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她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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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被他主动靠近，或是，他会对自己撒一下娇，应该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吧。
    他开始越来越靠近自己，有时候走到街头遇到搭讪的人他会下意识抓住她的手。
    没过多久，只要她离开身边他的目光就会开始不停地追寻。
    这些本该让倪爱她觉得幸福的变化在短短几天发生，让所有人都变得心惊胆战。
    伦敦七月的晴天气温宜人。
    这一天大家都聚在一起野餐，杨涛和黄雅雅也来了。
    “看那边。”
    倪爱她指着的方向有一只雪白的萨摩耶正吐着舌头看着他们。
    “可爱吧。”
    她的另一只手将苏城手中剩下的半盒沙拉放在桌布上。
    其实他早就吃不下这么多了。每次难受时就会借口去洗手间。
    倪爱她不太明白，一个身陷泥沼的人，那些污泥都已经淹没他的脖子了，他是怎么做到还仰头安慰岸边人的？
    明明，有些人有些事他都不记得了。
    “小子，我们来下一盘象棋。”
    苏博然从身后的收纳箱里拿出一盒象棋对着苏城招手，看到他起身坐到自己对面，苏博然心里涌出的情绪难以言喻。
    自己家的小子真的太招人喜欢了。可同样的他也招人生气。
    是不是因为自己从小对他太过严苛，才让他不懂得去依赖别人？
    如果有阿宁的陪伴，小城他是不是就不用这么优秀？也不会生病了？
    苏博然低头摆着棋子，抬头时发现大家全围坐在了一起。
    “您先。”苏城笑着开口，却让苏博然微微一怔。
    自家的这小子确实长得好。可从小到大，每每有人夸他模样时自己都会嗤之以鼻。
    男孩不需要好看，也不需要一门才艺，阿城是在自己的批判声里长大的，从小到大自己都没有承认过他的优秀。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卑不亢，坚持自己的想法，无论是在他自己选择的路上还是被迫选择的路上，都能崭露光芒。
    他并不是一位好父亲，可这小子却让他这位没有恪尽职守的父亲在其他人面前昂首挺胸，因为有这个优秀的儿子而骄傲的不得了。
    苏博然先移动一步小兵，苏城也移动了一步。
    开局两分钟，他全是照着苏博然的棋子移动。两分钟后，苏城似乎才开始自己的布局，然后本算平衡的局面很快被打破，最后红字被将军，死局。
    “看来还是老咯，被让这么多还是输。小涛，你来帮伯父出气！”
    苏博然让位给杨涛，笑着走到一旁。
    “可是伯父，我从来没有赢过您儿子。”
    虽然这么说着杨涛还是摩拳擦掌坐了上去，尽管没赢过，可是对奕过程比结果有趣。
    这第二局还是红字先走，不过这一次黑字却没有跟子，而是很快开始布局。
    倪爱她看着快速倾倒的局面不觉咬紧嘴唇，余光里苏伯父似乎踉跄了一步，然后走出了视线范围。
    “只要不发生其它病理性疼痛或失血不止，你们就可以不急于手术。毕竟手术的成功率摆在这里，病人的生命和记忆，你们都会选择前者。不过……”
    “目前脑瘤引起的记忆混乱或缺失，一般都是主观性的，例如平常接触的人和事。如果出现客观性失忆，譬如熟知的规则或法则，你们就要尽快联系医院，出现这种状况证明恶化迅速，很可能是脑瘤扩大，以目前的影响区间来看会造成病理性疼痛，这样病人会很辛苦。”
    上次医生说的话此刻不停在倪爱她脑内回荡，令她心乱如麻。
    她不停安慰自己，也许第一把只是他的战略，并不是他忘了象棋的规则才会前期跟着伯父走棋的。
    红帅很快被将军，让杨涛缴械投降不再挣扎。
    “我就知道赢不了，不然你们俩相杀一盘？”
    听到这话黄雅雅也饶有兴致。要知道这两人除了相貌，就连能力也相当匹配。
    “嗯？你们是要开始棋局吗？”
    被苏锦扶着沿湖散步回来的外祖母看到后也兴致盎然地坐下来，这时苏博然也走了回来。
    “我觉得不用下，肯定是我赢。”
    倪爱她伸手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明明是这样傲气的话，可从她口中说出来竟没有一点儿盛气凌人的滋味。
    “我押阿城。”
    杨涛二话不说拿出一叠英镑放到黑方棋盘边，黄雅雅也毫不示弱，将钱押到了红方。
    “欸，丫头要亏。”
    苏博然悠悠坐下，拿出一沓钱坚定地放在黑方。
    “我不参与赌博，但是父亲，你和阿涛要输。”
    苏锦笃定道，外祖母听到这话也认可地点了点头。
    “怎么，你们都见识过她她象棋的水平？”
    虽然这么问着，但苏博然心底完全不信在棋艺上他的儿子会输。
    不过脑中刚飘过这“棋艺”二字，苏博然开始的自信就逐渐消失了。
    接下来众人看到这么一幕。
    “我想赢。”
    漂亮女人笑望着对面帅气的男人。
    “嗯，我认输。”
    就这样，在场之人见证了传说中不费一兵一卒的胜利。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晚上，倪爱她从抽屉里拿出礼物。那是一块手表，一块看一眼就觉得跟他很配的手表。
    “谢谢。”
    苏城放下礼盒，伸手轻轻抱住床上的人儿。
    “明天乔天、落落还有donald早晨就会到了。”
    倪爱她笑道，却发觉抱住自己的那一双手越来越用力。
    “没关系，就当他们是第一次见面的新朋友，但我保证你会喜欢他们。”
    倪爱她低声安慰着，手轻而缓慢地抚着他的背部。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倪爱她抬头问道，又伸手摸向他的额头，“有没有头疼？”
    苏城摇头，低眸瞧见她无名指间的戒指，眼湖里涟漪四起。
    “会一直这样吗？”
    苏城抬眸看着倪爱她。
    他记不起的事情越来越多，就像今天下象棋，其实他们已经发现他忘记了吧，却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转移话题。
    “也许明天我会忘记更多，或许会不记得交通规则，连最基本的都不记得了。”
    “忘记了还可以学，没有关系的。”
    倪爱她握住对面人的手脱口而出。
    这些忘了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可以一遍一遍告诉他，多少遍都没关系！
    只要他没有病理性的痛苦，只要他还在，这些记忆算什么？
    “一直都这样吗？”
    如果他一辈子当个什么都要重新去学的“小孩”，他们就得一辈子来扮演“家长”吗？
    “有点儿晚了，早点休息吧。”
    倪爱她侧身去关灯，却被一双手重新抱回原位，然后他的唇轻轻贴在她的唇上又离开。
    “做手术吧。”
    再过一段时间，他仅剩的这些认知也会消失的。
    如果他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好，以后的那些不好，他们该怎样去承受？
    “美男计也没用……”倪爱她红着眼眶摇头，“我才不在乎你记不记得我，反正每一天你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以后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和你最亲密的人是我，都是我。”
    那个只能让他有一成机会留下来的手术，他们只会在最后才会用，不是现在，肯定不是仅仅才缺失记忆的现在！
    “不开心也给我忍着！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自私的，非常自私的！”
    “嗯，我知道了。”
    看着她倔强的眼神，苏城伸手轻轻抹干她眼角的泪水。
    “晚安。”
    平时让倪爱她感到舒心的这两个字，今天却令她感到格外不安。
    她摇头拒绝，在苏城毫无防备时将他推倒。
    “生个孩子吧，这样你就舍不得了。”
    就不会再轻易说出这种话。
    “她她！”这声低吼让倪爱她微微一怔。
    他的语气和神情无不表明他生气了，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倪爱她缓缓垂眸，低低说声“我错了”后坐到床边，静默又纤细的背影令人心疼。
    “回房去休……”
    苏城刚坐起身话音还未落，柔软的唇瓣又覆在他唇上，随着开关的清脆响声，四周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别闹了！”
    苏城制止着那人儿，可很快周围的黑暗将他强留下的认知感快速抹灭，就当他伸手去触开关时，那人儿灵巧地挣脱出来，并再次将他压在身下。
    “闹什么？”
    她的声音和她的呼吸一样轻柔，话里透着几分委屈，惹人怜爱。
    闹什么？他开始说了什么？让她生气了么？
    “我们是夫妻啊。”
    夫妻？
    她的右手放在他的掌心，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他想起来了，是戒指。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是。”
    脱口而出，明明脑中混乱极了，他却清晰地想起她的笑容。
    穿校服的时候，穿便装的时候，穿礼服的时候。
    忽然脑海里浮现出她穿着婚纱的样子，真的好看极了，可她却哭了。
    “身为青梅竹马，她居然不喜欢你？”
    不知是谁的声音在脑中回荡，令他难受。不喜欢的话，他们怎么会结婚？
    “她她。”
    “嗯。”
    倪爱她伸手捧住他的脸轻轻印上一个吻，柔声道：
    “你喜欢我，对吧。”
    “嗯，喜欢。”
    笑容浅浅，却满溢浓重的甜蜜，连黑夜也开始嫉妒将它私自藏匿。
    可黑夜忘了，他喜欢她，是她这么久的时间里第一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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