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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雨幕下,人流纷纷向祭台那里涌动。
挤在街道口的人群中时不时的会爆发出几声欢呼。那是发自内心的感恩和欣喜,还有想见到延陵国师的迫切心情。然而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如此期待见到的人,此时正在一辆朴素中的马车中,与人流背道而驰。
延陵子华刚刚已经为青竹和一清处理了伤口,此时的他正拥着紧闭双目的闵幼株沉吟不语。闵幼株此时的状况非常不好,她面目苍白毫无血色,是失血过多的症状。然而比这更糟糕的是她的精神状态。
延陵子华眸子微垂,拍了拍闵幼株的后背道:“幼株,我们马上就要出城了。”
闵幼株虚弱的睁开双眼道:“要出城了吗?”
“是啊,要出城了……”延陵子华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他就这样低下头直直的看着闵幼株的双眼,随后眉头皱了起来。
闵幼株见延陵子华皱眉,便轻轻一笑,点了点他的眉心道:“有什么烦恼的事吗?是不是那个什么……大皇子?我之前就听说他老爱找你麻烦,如今廖春英回来了,他想必也回来了吧……”
延陵子华闭目摇了摇头道:“他还成不了我的烦恼。他这个人,一心想集权,容不得丝毫异端。若真到万不得已,我大不了让通天观隐世。”
闵幼株听到延陵子华这么说,不高兴得扯了扯他的头发道:“凭什么让你退,凭什么不是他退?若我在的话,非替你与他争个长短不可。”闵幼株的话听来有些不讲道理,但却让延陵子华的心里一暖。
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人这么护过他了。
“那你好了后,就帮我跟他去争个长短。可莫要让我受委屈了。”然而期望的回答并没有响起,闵幼株将脸转向一边道:“若我在的话,自然会帮你。可惜……那是不成的。”闵幼株说着看向了角落里躺着的青竹他们,眼角突然就湿润了起来,“我成亲时,是景瑞五十九年,五月初八。那一日我刚满十五。我要嫁的夫君是裕国公府的四子——闵安南。也就是我嫡母的侄子。你知不知道,当时的裕国公府多么辉煌,别说嫡子,即便是庶子,嫁过去也一定是泼天的富贵。”闵幼株说到这,眼神有些飘忽。“那天我真的好高兴。是娘亲逝世后最高兴的一天。你不知道,娘亲还在的时候,嫡母对我们很好。然而娘亲不在了后,一切就变样了!嫡母和那对双胞胎不再对我和善,她们会趁父亲不在,借故罚我或者捉弄我。有一次,还抓了一条色彩斑斓的蛇塞进了我的被褥,若不是我的丫鬟先一步过去,我可能就早夭了。丫鬟死去的样子至今历历在目,我当时真的很害怕,试图去找父亲诉说,但他根本就不相信我。从那时候我就知道跟他说什么都没用。之后我就特意疏远府里的下人,深怕又有人如同那个丫鬟一样遭劫……”
延陵子华皱紧眉头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嫁人了啊。闵安南,我以为他是我的良人,我以为之后的日子会越过越顺遂。但可能是上辈子得罪了老天,这一世注定没有善终。你知道吗?新婚那夜进来的不是闵安南……你猜猜看是谁?”
闵幼株的眸中已经泛起了泪花,延陵子华突然捂住她的嘴道:“别说了。”他摇着头想阻止她接下来的话语,却不料闵幼株揭开他的手道:“进来的是裕国公闵琨,就是我的公爹!最好笑的不是这个,当我被那个人凌辱时,我在门缝中见到了我的夫君,见到了我的嫂嫂们,甚至我的婆母都来了。但是没人来救我!我还在闵琨的口中听到了他侮辱我娘亲的话语!你说这天道何其不公!闵琨他们做下恶事,却没有报应,而我们没有做过错事却落得这个下场。没有人帮我们伸冤,哪怕是我那个血脉相连的父亲也没有!”闵幼株抓着延陵子华的衣领,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我那个父亲,你知道吗?他甚至都没怀疑过他们!他始终活在自己以为的那个世界里,他编织着周围人的良善,编织着这个世界的美好。或许正因为这种纯粹,我娘亲才会喜欢他。但我瞧不上他!”
“后来呢?你又是怎么死的?”延陵子华细心的帮闵幼株擦着眼泪,同时问出了这句话。
闵幼株一呆,然后轻语道:“是廖春英,她见我要冲出院子,就派人来仗杀我……那夜,很多棍子敲打下来,我只记得很痛很痛,然后就倒下了。”闵幼株将头靠在延陵子华的臂弯里道:“这些,我以为我都快记不清了,但如今说起来,我还是记得的,且越来越清楚了……”闵幼株双眼朦胧得朝空中伸出双手道:“真奇怪,我好像见到了娘亲,你瞧,她就在天上看着我。”
延陵子华听到闵幼株这么说,啪得一声抓住了她的手道:“你胡说什么!你的边上只有我,没有别人。看着我,幼株,看着我!”
眼前的幻觉被骤然打散,闵幼株愣了愣后道:“是吗?原来娘亲不在啊……是啊,她已经被闵琨折磨致死了,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我面前呢?”闵幼株将自己完全缩进了延陵子华怀里。“要到了吗?青竹的家……”
延陵子华一只手圈着闵幼株,一只手撩开车帘道:“已经进小树林了,快到了。”闵幼株欣慰的笑道:“我带你去见她,你的云丹公主。”
延陵子华诧异道:“云丹?”
“是啊,那个让你付出了九年的女子。”闵幼株的双眼下意识的弯成了两道新月,但笑意却不达眼底。延陵子华见闵幼株这样,没来由的有些气愤。“你的身体都这样了,来见她做什么?她能治好你吗?还是能治好一清他们?”
“你生什么气?我只是带你去见她而已,免得你将来找不到她……”说罢,闵幼株呼出一口气,不再多言。
延陵子华觉得自己此时的心乱极了。他曾经用心维护的国家,如今乱成一片的皇宫,他都抛在了脑后。眼里心里只有眼前这个女孩。
他知道他的道心彻底乱了。
他的师傅曾经说过,修道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它需要不断的前进,需要披荆斩棘,更需要与死亡赛跑。若一旦停驻,将会功亏一篑。
而如今他竟想停下了。
他想待在这个女孩的身边,想一直护着她陪着她,想以她之喜为喜以她之忧为忧。就在刚刚,他对她的担心甚至超过了对代国有着重要作用的云丹。
就在延陵子华心乱如麻之际,马车终于到了那个存放着云丹公主棺木的地窖附近。
闵幼株感觉到马车停下,她霍得睁大双眼道:“到了?”
延陵子华撩开车帘道:“到了。”
“可以扶我下去吗?”
延陵子华摇了摇头,而是一把抱起闵幼株纤细的身体下了马车。闵幼株瞪圆了眼睛刚想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想到自己之前对他的亲昵,便硬生生的把这话咽了回去。
两人下了马车后,闵幼株朝四周观察了一番,才指了指一个方向道:“那里,揭开树叶会有个地窖口。云丹公主就在下面。”延陵子华将闵幼株放下,自己上前去拂开树叶泥土。过不多久一个陈旧的地窖口就出现在了眼前。“原来你们将她埋在下面了。这地方就算我能算出,恐怕也得找寻些时候。”
闵幼株没有接延陵子华的话,而是抬头看着悬在她头顶的雨幕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是道术吗?”延陵子华温和一笑道:“是个很简单的隔离术。”
“隔离术?”闵幼株难得的有了玩心。她将双手举高,雨幕也跟着她身形举高;她俯下身子,雨幕也跟着矮了一分。“真好玩,好有趣的法术!哈哈!”闵幼株张开双手,像个孩子一样得在原地转了几圈。“延陵子华,你还会什么有趣的法术吗?”延陵子华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瓶,随后右手一招,一片雨幕被扯落在了他面前。他以手代笔,在停驻的雨幕中写下了闵幼株的名字。
名字甫一形成,便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任雨幕落下,也不曾扭曲变形。闵幼株看的稀奇,忍不住出声道:“在旁边把你的名字也写上吧。”延陵子华一愣,接着唇角微扬,点了点头,在闵幼株的名字旁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印着他们俩名字的雨幕,便被他封入了透明小瓶之中。
闵幼株小心的接过这个小瓶。里面,她和延陵子华的名字在雨幕中坚不可摧,仿若两个情比金坚的恋人。闵幼株笑了,干净纯粹的笑容就如同她曾经的15岁年华。
“喜欢吗?”
“喜欢!非常喜欢!”闵幼株珍而重之的将小瓶放入贴身的衣物内道:“它能保持多久?”延陵子华直直的看着闵幼株道:“我在一日,它便能维持一日。”
这句话仿若一个承诺,让闵幼株孤寂的内心跳动了一下。她慌忙低下头道:“这真是我这辈子听来最动听的话语了。”闵幼株翘了翘嘴角,随后拉着延陵子华道:“下去吧,下去看看她。”
延陵子华点了点头,走在了前面。闵幼株突而在他身后发声道:“你之前说的是对的。”
“什么?”
闵幼株没有回答延陵子华,而是在心内道:你说的蛊师的事是对的。蛊师是在逆天命强行造物,必会受到惩罚!而我今日转换的蛊,何止十种,我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住了。
延陵子华正在黑暗中摸索着火把,却不知她身后的那个女孩,她的身体在龟裂,龟裂处还隐隐冒着一丝丝的金光。那是回魂蛊将要离开寄宿体的征兆。
闵幼株用手轻抚了下胸前的小瓶,随后灿然一笑道:“我跟你一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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