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梦如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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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随着水声越发近了，一道灼目的光霍然逼来，与此同时，霖九猛地将我拽向一边：“小心！”
    一支裹挟着劲风的利箭从我耳边呼啸而过。心尚兀自狂跳，还未待我适应这刺眼的光线，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诧异道：“黎姑娘？”
    我眯眼看向光源，只见一个一身白袍的男子持弓而立，身姿挺拔，平素清隽温润的眉眼此时透着微微的冷意。
    正是穆琰那厮。
    这时我才看清那水声的来源。那是一方周遭四壁雕镂着华丽繁复花纹的水池，水汽氤氲，其上竟凭空悬着一样剔透莹润的物事，发出夺目的光华，正是那壁画上的玉石无疑。
    眼前所见委实颠覆了我的世界观，我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感慨：“真是…活久见啊。”
    那厢穆琰唇角带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淡淡道：“不知二位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啊？”
    我正寻思着怎么扯一个像样的谎出来，却忽然像是闻到一股奇异而幽微的香气，似还夹杂着淡淡的腥味，说不出的诡异。
    我正想侧头问问霖九有没有闻到这股香味，心脏却猛地一阵抽痛，眼前的物事也渐不受控制地模糊起来。心中大呼不妙，意识却还是恍惚了……
    02。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光线才渐明朗起来。
    我只觉得这身下躺的床板甚硬，硌得慌，扶着一把老腰坐起身，我愕然发现自己竟身处喧嚣的闹市？早听闻这里有将行窃的罪犯衣服扒光后在众目睽睽下游街示众的规矩，我下意识低头瞅瞅，幸好，衣裳还在，我不由吁了一口气，站起身环顾四周。
    视线所及，一片繁华景象，似乎还是在祈镇，周遭事物却又与白日有所不同，心中不觉有些奇怪。我当机立断，决定找个人问问。
    我挪到一个早点铺子前，冲一个正吸溜吸溜吃面的大叔露出亲切友好的笑容，和气问道：“大叔，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吸溜吸溜。大叔认真地吸着面条，看都没看我一眼。
    嗄？什么人嘛！
    我不气馁，又挪向一个吭哧吭哧喝豆浆的大妈，仍旧是笑得无比灿烂：“大妈，你知道……”
    啪！
    大妈吭哧吭哧喝完了豆浆，一抹嘴，将碗往油腻腻的桌上一搁，起身走了。
    还是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嗄？这是啥情况？
    我有这么不受待见吗？
    屡次碰壁之后，我察觉出不对头来。他们对我不理不睬不是因为我实在丑得人神共愤，也不是因为这里民风实在不太朴实热情，而是因为……我有了一个无比荒唐的想法：可能是因为，根本看不见我？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小心肝儿颤了一颤，正苦苦思索间，一个明朗清澈的女声遥遥传来，一道招摇明艳的大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都让一让！都让一让！别耽误我救人！”
    那个女子一阵风似的从远处刮来，令我惊愕的是，她背上还背着一个男子，更令我惊愕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是，她长着一张同我一模一样的脸！
    还未待我反应过来，她已经直戳戳地冲到我跟前——并且穿过了我的身体，然后又像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我感觉自己深受刺激，转头想看个仔细，却发现那道大红色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天边了。
    我怔怔盯着她远去的方向看了会儿，抬起手，掐了自己一把。
    不痛。
    我松了口气。
    原来是在做梦啊，怪道如此荒诞离奇。
    就在我释然的时候，周遭景物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街道，早点铺子，吃面条的大叔，都瞬间消失不见了。
    一晃神的功夫，我已然处在一间简陋的小屋子里。
    屋子的角落里，一张只容得下一人的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
    待我走近一瞧，不由咦了一声，这可不就是穆琰那厮么？他像是刚刚醒转，正茫然四顾，刚准备撑起身子，只听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道大红色的身影转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汤。见穆琰正半支着身子盯着她看，便笑意盈盈道：“你醒啦？来来来，把这碗药喝了，保证药到病除。”
    她从我身边经过，我这才发现，她的后颈上有一颗同她身上的衣裳一般红得灼目的朱砂痣。
    我不由啊了一声。
    但是，我怎么会梦见她？
    正兀自困惑着，她已将那药汤送到了穆琰唇边，见穆琰有些迟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偏头笑道：“我忘了，你刚醒，身上定然是没有气力的。那我来喂你好了。”
    穆琰闻言忙道：“不必劳烦姑娘了。我自己来吧。”
    他接过药碗，慢慢喝尽了。女孩始终撑头笑看着他，不发一语，眼睛清澈明亮，里面有熠熠的神采。
    穆琰抬眼间，对上她笑眯眯的眼睛，微微一怔，唇角也牵出一缕笑意：
    “多谢姑娘相救了。敢问姑娘芳名？”
    女孩声音轻快：“我叫秦熹熹。”
    03。
    再掀开眼皮时，入目却是霖九笑吟吟的脸。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觉得口干舌燥，咳了两声，霖九忙递过水来。
    润了润嗓子方觉得惬意些，彼时我才发现穆琰竟也立于一隅沉默地望着我，眸光幽深。
    就在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时，两人俱是开口问道：“现在可好些了？”
    “好些了好些了。只是做了个好生奇怪的梦。”
    我本随口说说，却不曾想穆琰反应如此之大。他蓦地上前两步，一脸紧张：“你都梦见什么了？”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红衣女子的身影。
    秦熹熹。
    她笑意轻快的声音仿似还在我耳边流转。
    “我叫秦熹熹。”
    我不由晃了神。
    就在这当口，穆琰的手已紧紧扣住我的双肩，目光热切：“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醒过神来，愕然望着穆琰抓着我肩膀的手，干笑两声：“穆公子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穆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滞了滞，这才松开他的一双魔爪。我趁机赶紧用手揉了揉，嘶，什么仇什么怨，掐得这么狠？
    我觑着穆琰的神色，见他情绪没那么激动了，寻思着还是不要提秦熹熹了，不然还不知道会招惹多少麻烦。
    我小心翼翼地道：“也没梦见什么，现下我已记不太清了。”
    穆琰深深看了我一眼，语气有些冷：“黎姑娘最好说实话，不然就休怪穆某追究你们深夜来访的事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我还在酝酿措辞，霖九已开口淡淡地道：“穆公子又何必强人所难？想不起来便是想不起来了，何苦借此为难她呢？”
    穆琰闻言轻哂：“既如此，那就请黎姑娘慢慢想，直到想出来为止。只是要暂时委屈二位了。”
    先前被这厮温良无害的斯文面孔给忽悠了，果真不是什么善茬啊……我纠结了一下，决定坦白从宽。
    我咬咬牙，道：“我又想好了。”
    穆琰一脸淡定地坐下，作洗耳恭听状。
    “我梦见了一个红衣女子。”我瞅了瞅穆琰，见他神色自若，便接着道，“她说她叫，秦熹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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