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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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雨柔和翠蔓回到府邸，已近午时，她们已耽误将近一个时辰，翠蔓虽很是焦急，但见雨柔仍不紧不慢地走着，便知她必定有了对策，倒也不像之前那么慌张。
    “你先退下吧。”还未到门口，雨柔便发话让翠蔓先行离开，翠蔓自是听出她话中的言外之意，带着几分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但还是退了下去。
    进入前厅，雨柔便看见雷王黑着一张脸坐在太师椅上，全身围绕着一股戾气，让人难以靠近，雨柔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他们之间少之又少，加起来总共见面了也不过五次，虽然每次她总有不同的感受，但无一例外每次见到他，她都有一种将会被算计的感觉。
    “臣女轩辕雨柔拜见雷王陛下，不知陛下此次前来可有什么急事？”雨柔福了福身道。
    “你好生大胆，竟然让孤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雷王怒目圆瞪，一只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顿时铁力木做成的桌子上出现了一条显著的裂纹。
    “陛下此次前来可有什么急事？”雨柔似乎未感到他的怒气，仍旧淡淡的笑着将话又重复了一遍。
    雷王自觉对她生气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劲无处使，冷哼一声，怒气也算消了大半，“你对蓉妃说你想离开，还让她传话给我，是吗？”
    “是。”雨柔倒也不多说什么，很是爽快的承认了，“臣女曾说过，若是陛下您执意想立臣女为后，首先必须得散尽后宫，如今臣女只不过假借陛下之手除掉陛下的妃子罢了，对于臣女来说只有益而没有害。”
    “那你可知你这假借孤之手除掉的妃子后果是什么？”雷王冷笑的看着她，虽然对于对于她默认自己立她为后，心底还是稍稍有几分高兴的。
    “知，轻则被遣送回国，重则压入天牢，斩首示众。”雨柔淡然出声，似乎对自己的生死并不在意，看了他一眼，又加了一句，“亦或者……被活活打死。”
    “呵，有趣有趣。”若说现在的雷王不怒，倒也不是，只是对于雨柔，他是好奇多过于怒气，她的外表像极了她，而性格才华和她简直一模一样，虽然她一直不承认，但她种种表现却让他觉得她就是她。
    况且在皇宫中，每个女人对他都是百依百顺，偶尔闹闹小性子但也不会太过越界，可眼前的女子，却给他一种浑身是刺的感觉，明明近在眼前，但仿佛又远在天边；明明看的真切，却独独不懂她在想什么。他早已习惯洞悉一切，被人高高捧在天上，这种看不清，处处被反驳的感觉倒是第一次，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是她，他都越发的更想得到她。
    “看来你想得很开吗，连生死都这么不顾。”雷王似笑非笑的说道，“所以孤决定你以后在宫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你杀人放火，也有我在你背后撑着。”
    雨柔清冷一笑，“陛下怕是误解臣女的意思了，立后之事只是您的一意孤行，您就不怕您底下的大臣反对吗？据臣女所知，这蓉妃则是重臣柳佩强之女，既然她已经首当其冲站出来不让臣女有当皇后的念想，那么必定还会有第二个蓉妃，第三个蓉妃，就算臣女有三头六臂，怕也是应付不过来。”说完这话，她微眯着眼补充道：“如此陛下不如放臣女回国，倒也一举两得，陛下您既不会因强立臣女为后而失臣子的心，臣女也不会因被强立后而被处处刁难，陛下您说这样可好？”
    闻言，雷王愣了一下，他确实应该将这些并不起眼的细枝末节给清除了，想到这他微微地笑了，但说出口的话，却令人感到异常寒冷：“孤是不会让你离开的，在孤解决这些事之前你不可踏出这府邸一步，不过……”雷王微微一顿，继而话锋一转，“你既然敢借孤之手来除掉孤的妃子，其实也包括了她身后的家族势力和同盟的几个妃子吧，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不愧是孤看中的人，好，好！如果之后再有他人刁难，你直接斩草除根就行，之后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陛下您如此为臣女着想，倒让臣女受宠若惊了。”雨柔嘴上虽说着恭维的话，心底却早已默默计划好一切，“听说离这不远处有一个宫廷藏书阁，里面收藏了不少珍贵藏书和各地县志，陛下若想让臣女安分守己，不和宫中之人多来往，不妨让臣女进阁去看看书，倒也不闲得无聊，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雷王盯着她的眼睛久久不语，见她眼睛像深山里的一潭湖水澄澈透亮，丝毫没有一丝心虚，倒也放下了心，“准，到时让孤会让善公公跟着你，你有什么事就和他说。”
    “谢陛下。”雨柔福下身，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只是她微低着头，雷王并没有发现罢了。
    “陛下，陛下！不好了！”门外气喘吁吁地跑来一个太监。
    “发生什么事了。”雷王眉头紧皱，黑着一张脸问道。
    传话的太监见雷王脸色瞬变，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头也不敢抬，整个人全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答道：“太……太后……她……请陛下速……速回去。”
    “啪”是茶杯重重扔在地上发出的声响，雷王倏地起身，全身戾气散发无余，地上趴着的太监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连忙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道：“陛……陛下饶命啊，小的这也是迫不得已，是……是太后让小的过来的，小的……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求陛下开恩啊！”
    雨柔不知为什么雷王会突然间大发雷霆，但看着眼前的太监额头都磕出了血渍，忍不住心软的向雷王求情道：“陛下，他只是一个负责传话的太监，臣女以为以您的大度大可不必将怒火迁怒于他，不要因一时冲动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如果您现在杀了他，虽然他只是个小小的太监，但您会失去的不仅是和太后表面上友好的关系，还有太后身后那群人的势力，臣女虽不知陛下您与太后有什么过节，但对于她身后的势力您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失去的吧。”
    “呵，不错不错，不愧是孤的潇，果真够聪慧，不过孤并不在意太后身后的任何势力，孤若是想要，只会硬抢，不会去可以的讨好。既然太后如此想让孤过去，那孤这次就顺了她的意。”雷王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说道去太后那边，脸上不禁露出鄙夷不屑的笑容。
    “你！”雷王厉声指着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太监道，“立马滚出孤的皇宫，今日之事你若敢说出去一个字，哼，下场你自己也知道。”说完，他大步一跨，径直走出了大厅。
    “谢陛下，谢陛下不杀之恩。”太监连连在雷王的背后磕头感谢道。
    “你自己收拾好行李就走吧，这里有点钱，你自己拿着在外面好好过日子吧，不要再回来了。”雨柔从衣袖中摸出几两白银交于那太监手中，自己便转身欲将离开。
    “谢郡主。”太监朝着雨柔又是重重一磕，“郡主且慢，小的有一事想告诉郡主。”
    雨柔刚要跨出门槛的脚顿了一下，随即又收了回来，一手扶着门框矗立在那边等着他的后文。
    “郡主之后务必要小心太后，小的曾在太后那边偷偷听到她和另一位大臣商谋想刺杀郡主您，所以郡主您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雨柔微微侧着头，望向遥远的天空，“可这一切都是命运安排我无法改变，只不过我不会随遇而安，做不到乖乖听取，归为一句话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命运不是我能决定左右的，那我只能尽一切可能将它变成有利于我的条件。”
    太监见雨柔美目清澈淡然，神情却更显淡漠，尤其是她嘴角勾成一抹清冷的弧度，如同白云般飘渺虚无，又似宁静的海水般无波无澜，心中那个决定更坚定了，他决定视她为主，决定将那个重任托付于她。至于那个重任，当它闯入雨柔生活的那一刻就完完全全打破雨柔现在生活仅存的平静，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一连几天，雷王都没过来过，雨柔过得倒也很是清闲，每日天还蒙蒙亮，便独自一人到藏书阁去，守阁的士兵似乎也早就知晓她会到来，专门为她准备了一间单人书房，方便她在里面看书。
    推门入阁，一阵书香扑鼻而来，雨柔抬目四顾，满室皆书，脸上不由得浮起淡淡的笑容，道：“好多的书。”
    阁中除去几块供人看书的书桌之外，其余地方全是整整齐齐的一排排书架，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雨柔又上其他楼层看了一圈，格局具与一楼相同，这让她心底十分欢喜。
    “郡主是要什么样的文书，奴才对这儿比较熟。”善公公站在一旁，恭敬地问道。
    雨柔没看他一眼，走过窗前一排书架时，随手抽起几本书，当下便翻开看了起来。
    善公公一看她的动作，忙上前一步，想要接过她手中的书，却被雨柔稍稍一移给避开了，他半伸着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很是尴尬的站在那里，说：“郡主若是喜欢这些书，便带到书房去看罢，在这看多有不便。”
    “不必。”雨柔说着，将手中的书又放了回去，问道，“不知公公可知雷鸣国的文献、档案、律令、图籍在何处？”
    “请郡主随奴才来吧。”善公公领着雨柔走到一架书架前，转身拱手道，“郡主，到了。”
    雨柔无言，只是快速扫了一眼书架，再从中抽取几本书翻看，满意的就拿着，不满意的就放回去，不一会儿她就已经抱着好几本书了。
    “郡主，让奴才来帮你吧。”善公公说道，只是这次他仅仅只伸出了手，却没有直接去接书。
    “好，那就有劳公公了。”雨柔将手中的书全交给了善公公，自己又挑选了几本书，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书房，开始她的研读大业。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每日雨柔都手不离卷，偶尔感到饥饿时，才叫来翠蔓为她准备膳食，到了深夜，又是翠蔓苦苦催促，她才回府邸暂作休息。这段时间之中除了翠蔓以外，最苦的当属善公公，他整日在藏书阁中来来回回，找寻着雨柔吩咐所要的书，一连十几天下来，倒把他累的腿也抬不动了，以至后来当他一听到藏书阁这三个字，不禁吓得腿发软。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正有一个人藏在树上透过窗户看着她，在他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拍着他的肩说道：“晴老大，你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晴煦国的政事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之少，我这个当便宜王爷的每天还忙得要死，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就浪费在陪你在这里偷窥上，唉，苦啊苦啊。”
    “风，我让你做的事你做完了吗？”陈煦淡淡瞥了他一眼，一只手拍开了他搭在他肩上的手。
    “早做完了。”风甚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蹲坐在陈煦身边，双手向后撑着树枝，仰着头看着天空说道，“她每日的膳食都是我托人精心搭配的，雷王那边我也拜托人在各种方面麻烦他，一时半会儿大概是不会来的，而且那日的刺客也查清了，不过想必她也猜到了吧，不然也不会让她手下潜进各种地方去搜集资料的。只是商国那边……”
    “嗯？”陈煦略带几分疑惑。
    “唉，当我没说。”风摆了摆手，“对了，你知道小雨儿最近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啊，天天在这藏书阁里看一些很平常的书。”
    “六国之中除了雷鸣国就没有一个国家有如此详细的各地区资料了，她这样做也是为了了解各地区情况，以备之后战争所用，况且对她来说战争也马上快到了，商国那个小诸侯国已经开始做进军雷皇城的准备了。”陈煦用手肘顶了顶蹲坐在旁边的风，“对了，以你的能力现在还能在压它多久。”
    “真是，我还以为你天天就躲在这树上无所事事，什么事都不会知道呢。得了得了，我再助人为乐一次吧。我的能力嘛，你应该清楚的吧，少说也可以压个一年两年的。”风带着几分抱怨，又带着几分自豪的说道。
    “那你就再压个半年吧，反正就一个小小的诸侯国，消灭它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应该影响不了我们之后的来访，而且这段时间足够她做好逃离的准备了吧。”陈煦闲恬的微笑却又狡黠，让人温暖又让人难以琢磨，现在大概也只有风才知道这笑容背后蕴藏着多少算计。
    “走吧，既然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不告诉雷一声也太不尽仁义了。”陈煦说完，率先从树上离开，身后的风连连叹气，他有些不解为啥他就和这样见色忘友的人成为朋友呢，还是分上下级的朋友。感叹归感叹，他还是一个跃身，从树上离开，跟着陈煦前往雷王的御书房。
    “沙沙”树干因突然所受的重量减少，树叶像下雨一般的从天而降。雨柔望着窗外，漫天的绿叶中她来不及看见身影一闪而逝，她嘴角不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然后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火星，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她又将视线回到书本上，用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神，洋溢这淡淡的温馨。
    就在这藏书阁中充满小小的温馨，而此时的御书房却乱成了一团，护卫们一边喊着“有刺客，快保护陛下”，一边在书房里里外外寻找刺客的身影。
    书房内的雷王面不改色的看着直直插在他身前桌上的小刀，刀柄上还捆着一张纸条，他打开那张纸，待他看完上面的内容，只感怒火在胸中翻腾，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他怒不可遏地吼叫道：“晴！风！你们给我等着！”这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着，传得很远很远。房外的护卫闻之，尽皆股栗。
    在这不远处有两个正快速移动的身影，听到这吼声其中一人有些疑惑，而另一人则是偷喜。
    “你写了什么，把雷气成这样？”陈煦双眉微皱的问道。
    “其实也没写了啥，就只是写了多谢款待这四个字罢了。”风贼兮兮的笑着。
    陈煦瞥了一眼他装得满满的口袋，不仅尴尬的扶额，但还是赞赏性的拍了拍风的背，竖起了大拇指。
    当然对于在藏书阁中一直与世隔绝的雨柔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她仅仅只猜到陈煦和风或许已离开雷鸣国，对于宫人们口中所言雷王那日大怒，她猜出个七八分也料到是陈煦他们所为，但她也只是一笑而过，对于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关心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而是为自己谋划好未来的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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