。是谁,吹起长笛,一曲笛音,和着歌曲的清音,在那白云之间流转?是谁,将随风舞起的花瓣,印满古墨书香,与心里装不下的思念一起写满词笺?是谁,在字里行间,将一个失落的遗憾在红尘里浅吟低唱,唱痛了她的心扉,留下了孤独无限的思念?不在这里,是在哪里?在那个蓝花初开的日子里,是谁与她曾经在树下席地而座,相拥着一同细数蓝花的摇曳,品享着春日的浪漫。朦胧之中,他折下一枝蓝花,执在手心,微笑着向她缓缓走来,他的柔情在眉尖尽情的释放,她静静看着他,不由得伸出手,欲要接过那一枝蓝花。
“别。”身后传来一声制止的声音。
雨柔转过身去,身后站着一个明眸皓齿的蓝衣少女,此时她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是谁?”
“雨潇。”少女不经意间一语却激起雨柔心中一层层狂澜。
“是你,那你……”雨柔顿住了,可后面那句“为何迟迟不肯出现”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嘘。”雨潇将手指轻轻点在她唇上,那冰凉的触感让雨柔不由得一颤,“你是我,我亦是你。我们的真身在雪山之巅,如今你所见的我只是幻象。”
“这是……什么地方?”雨柔问道,突然眼前景色一晃,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她眼前。
这是?沙漏?里面装的不是沙而是水。
雨潇苦笑一声,道:“时间是不断流逝的,这一瞬间立刻就会成为过去,而未来也马上会变成现在。世界上所有地方都是……除了这里,瞬园……”
“按照你说的,这里没有时间?”雨柔很是惊讶的问道,“没有时间?那种事情应该是不可能的。空间、时间,少了一样都无法构成世界不是吗?”
“瞬园的情形只有现在。这样来说吧,如果把世界比作河流,那瞬园就是停滞水流中的鹅卵石。时间是单向流逝的,所有的现在都将被未来所取代,而瞬园里,只有现在。那么世界中正处于时间,对于瞬园来说,就都叫做未来。”她看了一眼雨柔,见她仍然是一脸的茫然不禁暗叹一口气,果然还是……理解不了啊……
“给你看个东西吧。”雨潇走到漏斗旁,一只手轻轻碰在瓶壁上,伴随着“滴答”一声落水声,瞬间幻化出一幕幕数不清的画面。
眼前又是一个开满蓝花的黄昏,女子被男子搂在怀里,听他在她耳边说着温柔的话语。
“你喜欢我吗?”
“喜欢。”
“你爱我吗?”
“爱。”
“你会爱我多久?”
“我会爱你到永远,我会把你放在我的心里,直到生命的尽头。”
雨柔不禁感到心口一阵剧痛,她俯下身,紧紧攥住胸前的衣服,雨潇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几次想要上前却都只是望而止步。
当雨柔再次抬首,昔日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见蓝花依旧,只是身影却早已遁去。君不归来晴又去,红泪散沾金缕。梦魂飞断烟波,伤心不奈春何!风吹起,卷起了漫天的花瓣,连同他们的影子,一起被风带走了。她起身随风追去,失魂落魄的寻觅着,可追到的只是一朵残花。念此,心再一次隐隐作痛,如那被风吹落的片片花残,任凭泪水湿了衣襟。
“看到了吗?”光照射到她的脸颊上,她的眼睛清冷,让雨柔想到了深林的泉眼,“这只是你过去的一小部分,你真正的过去比这个不知痛苦多少倍。过去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东西,它缠绕着你,一点一点夺走你的希望。尽管如此,你也必须怀抱着这样的感情继续生存下去……你若无法承受便就留在这里,忘却红尘,做一个永远不被过去烦恼的人。”
“雨潇,你痛苦吗?”雨柔淡淡的问道。
“痛苦?”雨潇笑着摇了摇头,望着天空道,“我本就只是你的一缕元魂,不应该具有情感,所以才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
“如果我选择接受过去,是不是就会离开这里?”
“是。”雨潇点点头,缓步走到圆桌旁,芊芊素手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我知道了,既然你意不在此,那我也不能强求。就此别过,切记珍重。”说完,她举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
“你也是。”雨柔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眼前的一切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酒杯在指缝间渐渐消散,雨潇的身影也早已不见,整个梨花园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泣下沾襟,她启唇,轻轻唱道:“梨花香,愁断肠。千杯酒,解思量。世间事,皆无常。为情伤,笑沧桑。万行泪,化寒窗……有聚有散……有得有失……”
“翠蔓,拿纸笔来。”雨柔对后说道,可过了很久都没听到回答。
“翠蔓?”她再一次问道,转过身却发现后面空无一人,“也对,我让她先退下了。”
“你要这个吗!”眼前出现一双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那手上指的方向早已摆好了她所需的笔墨纸砚,她顺着手的主人往上一看,正对上陈煦那双炯炯有光的眼睛。
“是你!你怎么……”雨柔一阵惊呼,声音也提高了好几分。
陈煦一手揽过她的腰,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叫,小心被人听到。”
两个人就这样近距离靠着,谁也没有作出进一步动作,只是静静的靠着,空气似乎流动着暧昧的气氛。陈煦鼻翼间温热的气息全喷洒在她脸上,雨柔被这热气熏的羞红了脸,别过脸连忙推开了他,有些慌张的支吾道:“你……你先放开我。”
“郡主,郡主!不好啦!”翠蔓焦急的喊叫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这暧昧的气氛。
雨柔一听到翠蔓的声音,又看到陈煦还环在自己身侧的手,又不禁羞红脸低下头,双手抵在他胸口,有些别扭的低声说:“都有人来了,你……你快点走啦。”
陈煦盯着她红的似要滴出血来的耳朵,情不自禁的噗嗤笑了出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便松开了她,一跃飞上墙头,消失不见了。
“这个人真是……”雨柔虽然嘴上这样抱怨着,但一想到他走前在她耳边轻语的那句“放下就有好心情,一切有我”,不知为什么刚刚心中忧伤一扫而尽,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蘸了蘸墨,她闭上眼回想着在瞬园中所看到的,轻轻地提笔,在纸上勾勒,手中的笔将她心里所想的一笔一划在纸上勾勒开,停笔,睁眼,眼前赫然出现一幅梨花绽放之景,在梨花包围之中独有一株蓝花楹,在树干旁靠着一个蓝衣少女。望着这蓝衣少女,雨柔不禁又想起瞬园的情形,本要放下的笔再次抬起,在画旁题了一句话。
“郡主,您果真还在这里,大事不好了……陛下已经到您的府邸,他……他说他让您马上过去……”翠蔓的匆匆赶来打断了雨柔的回忆,她早已是香汗淋漓,就连说话也气喘吁吁,断断续续。
“翠蔓,你什么可有盒子之类的东西。”雨柔显然对翠蔓刚刚的话不以为然,依旧淡淡的说着。
“恕奴婢无能,奴婢身边除了一块锦帕就别无他物,未能为郡主准备好东西,请郡主降罪。”说完,她整个人便俯趴着跪在地上。
雨柔连忙将她扶起,笑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没必要降罪于你,毕竟是我一时兴起才问的,不过可能要借你锦帕一用,可好?”
“奴婢遵命。”翠蔓被雨柔扶起,一脸的受宠若惊,她忙拿出身边的锦帕,递于雨柔。
雨柔接过锦帕,将画卷好放于其中,小心翼翼的包好,弯下身埋在那棵最大的梨树下,转过身对翠蔓说:“走吧,雷王不是还在等着我吗。”说完,她率先离开梨花园,翠蔓一脸忧虑的在她身后也跟着离开。
“唉,只有你还是如此,从来没变啊。”就在刚刚雨柔放画的梨花树后走出一个人,他捡起那埋在树下的画,将其摊开,看见上面的题的字,不禁笑着喃喃道,“梨花碎梦,香思无影。果真还是这么好的文采,风,你也该出来了吧。”
“诶,晴,真的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啊。”悠然的声音伴随着徐徐的微风从远处飘来,突然风势一转,原本还难以察觉的微风顿时急猛而来,直至吹向那人,在吹落和卷起的花瓣间缓缓走出一名身着绿衣的男子,“等等,以现在的情形我是应该叫你晴煦呢还是陈煦呢?”
听到这话,陈煦握着画的手一紧,他转过头,眯着眼一脸深不可测的看着风,勾起唇角,邪邪道:“我竟然都不知道你居然有能力去雪山将她最后一缕残魂安然无恙的带回并实体化。”
“额,这个……”风无奈的笑了笑,欲言又止。
“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不经过我同意就将她带去瞬园,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吗?”
“晴,我带她去的并不是瞬园,”风停顿了一下,“而是时间阁的古楼。”
“什么!”陈煦一听到古楼这两个字,不禁面色一沉,隐忍着怒气他又问道,“那残魂也是你用自己的神力幻化出来的?”
“是……是呀……”
风话未说完,衣领已经被陈煦提了起来,他怒吼道:“你可知这代价是什么吗,你做事怎么这么欠考虑啊!”
“那个……晴,你淡定点,你忘了掌管时间阁的人是我呀……所以我才不选瞬园而是时间阁。再说你忘了我们曾经那个赌约吗,当初你说不想让她再受到伤害,所以你打算在你解决完一切事情之后就带她到瞬园里,永生永世在一起,但我不是说过无论过去对她伤害有多大,她都不会逃避的,晴或许带她一起去面对会比你们一起远离红尘好,你别忘了她现在只是个人类,没有了神力,还有诅咒缠身,而且估计这诅咒不会让你们一生一世永远在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样!”陈煦松开了风,转身静立。
从风的角度看过去,赫然看见在阳光下,一行晶莹的泪珠顺着他脸颊滑落。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风摇了摇头,忍不住深叹一口气,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看着好友因千年来的苦苦等候,苦苦寻觅无果,不禁潸然泪下的样子,还是将心中那个不太可能的办法说了出来,“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个规定是神定下的,那我们就去找到他,让他修改不就行了吗。即使这个可能性……”
“无妨,就算只剩下千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会放弃。”陈煦将画收好,又恢复成平常的状态,“现在我们所要做的还有一件事,就是让她逃离这里,我不敢保证雷会对她做出些什么。”
“好吧好吧,我也懒得管你们这些事,不过据我观察雷和云关系不错,你有所担忧也是正常吧,走吧,我们在别人地盘上谈论这些多多少少有些不好,况且让雷那个暴性子知道了,说不定哪天就派兵来打我们了。”
“没事,反正不多久我们还是会来这里的。”
“晴,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那么爱她?”风突然间问道。
“因为那是她;因为这是我。”晴并未多说,仅仅只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便离开了。
“哎,这个人……”风叹了一声,转身也消失在这梨花园中,梨花园有恢复了平时寂静,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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