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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复三日,宇文昌和新月身上的毒几乎痊愈,可新月的眼睛仍蒙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她将阿珠支走,房间只剩宇文昌和自己。她凄苦一笑:“我曾经对自己说,不会让任何人看见我的脆弱,再也不会轻易落泪。没想到,有一天我真的再也无法流泪。”
宇文昌方想开口安慰,新月打断道:“如今对你来说,我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以后你也不必再来无极宫看我。”
“月儿,待你眼睛好起来,我便带你走。”
“带我走?如今我连前方的路在哪里都看不见,你已经将我推向深渊,又何必假惺惺说要带我走?”新月冷冷问道:“席城说只需你半碗之血作为药引,你为何不依?反倒同我换血与我一起中毒。”
宇文昌心下清楚,不再辩白:“你知我们不是同一个父亲,万一药引无效,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没错!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阿珠从来都是你的人,我一直只是你的一颗棋子而已!”她嘶吼着,她的心早已碎了一地,她要将心中的怨恨通通道来,“杀了宇文洛之后,你表面上对我一如从前,实际上你早就纠结我是他的女儿,而宇文洛是害死父母的罪人,我是杀害你父母仇人的女儿!所以你早就想把我驱之门外,当拓跋部的婚书摆在你的面前,我就只是一颗为你所用的棋子,你要我付出最后的一点价值,为宇文部实现政治联盟同拓跋联姻,永世交好。”
新月瞧不见此刻宇文昌沉闷痛苦的表情,他无法为自己狡辩。当初是他将新月嫁到拓跋部,可正是因为自己心中对新月的爱,他不能让这爱浮出水面。新月一定要嫁人,新郎不会是他。嫁的远,嫁的好,这结局已够完美。将新月留在身边,他二人又当如何。
当年芸儿的死,孩子的夭折,是他无法遗忘的痛。那痛时时刻刻折磨他的心。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对新月不纯的心,导致这悲剧,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一直强迫自己,一直将新月往外推。可是心总是不由自主。
他控制不了自己,只好控制新月。只要新月不在自己身边,只要她嫁人,自己便不会再有肮脏的奢念。
再如何不舍,终究还是舍了。
宇文昌默默流着泪,嘴上却道:“既然你心里都明白,你留在这里也不错,放心,我会让我的棋子好好发挥作用,你身边的阻碍我会都清除掉。棋子也可以好好的生活。不是吗?”
他不知自己在奢求什么,他本来是想带她走,不管去哪里都好,不管以后怎样都好。
可是现实令他醍醐灌顶,他马虎不得。
第二日冷鸢脖子上架着两把刀,跪在瑞祥殿中,她的黑色裙摆散开一地,如一朵极美的妖冶之花,绽放于生命的最后。
宇文昌冷冷开口:“席城先生,新月身上的毒虫是如何进入她体内的?”
“这是蛊毒,只有施蛊的人才会。”
“在新月身边除了先生外,只有巫女冷鸢了吧。”他转身对阿珠道:“你在冷鸢房中搜到了什么?”
阿珠将一个陶壶呈上来:“这里面便是冷鸢制蛊所取的各种毒虫。”
拓跋杰端坐于上,沉着道:“冷鸢,你可还有话说?”
冷鸢回过头仰望着黎空伤心的面庞,他松散的长发不再潇洒,倒显几分落魄。“没人算得了我的命运如何,我的命一直在自己的手中。没曾想,却走到了这一步。”
她不后悔,只是有些遗憾。遗憾未能和他所爱之人,长相厮守。
只听噗通一声,黎空双膝跪地,恳求道:“请可汗开恩,冷鸢只是一时糊涂,求可汗饶她一命!”
无极宫发生如此大事,冷鸢与钰儿向来交好,钰儿终于说服父亲从府中出来。她此番前来是怕冷鸢将她供出来,她在场总能多个机会为自己狡辩,顺便她再来打听一下新月如今的状况。此刻她一身素衣躲在角落里,默默偷窥着冷鸢的一举一动。
她万万没想到,冷鸢不但没有揪出自己,反而吞毒自尽。她的脸上偷偷乐开了花。
冷鸢倒在黎空的怀里,她早已作好赴死的准备,将毒藏在牙缝中。她说过,她的命一直在自己的手中。
她是个深情的女子,她知道黎空钟情钰儿,她若将钰儿供出,黎空定然悲痛欲绝。她亦不想黎空恨她,她希望他能念着自己的好。
冷鸢撑着最后一口气在黎空耳边轻轻道:“你猜最希望新月死的人是谁?我没有说就是想让你欠着我,一辈子都记着我。”
黎空心疼的听完她人生爱的遗言:“我这一生没有错,即使有我也不会承认,因为我不会承认,爱你竟是错。”
冷鸢带着笑容永远沉睡在黎空的怀抱里。
黎空的世界里只剩下怀中渐渐冰冷的人儿,他悲痛道:“为何我们都爱上不爱自己的人?”
这话是对死去的冷鸢说,也是对自己说,更是对冷眼旁观的钰儿说。
他不去理会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向拓跋杰请求辞去巫师职衔,怀中抱着那朵凋谢的黑色之花黯然离去。他要将冷鸢好好安葬,离开这个再无留恋的地方。
可黎空没想到,离开以后他漫长的一生中,忘得掉对钰儿的痴心妄想,忘不掉她眉间一点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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