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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微微掀了掀稍显沉重的眼皮,正眯了眯眼适应一下光线,耳边炸开一个明快带着少许稚嫩的童音:“哎呦你醒啦——姑娘你姓甚名甚啊?家住哪里啊?还有没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感觉啊?……”
那道鲜绿鲜绿的小身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晃得我有些头晕,手一挥,像拍皮球一样甩在那小东西的头上,周遭一下安静下来。我干笑两声,毕竟中华文明讲究尊老爱幼是吧。这样欺负人家也不太好是吧。
刚想安抚两句,那一身鲜亮绿衣的小孩却是惊天地泣鬼神地号了一嗓子:“哎呦你个臭丫头打我!”
暮色开始四合,倦鸟归巢,红河影重。
我随手折了一根狗尾巴草,问前头带路的绿衣小娃娃:“喂,小娃,到底还有多久才到啊?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小娃娃扭头瞪了我一眼:“我怎么会迷路!喏,我小师父的道观就在前头山岗上。”
我揉揉眼,甩掉手上把着的狗尾巴草,大步跟上小娃,那座传说中的道观终于隐隐约约地迎上眸子里。
那古铜门显然是年久失修,布着爬山虎,油绿油绿的,我暗道,这小娃的小师父还真是懒到家了。
小娃开始摆弄那门,我找了块岩,草草拍拍上头的灰尘,大咧咧地坐下。
南家小娃颇痛苦地摆弄了许久,蹲在那门口大口喘着气。我上前拍拍他的肩:“敢情你连自家的门都开不了啊。”身高问题啊身高问题……他用幽怨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他道:“放弃吧,你开不了这门的……”
可怜儿见他话音未落,那门就“吱呀”一声很不给它小主人面子的开了来,我颇挑衅地睨了眼南家小娃。
小娃瞠目结舌之余恶狠狠发泄似的一脚踹在那门上,口中骂骂咧咧像是在和谁赌气。我悲悯地望一眼那门默默道门啊门我替你默哀。小娃回头见我还停在原地,没好气道:“喂我说你跟不跟上来啊!”
我一路默默地脑补这小娃的小师父该是怎样的形容,是鹤发鸡皮,还是华发童颜。脑子里霍地跳出太上老君的形容,浑身上下抖了两抖,默默地觉得自己的脑洞简直就是个陨石坑。
耳边霍地响起小娃的嗓音:“小师父——”
我抬头一看,忽然觉得所谓的脑洞全都是浮云,眼前的人既非鹤发鸡皮华发童颜也非…太上老君…而是个一副风流桃花相的年轻小伙子,用一双修狭的桃花眼不疾不徐地打量着我,悠悠道:“小柒啊,这位姑娘是?”
南柒刚想介绍我给他小师父,想了半天问我:“那谁,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老老实实道:“黎华。黎明的黎,荣华富贵的华。”
南柒显然对我“荣华富贵”的组词特别鄙夷嫌弃,鄙视地瞥了我一眼,继续向他风流倜傥的小师父报告:“我是在下山采药的时候发现她昏迷在小山坡上,然后我就给她施了针灸……”
我原本漫不经心地听着,当闻得“针灸”二字时,我惊悚地看了眼他,有种九死一生的感觉。他没理我继续絮絮汇报情况。
他有模有样煞有介事地向我介绍他的小师父:“黎华,这是我的小师父,宛祁。宛师父很好说话的,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呃…还有就是,如果你在观里看见有个很冷峻的满头银发的人不要轻易招惹,他是我另一个小师父,叫颜卿的…脾气有点古怪孤僻,反正你少招惹就是。”
宛祁瞅着我道:“黎姑娘的服饰装扮似乎和我们这里的人不太一样,黎姑娘是……西域人?”
我这才注意到方才的古怪感从何而生,更加惊悚:“你们……是古装戏剧组?”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住了。宛祁没有说话,南柒皱眉:“黎华你…说什么?”
我:“……”
宛祁打圆场:“黎华姑娘或许是累了,小柒你带她去厢房先歇着吧。”
南柒不解地摇摇头,对我道:“我带你去南厢房住吧,晚饭我等会儿给你送过去。”
我说:“好。”
一时间脑子像是被糨糊胶住了,觉得想不出什么所以然还是先洗个热水澡,吃点清粥小菜垫垫肚皮再想。
02。
谁说中国人是没有想象力的,我躺在松软的床榻上默默地将脑洞开到最大。
觉得只有两种情况可以解释现在的处境,要么就是我在做梦,要么…就是我很狗血地穿越了…
有人轻叩我的门,我起身开门,南柒小小的身影转了进来。
我有些讶异:“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到我房间里来干嘛?”
南柒仰着小正太的脸,水嫩水嫩,我使劲忍住抬手捏一把的冲动:“明儿一早我和宛师父要下山去两天,你记住我今儿和你说的话,不要招惹银头发的人。听到没?”
我点头算是应了。
他舔舔嘴唇,有些欲言还休,半晌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背景,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坏人,是我南柒认定的朋友,你放心,以后在破晓观里我南柒罩着你。”
他说这一番话的时候郑重其事却又带着浓浓的孩子气,我忍俊不禁,笑眯眯道:“好啊,你罩着我。以后我在这地方嫁不出去你也要收我啊。”
这句话说完我自己也抖了一下,觉得自己颇像个恋童癖爱好者在调戏荼害祖国的花朵。
南柒也抖了一下,幽怨地看一眼我,摔门离开。
我干笑两声。
在破晓观里的日子倒还算自在,好歹也是片瓦遮头,衣食丰足,观里的人也待我颇为客套礼遇。我向来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管它是穿越还是做梦【如果是做梦那这个梦也忒长了些……】只要能吃饱喝足安安分分地做一只米虫,就且行且逍遥吧。
至于南小娃说的那个深藏不露的孤僻高人颜卿我倒是有幸见过一回。
那人的确是冷,很冷,非常冷。我想,应该很少有人真正地注意到过他瞳孔里挥散不去的苍然,因为很少有人能像我这样吃了熊心豹子胆地敢抬起头看他的眼睛。
他也注意到了我看他的目光,但他只是淡淡地扫我一眼,仿佛我只是地上的一粒微尘,毫无存在感。
小娃说得对,这样的人,最好不要去招惹他,不要去对他产生多余的好奇心。
03。
三日了,南柒和宛祁还没回来。
宛祁那个一脸桃花皮相的一看就是招惹了不少桃花债的人我倒是没怎么想念,我想念的是南家小娃那张水灵水灵的小嫩脸,三天来没他在耳边叽叽喳喳好像人生也少了不少趣味。
有些无聊的我拔了两根狗尾巴草摆弄了会儿决定下山去玩玩,尽管我不能百分百确定是否还能找到回来的路。
正是冰雪消融的初春,漫山遍野的开得如火如荼的山茶花。
那山茶花却是无端勾起了我晚到许久的思乡情。
曾经看过无数风格迥异的穿越小说,有的主角最终穿回了原本的时代,有的则永永远远地留在了虚空里——我不知道我是属于哪一种,我不知道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我的父母双亲该由谁替我好好孝顺他们终老。
山茶花,记得小时候,经常和表哥去山地里采山茶花回去做干花枕头或者插瓶来着。
夜幕低垂,我霍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跑离破晓观很远了。一向身负“路痴”美名的我开始有些惴惴,努力回忆回去的路线。
如果找不着回观里的路我是不是就要在这荒郊野岭过一晚上了?
远处有阵阵狼啸,凛冽夜风如刀子般割在脸上——虽然已经是春天,但寒意还未褪去。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有些哆嗦。
夜色阑珊,我悲哀地发现,自己不光是路痴,且还有夜盲症。随着夜色越发浓深,我越发觉得悲凉。
凭意识地寻着那古铜大门,不知道自己是越走越远还是瞎猫碰着死耗子地找着。
事实证明,我那天尽走霉运,脚下踩着块松土,一路滑下山坡,脚踝许是扭着了,动弹不得。
想着如果这时候被山中虎狼凶兽发现,岂不就要因为走背运而葬身荒郊野外了?
事后想,当时霖九那把温朗的嗓音于我简直就如超度众生的梵音一般救我于水深火热——这也许就是我为什么会在后来的相处中迅猛地喜欢上他的原因。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时,一身玄衣的霖九立在浓浓夜色里,伸出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搀了我一把:“这大晚上的,姑娘坐在这荒郊之地未免不妥,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么?”
我诚实道:“有。我迷路了,还把脚给崴了。”
我看到他的眉微微蹙了一下,他下面做出的动作让我大跌眼镜。他道一句:“得罪了”毫不顾忌男女之防地背,啊不,扛起我(……)。我下意识地挣了两下,他轻笑:“如果姑娘觉得别扭的话,在下也不介意把姑娘就丢在这儿自生自灭。”
我打了个哆嗦:“不别扭……怎么会别扭呢啊呵呵呵……”
扛着我的人似乎低低笑了一下,我又打了个哆嗦。
他问:“姑娘住在何处?”
我道:“破晓观。”
他微一沉吟:“现在更深露重的,观里的人只怕都睡了。你现在回去别是扰了众人清眠,不如在寒舍留宿一晚,次日在下再送姑娘回破晓观,姑娘看可有不妥?”
不妥!很不妥!非常不妥!
可是念及他万一一个不悦又要把我曝尸荒野怎么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我赔上一副笑脸:“怎么会有不妥呢……妥、妥,妥妥的……”
他满意道:“如此甚好。”
甚好、甚好你个大头鬼啊……
虽是说对此人颇有忌惮,但是他的拔刀相助我还是颇为感激的。我想自己一定很重,因为我看他走得颇为吃力啊颇为吃力。出于歉疚心理,我积极地找话题跟他打岔:“那个……我叫黎华……少侠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啊,不知少侠姓甚名甚啊,回头小女子定登门拜谢啊……”
他淡淡吐出两个字:“霖九。久旱逢甘霖的霖,十有八九的九。”
我又话唠地找出各种话题,不过我发现,霖九并没有因为我的话题而轻松一点,反而…更吃力了……
夜色朦胧中,我眯起眼,一座远离城市喧嚣的清幽小屋映进眸子里,推门而入,陈设别具雅致,屋内打扫得干净清爽。
他一个大男人住,却把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我不觉道:“霖少侠…您真贤惠……”
霖九:“……”
我打了个干哈哈。
总之来说,霖九也不算太禽兽,尽管他前面很禽兽地威胁我。不过他至少没有要我和他应付一间房,而是安排我睡厢房,自己睡书房。
于是我们很和谐地在同一个屋檐下度过了一个很和谐的夜晚。
于是,第二天早上我很和谐地发现自己因一直踢被子而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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