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生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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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阴冥刀裹挟着澎湃灰光呼啸而至，一刀劈断了庭中三人合抱粗细的仙树，直指紫照；紫裙少女神色一变，两手结成法印，数道紫绸飞速集结在她面前，足尖轻点向后退去——她与玄久之间差着十一万年的修为，阴冥刀又是冥界利器，这一刀，她确实强挡不起。
    玄久见她身形骤退，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右手狠狠向外一推，就见那刀上法光暴起，伴着‘咔嚓咔嚓’的裂帛声，紫绸寸寸断裂，阴冥刀眨眼间就到了少女眼前——
    “噗！”
    刀背狠狠击在了少女前心，紫照只觉一股重力拍得自己五脏六腑移位、神魂神魄不稳，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整个人也因受伤摔了下来，正被一人接住抱在怀中——燕凉看着怀里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女，抱着她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眉头几乎皱成麻花。
    闻着熟悉的冷松竹香，神志有些不清的少女猫儿一般蜷缩了一下身子，一手抓住了少年衣襟：“是燕凉么……”
    少年依言点头，又反应过来紫照闭着眼，沉声道：“是我。”
    那只抓着他衣襟的素白小手骤然抓紧了些，少女弓起身子，‘哇’地一下又吐出一口血来。紫照浑浑噩噩地撑着不昏过去，就觉得背后传来一阵暖意，一股平和神力被推进体内，稍稍平复了些她翻涌的气血。
    “没事。”见少女还要说话，燕凉轻轻道，好似安慰：“你先睡会儿，我来处理。”
    紫照微微勾了勾唇角，扯着他衣襟的手慢慢松开，放心地昏了过去。看着少女衣上脸上点点血迹，燕凉神色较平常更是冷了几分，他抬头看向一边的玄久，并未因其是冥界少主有什么尊敬：“天界非尔放肆之地，重手伤神，论罪可诛。”
    玄久不在乎地笑笑，神情轻蔑：“论罪？论那个罪？你不过是天族一个皇子，哪儿来的判罚诸神的权利？再者，我与紫照不过切磋，一时失手方才伤了她，何来重手伤神之说？本少主与她自幼相识，可比你心疼她多了。”
    “罪罚自有天君定夺。来人，送冥界少主到东苍殿。”
    “是，七殿下！”
    “呵呵。”玄久看着少年冷笑两声，目光落在千生镜上，只一眼，又看向燕凉：“那就劳烦七殿下照顾好紫照，晚上我去接她。”灰袍男子转身离开，就听身后那人道：“男女有别，少主还请自觉避嫌。本殿下喜静，少主不必来请安了。”
    言下之意便是这丫头和我住一起，你一边儿凉快去吧。玄久冷笑一声，继续向前走去，并未发现一瞬间身旁侍卫的脸色都有些古怪。
    原来流言都是真的，七殿下和龙族小娘娘真的已经……侍卫心中想，有种八卦得真的喜悦感。
    沉心殿。
    燕凉抱着紫照回到殿里时，天后派来的司医仙女已经等候多时了。燕凉本想把少女放到榻上，谁知紫照昏迷中手仍紧紧抓着他衣服不放，于是七殿下就在司医仙女慈爱的目光下抱着人坐在了榻上，方便就诊。
    玄久这一刀确实是留情了，若是他真的一刀刺下去，恐怕此时就要在孟婆哪儿找这丫头了。司医仙女开了些调理内伤的药，嘱咐燕凉在紫照服药前以神力顺通她经脉，如此三日便可痊愈，不会耽误大祭。燕凉谢过仙女，让小五送人出去，见怀中少女呼吸安稳，这才算真正松了口气，从见到她受伤起就莫名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殿下，药已经嘱咐人去熬了。小娘娘脸上脏了，小的给她擦擦吧？”小五端来一盆水，看着自家殿下征求着意见。燕凉看了看他锋利的指甲，伸手接过了布巾：“我来吧。”
    莫名被嫌弃的小五吸了吸鼻子，看着燕凉一手搂着少女一手轻轻擦去她脸上血迹，不禁在心中感慨：这可是他家主子第一次伺候人啊。
    擦净了血迹的俏脸依旧有些苍白，燕凉把布巾扔到盆中，看着怀里少女微皱的眉，想起这丫头平时总是蹦蹦跳跳活泼开朗的样子，如今这样柔弱安静，实在是让人担心。
    若是当时他到的再早一些就好了。心中暗暗自责着，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司医仙女说紫照要昏迷一阵，可直到晚宴结束少女也没有醒过来；乾云和楚凌云在下午时先后来了，看龙族女君那脸色，恐怕玄久是少不了皮肉之苦。前任龙君与夫人晚宴时也会到天界，楚凌云在榻前守了一阵女儿，对燕凉说了句‘多谢’便和乾云匆匆离开。
    燕凉并未打听东苍殿那边的动静，当旖魄慌慌张张跑进来时，他正在给紫照喂药。
    “七殿下，紫照姐姐怎么样了？”旖魄气喘吁吁地问：“东苍殿那边女君娘娘大发雷霆，我一时就没敢走，这时候才敢过来……父亲下手一直没个轻重，紫照姐姐没事吧？”
    旖魄脸上的急切和愧疚不似演的，燕凉微微颔首：“内伤，暂无大碍。”
    “那就好……”旖魄明显松了一口气，燕凉这才发现她是跪在地上。少女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轻轻平整了一下紫照的衣服，目光落在千生镜上，叹了口气。她一直都知道爷爷和父亲觊觎千生镜，甚至为了骗到千生镜，爷爷竟然不顾十一万年的年龄差，想让父亲娶紫照姐姐为妻；因为乾云与孟婆交好，紫照也常去冥界，与旖魄又是同龄，二人情同手足，从旖魄的心里早就把紫照当成亲姐姐，比爷爷父亲还亲；今日紫照受伤，她在东苍殿里看着父亲被盛怒的女君扇了一巴掌，心里竟然还觉得解气。如今看到紫照没事，也算是放下心来。
    正此时，就听殿外传来一声高喝：“七弟，阳火轮我带来了！”燕卓迈进殿里，一眼就瞧见自己弟弟怀里抱着紫照，还没等打趣呢，第二眼就瞧见一个黄裙少女跪在榻前：形容风流，姿貌妩媚，也是拔尖儿的美人，就是莫名地让人觉得谦恭过头有些软弱，正是玄久与一狐族所生之女、冥界小公主旖魄。
    纵然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想过去，燕卓还是走了过去把阳火轮放到紫照脚底，只见那轮子做的十分精巧，白玉轮里有火光流转，拿着并不烫手，却会一直暖到全身。燕卓就是拉起被子胡乱往里一塞，旖魄又掀开一角让阳火轮正对紫照脚底，燕卓看在眼里，道了句谢。
    “就一个？我记得是一对儿啊。”燕凉微微皱眉。
    燕卓一拍手，神情严肃：“对啊，说起来这个我就心痛。本来阳火轮是一对儿，结果哥哥我今天就是找不到另一只了，你说奇不奇怪？这轮子一对儿是暖全身，一只就不好说了。你看紫照冷得脸色都不好，七弟你既然照顾人家，就得照顾好了，免得到时候也挨凌云一巴掌，半死不活的多难受啊。呃，时候也不早了，大哥先走了。”
    在亲弟弟无奈而微恼的注视下，燕卓向旖魄点了个头，脚底抹油就跑了。
    刚刚燕凉发现紫照莫名地手脚冰凉，找了棉被给她盖上也不见好转，便让小五去找燕卓借阳火轮。如今脚上是有了热气了，这没个正经的亲哥是想让他怎么搞定手冷这件事儿呢？燕凉摇了摇头，迟早有一天他要坑回去。
    旖魄收回跟着燕卓的目光，回头刚想握着紫照的手，却被少年抢了先。被少女惊讶的望了一眼，燕凉面上没什么表情，耳尖却不自觉地红了，把那两只冰凉的小手握在手里，却感觉到一股暖意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心里。
    “小公主若是担心，明日再来也可，今日晚了，还请小公主回殿。”小五终于正了经一把替他家殿下送客，旖魄自知自己多余，便行礼告退。沉心殿里，又只剩下两人。
    燕凉正想小憩，怀中昏迷的少女忽然挣扎了一下，眉头紧紧锁着，口中似乎呢喃着什么；他侧耳去听，少女却又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燕凉不知道，紫照呢喃的是一个名字：梼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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