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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下了地窖后,延陵子华终于在冰冷的甬道口找到了火把。他将火把点燃,之后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们找到了静静躺在地窖下的棺木。
云丹公主的棺木依旧如初见般这么璀璨夺目,上面的珠宝和凤凰图案在火光的照耀下竟隐隐有流光闪过,一看就不是凡品。延陵子华正想着是将云丹公主的棺木继续留在这还是带走,便见闵幼株当先一步走到了棺木前。
“幼株?”
闵幼株回过头,淡淡看着延陵子华道:“还记得我让你带我来时,说过的话吗?我想还你一个心愿,那是你用了九年的时间想要实现的心愿。”
“你是指让云丹复活吗?不,我有其他方法,不用你来做!”延陵子华说着就要去抓闵幼株,却被对方躲开了。“你真的有其他办法吗?你用了九年的时间,辗转各地,甚至到了遥远的徐国。但你只是拘回了她的魂魄,却无法让她复活。九年啊,你若真的有办法,又如何会在这紧要关头不辞艰辛的又赶回来呢?”闵幼株眸光柔和的看着延陵子华道:“她对你很重要吗?”
延陵子华肃然道:“不是我,而是代国。代国未来的明主是宗檀,但那是在云丹存在的情况下。宗檀固然有帝王之才,但同时又手段残忍。他曾经亲手害死了他的所有兄弟。若不是云丹一直在旁边阻拦着,他便连帝王都敢屠。那一天,景瑞帝邀我入宫,宗檀却在我的茶水里做了手脚。我知他千方百计的想除掉我,但那时我的寿数已到,就想着索性成全了他,成全了流月。因为在我的卜算中,流月和宗檀是能够共存的。然而世事难料,就在我要喝下那杯有毒的茶水时,云丹竟闻讯赶来,替我饮下了它。她以为用她的死能化解宗檀对我的必杀之心,却不料只是激起了宗檀更强烈的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敢想象他心里积累的恨意到了何种地步。”
“那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你问。”
“你很相信你的卜算之术,但也说过天命不是唯一的。云丹死了这么多年,宗檀早已不是昔日的宗檀,那他还会是个明主吗?”闵幼株说着用手扶住棺盖道:“九年多的时间,即便云丹能再复生,但宗檀经历过的却没法变,这之后他真的能够胜任代国国君这个位置吗?我说这么多不是想否定你的卦象,只是想告诉你,既然天命不是唯一的,那天命之主也不是唯一的。你莫要为了一个不可预料的未来,而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闵幼株说完,双手用力,猛地推开了云丹公主的棺盖!
昏暗的地窖中,闵幼株的身子正在一点一点的龟裂。而她的下方,一只苍白的玉手伸出,正试图在她身上吸取什么。延陵子华霍得扔下火把,抓住闵幼株道:“不可以!”
身上的龟裂已经蔓延到了脖颈处,闵幼株眨着细长的双眸道:“还记得那个梦吗?梦里你我竟成了夫妻,还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那是我两辈子加起来最幸福的日子。若我不是死而复生的厉鬼就好了,若你不是代国的国师就好了,即时我一定要嫁给你,然后我们就能一生一世在一起了延陵子华,我大约是喜欢上你了,在那个梦里。”
轰——
延陵子华缓缓瞪大了双眼,接着胸口一阵急跳道:“只是在梦里吗?”闵幼株笑而不语,龟裂的缝隙竟已经爬满了半张脸。延陵子华如何能忍受她就此消失,他头一次打破了心里的慈悲,一把将棺木中的手扯落下来道:“你不能带走她,谁也不能带走她!”
他近乎疯魔一般的将闵幼株拢在自己怀里,随后用尽身上的道术在压制回魂蛊的离体。
“我不会让你走,你这辈子都要待在她体内为她而生,为此我愿付出一切代价!”
然而回魂蛊又怎甘心寄居在一个快要破碎的肉体里,它散发出耀眼的金光,照亮了整个地窖,更试图去伤害延陵子华。延陵子华并不惧它,而是展开右手,取出体内的那道神幡。
神幡与回魂蛊的金光甫一相撞,便展开激烈的交战。随后两方更是飞出地窖,升上了一重天去。延陵子华在地窖下遥遥控制着神幡的动向,同时心里也在诧异。这只蛊的实力竟只比他差一些,如此说来,它应该早就产生灵智可以化为人形了。又为何会维持着本体,寄宿在一个普通人体内呢?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一重天上的交战已经开始扰乱这方天地的秩序了。随着云层被一次一次击散,天空上的乌云尽散,雨水瞬间停歇。延陵子华双目凌厉的穿过地窖口,望向了一重天。随后他一展手,体内的虚影竟破空而去也攻向了金光。
金光对付神幡就有些吃力了,又如何能与延陵子华演化的道体交战。它迅速一闪,避过那个虚影的攻击,随后咻的一声闪回了地窖里。延陵子华召回神幡,想了想,竟试图将神幡打入闵幼株体内,困住回魂蛊。
这是一种非常残忍的法术,以道器化为牢笼,能困世间灵物!回魂蛊凄厉的叫了起来,随后金光化作一个老人,施施然的跪在虚空道:“道长,手下留情!”
“我并不想伤你,只是希望你能留在她体内,助她重生。”
“道长,非我不愿留在她体内,而是她的身体委实已经承受不住我了。您今日就算强行将我禁锢在她体内,也无法阻止她的肉体破碎啊。”
延陵子华双目闪了闪道:“我知道!所以我会用破魔幡为她重塑肉体。”
金光老人诧异的看了眼延陵子华道:“您这神幡已经与您融为了一体,若强行剥离,不但损了道行,未来证道之路也会受阻。如此,值得吗?”
延陵子华眉目柔和的看了眼闵幼株道:“能救她,便是值得。”
金光老人摇了摇,语气缥缈的道:“这世间,修道人最大的阻碍不是寿数,不是瓶颈,而是情之一字啊。道有法可修,情如何斩断?哎”
延陵子华诧异的看了眼金光老人道:“你莫非也是因为情之一字,才会落得如今这个处境?”
延陵子华话音刚落,金光便变得忽明忽暗起来。光中老人眯起眼,目光复杂的看着远方道:“有了灵智后,有些东西总是逃不掉的罢了,我就替你守着她吧。”老人摇了摇头,面目模糊起来,随后化为一缕纯净的金光闪回了闵幼株体内。
延陵子华欣喜,赶忙切断与破魔幡的联系,随后忍着虚弱和疲惫为闵幼株重塑肉体。
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漫长到闵幼株从黑暗中似乎走完了一生,才堪堪的发现了不远处的光亮。她用手挡了挡眼睛,看着光亮处,随后下意识的就走了过去。
一阵金光漫过她的灵魂,闵幼株重新睁开了双眼。
“我还活着?”
“嗯,你活着。”
闵幼株看向了坐倒在她身边的延陵子华,随后也跟着要坐起身。
长发如云墨般缓缓散开,闵幼株用双手撑起身子时,原本光洁的额头上竟出现了一种玄而又玄的金色纹路。纹路几乎覆盖了她的半个额头,使得原本妖异的五官显得越发魅惑。
延陵子华看着这样的闵幼株,突而道:“你的样貌和气韵看着倒不大像本国人”话一出口,延陵子华想到闵幼株如今所用肉体的生身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代国人便笑着摇了摇头。却不料闵幼株竟接口道:“我的娘亲的确不是代国人。我说的是我原本的娘亲”
“哦?”
闵幼株见延陵子华现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便挪到他身旁,靠着他道:“我的娘亲是外域人,听说是偷跑来代国,才与我父亲相识的。”
“外域人?怎么这么巧。”
“你还认识其他的外域人吗?”闵幼株想了想便释然道:“是了,你曾带着云丹来往代国和徐国,自然碰到过外域人。”
“不,不是他们。而是在徐国。”延陵子华说到这,不禁想起了远在徐国的邵颜和邵长陵。他们曾经是叔侄,如今怕是已经结成夫妻了吧。“我在徐国遇到过一个女子,我应该跟你说过吧,她叫邵颜。她的亲生母亲也是外域人。”
“邵颜?我记得。就是你说过的那个拥有阴阳眼的女子?她的母亲竟也是外域人,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闵幼株想到邵颜可能是那个对自己有恩的小女孩的母亲,便拉了拉延陵子华的衣袖道:“你与我说说她吧!”
延陵子华难得见闵幼株露出这番小女儿的姿态,便轻笑着拉住她的手道:“我以为你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问我,你是怎么复生的。却没想到你会先问别人的事。”
闵幼株将头靠在延陵子华肩上道:“这里统共就两个活人,我能醒来自然是因为你。”说到这闵幼株突然轻笑了一声道:“之前我的身体那般模样,我想着左右活不成了,便打算成全你和她。结果我还是活了下来”
“活下来不好吗?你可知道我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救活你?”延陵子华用手抚了抚闵幼株的脸庞。闵幼株捧住他的手,靠在上面道:“我知道,这种事又怎么可能轻易办到。你不但花费了力气,更是做了个与你原则背道而驰的决定。我以为你一定会救她,却没想到你竟救了我。”
“既然如此,就要好好活着。幼株,跟我定个约定如何?”
“什么约定?”
延陵子华将闵幼株的脸拉到了自己面前道:“我生,你便生。”
闵幼株迷蒙着双目道:为何不说你死,我也死呢?”说完这句话闵幼株就要将唇贴在延陵子华的唇上,然而凑近他的一瞬间,却又改变了方向,吻上了那颗泪痣。“这世上,既然有人如此渴望我活着,那我就为他而活又如何。况且,欠我债的人还没还完债呢,又岂能让他们高枕无忧!”这一瞬间,闵幼株的眼前滑过了闵府中那一张张脸。有些已经死去,有些尚还没有清醒。她闭了闭双眼,从延陵子华身旁站了起来。
“怎么了?”
“那云丹公主你预备怎么办?”
延陵子华跟着站起身道:“就让她在这里吧。直到我找到再复活她的方法,否则不会踏足此地。”
“让死人复生的方法可不是轻易能找到了。今日你舍她救我,那宗檀便再也没人能辖制住了。往后的日子,你需早做打算。”延陵子华点了点头陷入了深思。
闵幼株见延陵子华对宗檀有了动摇,便推着他道:“想问题便出去想,我还要去看看一清她们呢。”延陵子华被闵幼株推着便要出地窖。就在两人将要爬上地窖口之时,一阵阴风从甬道里吹来。闵幼株和延陵子华的耳中竟同时听到了女子凄厉的呼喊声。
那女子似乎对他们带有极大的怨气,阴风翻滚间竟有一个人影在拉扯着闵幼株。延陵子华正想对那个人影说些什么,却不料闵幼株猛地回过头道:“云丹,我救你是好心,不救你也是道理。你莫要得寸进尺!我闵幼株可不欠你!!!”说罢,竟一把将延陵子华推了出去,随后反身关上了地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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