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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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 贵在尝试
    “我发现你这两次出来都有点沉默寡言。”
    何启铭说这话时，姜朝正拿着勺子挖开熔岩蛋糕, 热烈的巧克力从豁口迅速流出来。
    “有么？”她下意识反问, 扣下一勺蛋糕和沾上冰激凌送进嘴里。
    高糖高热量食物, 是最便捷的幸福。
    “就不像之前那么爱分享你的想法了。”何启铭喝了口水, 笑着看她吃蛋糕时唇角泛起的快乐。
    姜朝微微歪了下脑袋，如实回答：“可能因为, 最近又陷入了思考。”
    “哦？”
    “这么说吧。”姜朝放下勺子, “在我的作品签约影视之前，我非常想要这个签约，觉得这件事情成了，我就高兴死了。确实, 这件事情成功之后那段时间, 我真的超级高兴, 但是这种快乐好像总是持续不了多久, 我对快乐的标准又提高了。我的关注点就转移到, 我还是没有一个能和我一生分享喜悦的人。我的影视也只还是签的网剧。”
    她停顿, 又拿起勺子舀起冰激淋：“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比如没出版的时候觉得出版就很好了, 收藏没过万的时候，觉得过万就很好了。但这些目标一一达成之后, 就会有更高的目标, 更大的欲望。那到底到什么程度我才会满足呢？那是不是我有了个相爱的人，也还是不会满足的呢？”
    说完, 她将冰激淋送进嘴里, 随即看向何启铭, 笑了：“我知道这问题听起来挺矫情的，或者有点蠢。”
    “没有吧。”他说，“我也想过这样的问题，这就是人的欲望，永远想要更多。年薪五十万了想要一百万，一百万了觉得两百万采购。但其实我们忽略了不断地去得到想要东西的过程，在往上爬的这个过程本身的意义，有时候我们没考虑进去。这个过程的快乐程度甚至超过结果。你可以看着自己，怎么一步一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这种成就感。至于感情……”
    何启铭倾身，将两只手相叠摆在桌子上，忽然认真地问：“你想不想试一试？”
    姜朝挑眉，表情带着一丝不解：“试试？”
    “你刚才说有了相爱的人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满足。你想不想，试一试，和我。”他睁着一双大眼，凝视姜朝。
    这一句试一试倒也不算突然，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若不是互相有点意思，是不太会频繁出来见面的。要不往在一起的方向奔，见个两次就慢慢不会再联系，而是淹没在彼此的朋友圈里了。
    一种心照不宣，缺了点儿所谓浪漫，更算不上炙热，但却是大多数成年人爱情开始的模样。
    姜朝已经单身两年多，谈恋爱意味着生活方式的巨大改变，她又要开始适应“两个人的节奏”。因而此刻何启铭的这句“试一试”，比起“我喜欢你”或者“我们在一起吧”听上去要顺耳且诚恳许多。
    其实每一段恋爱的最初，无不是两个想要共同陪伴的人的一次尝试。尝试着深入了解对方，尝试着融入彼此的生活，尝试着去推测是否能共同筑起一个未来。
    何启铭眼中的光亮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黯淡，然而在熄灭之前，他眼里倒映出姜朝清浅又温暖的笑意。
    她说：“好啊，试试。”
    和何启铭的恋爱，在开始的时候姜朝没有太大的感触。那不是一种侵入性的感情，并没有在一刹那改变她太多的生活。他太忙了，常常出差，常常加班。有的是每天的早安晚安，以及晚上如果她还没入睡，给她的五分钟电话。
    他似乎一直精力旺盛，姜朝觉得他是那种内心就有颗小太阳的人，对这个世界怀抱着热情。挑战或者新奇的事物会让他跃跃欲试。他会带着姜朝去朋友推荐的新餐厅，开车和她在天气好的时候兜风。
    当然他也有缺点，比如是真的热爱工作，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姜朝。比如他身边优秀的人太多，容易让另一半很有压力。还比如他在某些事情上格外挑剔，容不得别人指摘。
    姜朝喜欢何启铭吗？自然是喜欢的，但不是那种热烈的，想把他一口吃掉的喜欢。也不是那种一眼万年，自此想要长厢厮守的喜欢。她觉得和他相处很舒服，不累，不知是她不累，而是他们两个人都惬意。
    这其实很难，太多的感情，也是正因为太过执着太过炙热，失去了平衡，让天平两端的人都痛苦收场。
    姜朝正在与何启铭“试一试”时，顾桑的局组起来了。
    赴约的姜朝她进包厢的刹那，以为自己回到了三年多前，那个她第一次见到陆洲的场景。同一家ktv，同一批人，似乎连包厢的样子都是相同的。不过组局的这两个人已经从朋友变成了夫妻，而她到场时，也见到陆洲已经闲坐在那儿了。
    姜朝瞟了眼桌上的一排酒瓶，她走到顾桑跟前：“你今天干嘛，不醉不归？”
    顾桑抬手把姜朝勾进怀里：“哟，宝贝儿，来了呀。来庆祝下我和沈司这两年的最后一顿酒！”
    姜朝挑眉：“最后一顿？你们怎么了？”
    “哈哈。”顾桑贴到她耳边说，“我们准备备孕了，戒酒了得。”
    备孕这两个字对姜朝来说还是遥远的词汇，此刻突然冒出来，让她微微一愣。其实每当这个时候，她还是会冒出一种别人已经入了少先队，自己还是个落后分子的感觉。只是她很快扫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道：“勇气可嘉！祝你早生贵子！”
    “哈哈，别，今天说这话简直白瞎了这么多好酒！”
    真是但凡要到了而立之年，大家似乎都背着有形无形的压力。没结婚的想房子票子，结了婚的要考虑小子，总之人生就好像永远有操不完的心，和肩头上只会越来越重的担子。
    这时候姜朝又能体味起单身的好处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父母健康，还真没有太大的烦恼。组建自己的家庭了，责任自然就增加了。想到此处，她不免多看了几眼今日显得有些沉默的陆洲。听他们言语间，似乎他还单身。看来他离自己三十岁之前不结婚的诺言又进了一步，而且日子过得应该挺滋润，在大家纷纷吐槽诉苦的场景下，也显得没什么可抱怨的。只不过，酒没少喝，还和过去一样的好酒量。
    姜朝不想喝太多，但架不住顾桑的劝。顾桑这天似乎真是抱着两年不能喝酒的决心，壮士断腕般地气魄，咕噜噜地要把即将失去的酒精先干为敬。姜朝多少能感受这种面对生活重大转变背后的心情，虽然要她酝酿出一个要养孩子的情绪还是比较难的。
    酒过七□□十不知道几巡，大家都有些东倒西歪了。姜朝晃悠悠起来要去洗手间，顾桑还抓住她说陪她去，结果站起来自己就腿软了，被姜朝劝下。
    从洗手间出来，姜朝再度碰上陆洲。她喝得有些晕，仍然能记起来第一次的时候，他似乎也这么在洗手间门口堵住了她。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是穿越回了过去，还只是画面重叠了。
    他们四目相对，下一秒他便三两步上前来，把她抱进怀里。
    她听到他在耳边说：“姜朝，我很想你。”
    这个拥抱是炙热的，她感觉自己被紧紧的箍住了。她是不是在做梦呢？混沌的思绪这样问着她自己。
    她曾经做过许多关于他的梦，在梦里她常能感受到这样的滚烫的拥抱，但更多的时候，是冰冷的他的面孔与离她而去的决绝背影。
    呼吸间都是浓浓酒精气味。姜朝想，他们两个应该都醉了吧。
    不然为什么他来抱住她，而她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湿呢？
    可是她再也受不了这种温度了，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他推开。
    他在离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温润的眼睛看着她，似乎期盼着她说些什么。
    “没有你了。我已经不想你了。我的心要给别的人住了。”
    她说着，又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它空出来的位置，给别的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