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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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加无处可逃，他知道自己永远不是坎特尼的对手，无论是谁见过那样的力量，都不会觉得自己有赢的可能。他与齐格弗里德交战，但是就连这位最后的屠龙者和法芙娜也不会是坎特尼的对手。即便他永远地停在了十七岁，十七岁的他依然强大到无可比拟。奥雷森说的没错，他的天赋不逊于十位魔法使。
    卓加拼命回忆，究竟是哪里开始出错的，究竟是哪里开始篡改了记忆。
    第一个记忆，是母亲……对，是母亲，她对自己很好，但是不够，她给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么是哪里出错了？对了，是盖森，他抱着头颅去找他们，但是他们已经走了，这没错。可是盖森不小心将水壶丢在了营地，于是他回头来拿，他看见了自己，也看见了自己怀里的头颅，母亲的表情狰狞而惊恐。盖森几乎脸色苍白，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到底……是怎样一个魔鬼啊……”
    对了，所以自己成了第一法师之后一直拼命打压盖森，但是索恩修斯家族救下了他，让他一直处在侯爵的位置，安然无恙。这么说来，瑟西也知道吗？那她也知道坎特尼的事吗？
    不，重点不是这个，第二个记忆，父亲……父亲他，父亲他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杀死了，那个烦人的女人坐着马车经过桥的时候看见了他将尸体推入河中。然后他便将她和他的仆从也杀死了，这件事在当时还轰动一时呢，该死的，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最后一个，奥雷森的确死了，被他用火将尸体烧掉，而坎特尼，墨尼展示给他看的记忆中他是坠入了护城河，但是现实并不如此。坎特尼受了伤，但是没有死去，他带伤一路逃到了帝都城外。卓加紧追不舍，一不做二不休，都已经这样了，他不能让坎特尼活着回去。
    白天交手的时候，坎特尼为了处理他所造成的失控的魔法阵已经消耗了太多精力了，刚刚他又为了拯救帝都的人被迫再次压下一个失控的魔法阵，最后还被卓加捅了一刀。他跑不了多久的。坎特尼被他步步紧逼，直至退无可退。铂兰诺的城与城之间是完全孤立的，帝都外面是无尽的原野和森林，森林边是阿斯莫德大陆最大的裂谷。卓加最终将他逼到了裂谷附近，而坎特尼只是凉薄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迟疑地跳进了裂谷中。
    他当然怀疑坎特尼是不是借机逃脱，他在仪式之后曾借口寻找材料带人搜寻裂谷，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坎特尼的尸体，已经被秃鹫和乌鸦啄食得面目全非，但是依然可以确定是坎特尼，他们毕竟一起生活了四年，他当然可以辨认出那是谁。之后他用种种手段将那天和他一起去裂谷的人全部杀死，于是他的秘密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是了，这些改变的记忆造成了偏差，盖森不知道他杀了人，那个少女依然活着并且见到了坎特尼，坎特尼坠入了护城河而不是裂谷，他也没有见到坎特尼的尸体。
    “想明白了？”坎特尼微笑着看着他，“我是你记忆中那个坠入护城河然后活下来的坎特尼。这里是幻境，这里也是现实。”
    “不，这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卓加失控地喊着，而他突然被不知名的力量狠狠地甩天空，然后重重地落在地。卓加抬起头，面前却是母亲的头颅，母亲悲伤地问他：“为什么要杀我呢，我对你不好吗？”
    卓加咬着牙，在地面编织出魔法阵，然后迅速发动：“亡灵枯骨之林！”“沉迷于死灵魔法和魔法阵？这可不好，你现在的实力，甚至还比不当初的瓦卡修恩呐。”坎特尼只是静静地看着干枯的树木长出，面生满白骨。
    坎特尼突然提高了语调：“可是这算是死灵魔法吗？你的魔法就是用魔力构成的一个华而不实的糊弄人的东西吗？”魔法阵随着他的质问土崩瓦解，坎特尼有能力直接用魔力摧毁魔法阵，他的魔力远超于魔法阵所能承受的极限，他庞大的魔力冲毁了魔法阵的纹路，它过载了。结点理论本身就是因为魔力不足以直接制造魔法效果才出现的，它费时费力，而且收效甚微，坎特尼自然不需要。
    可是卓加需要，他再一次施展魔法：“极地风刃之阵！”他不是只会使用诡计迫害那些比他强大的人，他同样也在不断强化自身，为此他可以冒着生命危险去极北之地，去火山内部，去猎杀许德拉。
    然而坎特尼只是站在那里，那些风刃在他附近便会自动烟消云散。坎特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轻声说：“天葬。”风刃之阵顷刻消失，从他身边飞出无数魔力化成的鸟，那些飞鸟冲向卓加，卓加想要做出反应，但是他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被坎特尼的魔力束缚在原地，无法挣脱。他只能直愣愣地看着那些飞鸟飞到他这里，然后用尖尖的喙从他身叼走了什么，但是他没有流血，他不知道自己损失了什么。
    然后他感觉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最为剧烈的疼痛，于是他明白了，那些飞鸟啄去的是他的灵魂。
    卓加惨叫着，但是他动弹不得，他只是痛苦地喊着：“这不是真的，这是幻觉！”
    “幻觉么？”墨尼窥视了卓加的幻境，“如果我的幻境与一般的戏法一样只是幻觉的话，那么我和其他魔法师有什么区别？我又因何得以脱颖而出，被他们选中做为基石？蠢货。”
    他走到卓加身边，无不惋惜：“真可惜了，你干掉的那些人，无论是谁活着，都比你有用。甚至包括你那一无是处的父母。”他举起手，周围的雪花飞至他的手中，凝成一把冰刀，他决定先解决卓加，索格和因玫他可以之后解决。他举着冰刀向卓加刺去。
    但是他被阻止了。
    加诺赶到时看见一位黑袍的巫师正举刀刺向卓加，他不假思索地抓起一块冰砸向那个巫师的手腕。
    巫师略微惊讶地看着他，轻声说：“暗影龙血脉吗？难怪我没有发现……小子，你要知道，这个人还是死了比较好，他活着，迟早有一天，你们都会被他害死。”他对此确信无疑，卓加会为了他想要的一切出卖任何人，并且将其视为理所当然。
    加诺只知道卓加是帝国第一法师，曾经与瑟西联手，但是现在同盟破碎了。他对卓加知晓不多，他并不知道卓加曾经做过什么，尽管他知道卓加抛弃了妮塔，但他也不知道更多了。
    墨尼见他一脸戒备，嘲讽地说：“亏我还想做件好事呢。三重幻境！”
    加诺从未面对过这种魔法，即便是冯因斯的幻术也不过是一层虚妄的假象。他看见了自己亲手扼死的小人鱼，哭闹着向他索命他看见了希娅，奄奄一息他看见了冯因斯，他依然是那副石像的样子，他的手中抓着希娅的尸体……最后，他看见了瑟西，瑟西笑意盈盈地告诉他，他没用了，她找到了一个更加出色的暗影龙血脉。
    这是假的，停下来……
    加诺不知道如何面对，他那因为杀戮和罪孽分外绷紧的神经早已脆弱不堪，他一直害怕着面对自己杀人的现实，他更害怕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无用的。
    他想逃窜，逃窜到黑暗中，逃窜到深水里，逃窜到没有任何人的地方。
    墨尼用刀刺向加诺，然而龙的皮肤是如此坚硬，他无法割开。墨尼举起法杖，对着加诺，用魔法发动攻击。这次奏效了，加诺为了赶过来并没有穿多少衣服，这次伤害深可见骨，血液没有来得及涌出，就被冻结。
    而加诺依然陷在幻境中，幻境中，瑟西告诉他，他被抛弃了。
    “不，瑟西是不会抛下我的，不会的！”加诺突然挣开了幻境，他失控地喊道，眼睛赤红地看着墨尼。
    墨尼心下一惊，不动声色地扩大了幻境范围和控制力，再度将加诺拖进幻境。
    于是加诺再次看见了瑟西，看见了希娅，看见她们失望地看着自己。希娅说：“我相信你会救我的，可你让我堕入永夜。”他徒然地说：“对不起，是我无能，是我不够强大……”而希娅在他面前消失，带着绝望的微笑。
    而瑟西微笑着对他说：“你是救世主，可你却救不了她，你注定谁也救不了。”
    加诺瞳孔突然放大，他伸手死死地掐住了面前“瑟西”的脖子，他近乎威胁地说：“你不是瑟西，你不是瑟西！”他贴在那个幻影的耳边，嘶哑呢喃：“你不可能是瑟西。”幻影在他手中消散，四周的一切都开始扭曲。
    墨尼平静而苍白的脸第一次出现了惊慌失措，他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没有人能回答他，墨尼脑中不由得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加诺记忆中的瑟西并不是他心里对于瑟西的确切印象。
    墨尼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荒唐，所有认知都是基于记忆，都是基于事实，怎么可能记忆与内心认知不同。但是他没有时间细细思索了，加诺快要从幻境中出来了，他举起魔杖，以魔力对四周的冰雪下令：“无终灵斩！”冰雪凝成冰刃，纷纷坠向加诺，只要墨尼的魔力不断，这场冰刃之雨就会源源不绝，直到加诺变成一滩碎肉。
    加诺刚刚挣开幻境，便面临着无数冰刃呼啸而至。那些冰刃带有魔法，并不仅仅是锋利而已。龙族血脉皮肤有多坚硬，墨尼是清楚的，他为这些冰刃附加魔法，能够割开龙的皮肤的魔法。
    加诺只能徒然地用双臂护住头，冰刃划破他的衣服，又划破他的皮肤，伤口流出血液，刚刚冻结，便再次被割裂。
    “去死吧，暗影龙的末裔！”墨尼残忍地微笑着，他知道那个先觉者的预言，只要加诺活着，他们这些基石都必须死，他怎么能容忍自己再一次活过来，只是为了死去。所以，加诺必须死。
    加诺的衣袖已经碎开，他的手臂已经血肉模糊，血管被割开，喷出鲜血，又迅速被低温冻住，已经可以看见森森白骨，那些冰刃不断划在他的骨头，划开了骨膜，在长骨表面留下划痕。加诺咬咬牙，一步一步地向墨尼走去。墨尼挥手招来一阵狂风，将加诺狠狠地甩了出去。
    但是加诺有站了起来，他在这狂风中，用几乎自己都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答应过瑟西，要把因玫带回去。”于是他似乎又有了力气，继续迎着冰刃向墨尼走去。
    “疯子！”墨尼脸色一变，不由得后退几步。他看见加诺身的衣服都被割碎了，几乎全身的骨头都可以看见了，他的内脏流在地，但是他的痛觉仿佛被严寒麻痹了，依然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加诺并非感觉不到疼痛，但是他害怕自己停下来之后，就永远动不起来了。他的内心几乎是在哀求：“如果我真的是所谓的救世主，那么至少给我看看奇迹吧……我，我快要死了……”没有谁会给他回应。谁都救不了他。
    加诺脚下一个踉跄，他跪倒在地，跪倒在自己的血肉面。
    墨尼毫不迟疑，指挥着更多的冰刃攻击加诺。他顾虑着龙族的生命力，生怕加诺还有反击的能力，不敢近前。
    “你死了，预言就破了，这个时代就是属于我的了！”墨尼的唇边浮起一丝笑意。
    然而他的笑很快凝固了，那些冰刃在接近加诺身边的时候，似乎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墙拦住了，碎裂成冰块，弹飞出去。他清楚地感知到了加诺身边出现了一面护盾，由魔力构成的护盾。墨尼赶忙加大了魔力的输出，每一片冰刃携带了更多的魔力、更强的魔法。
    加诺的手抽动了几下，他撑着地面，慢慢地爬了起来，随着他的起身的动作，他身的伤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他的内脏重新长了出来，他的血管再生交织，他的肌肉渐渐覆盖骨头。一层漆黑的鳞片爬了他的皮肤，连手指也被这层鳞甲所覆盖。
    加诺身边的魔力护盾消失了，但是那些冰刃撞那层鳞甲之后同样碎裂了。
    墨尼怔了怔，然后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就像是骨头摩挲的声音：“暗影龙？救世主？原来你是这么一个怪物啊！”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暗影鳞甲，是暗影龙的皮肤。
    而加诺像是没听到一样，他面无表情，以不属于加诺的冷语调说：“先觉者所说的并不是什么预言啊。”
    墨尼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反应奇快地在自己四周布下护盾。然而加诺更快，他在墨尼的护盾还没能覆盖全身时就来到了墨尼面前，他举起手，穿透了墨尼的腹部，他狠狠地抓住墨尼的内脏。而墨尼强忍着疼痛，抓着魔杖施展魔法，他拼着内脏破碎的风险想要远离加诺，而魔法也确切地在他身起作用了，它带着他迅速远离了这块地方，他在空中掠过冰冷的空气，腹部的伤口还在缓慢渗出温热的血液。
    可是加诺比他更快，他预先来到了墨尼出现的地点。墨尼一落地，他便毫不犹豫地在他使用魔法之前，踢断了墨尼的腿骨。然后他踩着墨尼的咽喉，语调依然冰冷无情：“先觉者所说的并不是什么预言。”
    “那是既定的未来，你注定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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