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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羽来叫东方千冉用晚膳。
“清羽,有没有什么人来过?”东方千冉摸摸自己的脸,那儿好像还遗留着某人指尖的温度,似有似无,摸着,却又好似越发滚烫了起来。
“清羽在收拾隔壁的屋子,不曾注意,可应该是没有的。以清羽的听力,未曾听见有人进入院子。若是那人武功在清羽之上,那清羽就不得而知了。郡主可是怀疑什么?”
“无事,我只是问问。”东方千冉即使心里对清羽有些亲切的感觉,也不会立马放低警惕,随意袒露心声。
用餐期间,依旧是一室寂静。君离觞已经走了。
战王突然开口:“水开苑的名字,你想改就改吧。那块牌匾,你若是不用,便差人给我吧。有什么事,找墨秋。”
东方千冉愣了愣,开口:“好。”
之后又是一片寂静,从小良好的教养使然,两人脸碗勺碰撞的声音都没有。
用完晚膳后,东方千冉回了院子,天色尚亮,东方千冉抬头看着高悬于顶的“水开苑”三个大字,心想还是把牌匾换掉吧。叫什么呢?一时间也没有头绪,只叫人把牌匾取下,送去了火昱苑。
“清羽,你先回自己的屋子吧,我去书房坐坐,看会儿书。”
“是,郡主。”
推门进入“小楼”——书房是一座二层高的建筑,一楼的牌匾上,写着“小楼”二字——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幅丹青,里面的女子或位于数万骑兵之首,或提枪纵马,或立于城门之上,眼神坚毅。东方千冉一下子愣住了,这是——母后!东方千冉突然想起,曾听母后说起在二哥尚且年幼的时候,她曾与父皇一起出征。恐怕就在那时,战王遇上了颜汧,自此,深情不渝。
门右侧的书桌上,弹着一张画纸,那里有一幅墨色丹青,与其他彩色的丹青所不同。画上的女子捧着一笺书信,脸上带着欣慰、喜悦的笑容。这,也是母后。画上的女子只有半身,所着服饰也是作为一国之母的标配服饰。可,父皇母后不喜欢太过于奢华夸张的服饰,所以,母后从来不穿凤袍,父皇也只在上朝穿龙袍。这应该是战王自己想象的。画下,果然还有一份书信,信上的自己不似一般女子那般秀气,透露着几分英气,落款:颜汧。信上的内容大致意思就是:我很高兴你觅得适合自己且深深相爱的妻子。你说你想保护她,不打算大办婚礼,不邀请各国使者,那么我也就不来凑热闹了。加之国内事务繁忙,也脱不开身,就不来了,谨以此信聊表祝福,再附赠一些贺礼。书桌旁,确实放了一个箱子,上面有云辰国的图腾。
东方千冉摸了摸箱子就起身上楼了,不知为何,她不觉得现在不是打开这个箱子的时候。
二楼是密密麻麻的藏书,楼梯口有一颗比拳头还大的金属球周围有一圈金环,金环被固定在墙上。东方千冉踮脚,抬手拨开勾住凸出金属小柄的钩子,拇指按住凸出来小柄,轻轻往下一拨,上半个稍大的半圆形金属滑到了下半个半圆形金属的外面,露出半颗色泽莹润的夜明珠,明亮的光芒一下子照亮了小半间屋子。这样的夜明珠,二楼有四颗,均匀分布于圆形的屋内。
藏书有三排,第三排书架上方的墙上也有这样一颗金属球,金属球放置得本就不矮,再加上有书架的阻碍,东方千冉一下子还不太够得到金属小钩子。这应该是照着战王的身高打造的,战王伸长一米八多,纵使东方千冉有着一米七的身高,也不能打开书架上的金属小球。
无奈,东方千冉只得在第一排书架上选书看。书架上多是些兵书和史料记载。只是这些名目却有些耳熟,什么《孙子兵法》、《战国策》《资治通鉴》之类的。这是母后曾提到过的来自母后曾经那个世界古时候的书。母后自幼便博览群书,而且过目不忘,对于他们这些孩子的教育一部分是这个世界的书,一部分是她那个世界的书。随意抽了一本,走到窗边,窗下有一张小榻,有有四十五度倾角的靠背,正适合看书。随手翻到了《战国策·魏策四》,“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这课是大哥教她的。她对大哥说:“唐雎是故意的吧。”东方千霄有些错愕,愣了愣,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唐雎说,‘虽千里不敢易也,岂直五百里哉?’是故意激怒秦王,要把话题引到‘之怒’上去。秦王的‘天子之怒’很可能就是唐雎意料之中的。他再接着秦王的话说下去,引出‘布衣之怒’,以此威胁秦王。列举的事例,秦王不可能不知,又加上天降休祲,令秦王心中恐惧,如此一来,威胁便起了效果。阿房宫门口的天然磁石怕不是为了防唐雎这样的十吧!哈哈。”
待东方千冉说完,东方千霄眼中带笑,看见了不远处的父母,接收到了他们示意的眼神,也不多言。
那时候,东方千冉四岁。
合上书,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记忆思潮,起身,把书放回原位,绕过小榻,趴在窗上,晚风轻轻撩起耳边的发,低声絮说着思乡、想家。这风温柔得好似母后的手,轻轻抚摸着爱女俏丽的面庞。暗无边际的夜,许多深藏于心的情绪自四面八方涌起,在这个远离故土的可怜的人儿身边汇集。夜的脆弱,悄然入侵了她的心,一滴泪慢慢滑落,盛满了十年的思念与疼痛。
一夜无眠,在天蒙蒙亮时,才迷迷糊糊地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早朝。
“皇上······”等诸位大臣将大事说完之后,战王开口。
“战王,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昨天高公公已经和朕大致地说过了,冒认皇亲国戚、目无皇家、假冒绥靖郡主旨意等不下十条罪行,可,你看啊,这顾侯也是一把年纪了,为我们青云王朝也做官做了好几年,虽说教女无方、治家不严,可毕竟是初犯,虽然触犯就犯了这么多罪,可看他虽然如此可依旧是个侯爵,当初也救了朕一命,即使朕当时躲得过去,可好歹也算个救命之恩,就先小惩大诫吧!罚奉一年,夺其母顾刘氏三品诰命夫人并抄写佛经十卷,其妻顾王氏、其女顾玲抄写《女经》各一百次。战王觉着如何?”
“皇上圣明。”他知道,这顾远翔大概还有些用。
“退朝——”
皇上明里暗里嘲讽着顾远翔,上上下下好几层意思。这些罪名说真也真,可若真因此定罪,在朝臣看来,未免过于荒唐,好似对战王、绥靖郡主太包容。
两日之期,一闪而逝,到了十三——东方千冉和华胥约定好的日子。
未时,东方千冉准时到达青竹茶馆。那掌柜的看见东方千冉先愣了一下,随后立即反应过来,迎了上来:“小姐就是华公子约见的人吧?”
“掌柜的认识我?”
“不认识。”掌柜摇摇头。
“那掌柜又如何认出我?又或者说,觉得是我?”
“华公子说,未时左右,要是见到一位任凭小老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比她还没的姑娘,便引她上来。小老儿本不太相信,如今一见,所言不虚。”
“他到是抬举我了。”东方千冉有些无奈地笑笑。
上楼,华胥正坐在窗边,和煦的阳光勾勒着他的轮廓,棕色的瞳孔闪烁出金色的光芒,桌上一个小台子,上面放着茶具,袅袅热气升起,氤氲着他的面容。看见了东方千冉,华胥露出淡淡的一抹笑容。岁月静好,浅笑安然。
“我来晚了。”东方千冉没想到他们约了未时三刻,华胥那么早就来了。
“不,你没来晚,我晓得你的性子,会早些来,所以我会来的比你更早些,不然就来不及给你准备惊喜了。”说着,将胸前的一盘糕点推了过去。
“梅花糕?!”东方千冉惊呼。眼前的碟子上摆着一片片白色的糕状点心,每一片上都有一朵朵或大或小的梅花。
“嗯。”华胥笑着点点头。
东方千冉拈起一片,轻轻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唇齿间萦绕,记忆的思潮再次翻涌,泪悄然滑落。
“你,哭了?”华胥迟疑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东方千冉胡乱抹了把泪,吸了吸鼻子,扯出一抹明媚的笑容:“好熟悉的味道啊!”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嗯?”东方千冉不解。
“这是我做的。你说熟悉,那么我做的有些像我娘亲做的了。”
“你娘亲······”
“当年就走了。”
十年前,他们兄妹四人连夜赶往千年梅树,半路上,五岁的东方千冉体力不支,晕倒了。幸好,半山腰上有一户人家,他们兄妹四人在那里借宿了一晚。那户人家,只有一个卧病在床的美妇人和一个七岁的男孩。那个男孩,正是华胥。屋子很小,屋内没什么摆设,却很干净,那位美妇人端出一盘梅花糕给东方千冉吃。东方千冉看见了小男孩羡慕的眼神,只吃了一片。
为了报梅花糕之恩,四兄妹在那里留宿了半年。东方千霁给美妇人治病,东方千霖和东方千霆教东方千冉和小男孩武功。可半年后,小男孩和美妇人不见了,只留下一纸书信说不必找他们,有缘再见。
“当初,假如不是你们,可能娘亲还不能多陪我那么久。如果当初不是你们,我可能早就饿死街头,或者活成了一个无用之人。”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沉默。
对面的茶楼里,坐着君离殇。他看见了东方千冉的泪、东方千冉的笑。这些,他也曾经历过、拥有过,那么澄澈、那么真挚。
“烛阴。”华胥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烛阴,这是华胥对东方千冉的专属称呼。很怪吧?在半山腰的半年,东方千冉天天和华胥一起习武。一天夜里,他们一起坐在屋顶上,看着满天繁星,东方千冉炸了眨眼,道:“华胥,你这名字好奇怪,华胥,这名字母······娘亲曾对我说过,说是上古时期女首领,你娘亲知道吗?”
“嗯,娘亲曾说‘你为什么不是个女孩子’,那时候,我很难过,母亲又说‘所以,你要更强大’,我不懂,可娘亲却也不愿多说,只是看着我,我知道,她是爱我的,这就够了吧。”
“嗯。”两个年级加起来不过十二岁的小毛孩,因着身世变故,话语间不觉多了几份老气横秋。
“我要做睚眦!”华胥突然攥紧了小拳头,“我要强大,保护娘亲,保护······所有想保护的人。”停顿的瞬间,华胥在心中默念:你。
“睚眦,有人曾说它是龙的第七子,好斗喜杀,那你别入了魔罢!”东方千冉认真地看着华胥,顿了顿,又道,“烛阴。娘亲曾说过,她以前看过一本叫《半城风月》的书,里面说烛阴氏万法无用。我也想像那般强大,这样,我就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了吧。”
“那好,我便叫你烛阴吧!”
“我还是叫你华胥吧,睚眦,杀气太重。不,睚眦吧!你要记着,莫要入魔!睚眦······还是小七罢。”
“嗯?”东方千冉看着华胥。
“你变了很多。你突然消失了两个月,一时之间,多了些阴郁之气。以前的你,狂傲、自信,对人的还击多半是笑眯眯的,叫人看了心里发怵,表面又好像挑不出什么来。纵然多数时候你总是一脸淡漠,眼神疏离,可不似现在,冷脸上竟看出几分严肃来。”
“你······”
“自你两年前以顾兮的身份出现,我就认出是你了,你的眼睛太特别。一直默默地在你身边关注你。我不现身,一来,我不够强大,二来,缺少时机。”
“那你知道什么吧!”东方千冉身子猛得前倾。
“我······”华胥眼神躲避,瞥见了对面茶楼窗口的君离觞,与之对视,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深思、警惕,细看之下还有些痛苦和悔恨。又看看东方千冉,她明显也看见了君离觞,脸上阴霾乍起,眼底却有些茫然,华胥很快意识到,她可能想不起君离觞了,那么他们的之间的纠纷,他也知道个大概,这是一场算计,东方千冉也终会知道的吧。那么,还是留给他们解决吧,“你会知道的。有些东西,自己去了解,可能会更好。”
自己么?东方千冉垂了垂眸,思考着要不要去千丝楼。可是,关于君离觞的事,千丝楼查得到吗?还是明天回去找苏脩吧。今天回去,也找清羽套一下话吧。
再抬头,对面茶楼已没有了君离觞的身影。
“小七,你还记得我当时和你说的话么······”
“别入了魔。”
“别入了魔。”两人同时说出了那句话。
“你还记得。你江湖上自称龙七公子,却多了睚眦的称号,你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杀人如麻。去一地,血流一地。”东方千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着月白色长袍,温润如玉的男子。
“那你可还知道些别的?关于这杀人如麻的?”华胥不置可否。
“都是华家人。”
“是的。”
“你······”
“华家,又有几个好人?当初赶娘亲出府时做的桩桩坏事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年纪小又怎样?那份仇怨不会少半分。华家可算得上是世代大家,那又如何?出来的不过都是些腌臜鼠辈,死了也是为民除害。”
“你灭了大半个华家。”东方千冉没对他进行什么评价,只说了这么一句,好像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是啊,大半个。嗯,也许更多,只剩下了几支血脉,留着查事情。”
“里面,都是活该被杀之人吗?”东方千冉的话带着引诱的感觉。
“哈!”华胥好像突然崩溃了,双手的手掌撑在太阳穴上,红了脸,也红了眼,“我不是个好人。”
“我也不是。”东方千冉淡淡地回了一句。
华胥好像镇定了些,直直地看着东方千冉。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东方千冉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十六个字,红唇张张合合,显得异常坚定,“你娘亲只叫你强大,没说什么复仇,可有仇必复,才是你我的性子,不是吗?‘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圣人都如是言了不是吗?”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华胥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突然笑了出来,却依旧眼泛泪光,“娘亲,你听见了吗?”
“郡主,王爷催您回府。说有要事相商。”战王府的车夫上楼对清羽耳语了几句,清羽对东方千冉重复了原话。
东方千冉不疑有他,起身:“随时来战王府找我。有空,切磋一下也未尝不可。”
“好。”华胥笑着,又是一名翩翩佳公子。
东方千冉下楼,马车已经被牵到了门口一侧,踩着小凳,掀开车帘,看见了车内的君离觞,转身就要走,被君离觞捉住了手腕:“皇叔真的找你,与你我有关。”只不过是我先去找的战王罢了。
------题外话------
唐雎那个,个人见解,阿房宫那个,没去查过史料,只是科学课上老师提了一下,联想到的。
睚眦、华胥、烛阴都是百度了一下的。
你们也可以当我三观不正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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