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家的娇夫人

78.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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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公子, ”被自家公子眼神示意的久泽硬着头皮上前道, “南平有许多不错的曲子, 当属《秋水》最为悦耳, 其次还有《月笼烟》、《夏宴》等等, 这《 乱花》实则并非绝曲。”
    慕听筠犹豫了,她是个记忆力极好的,记得二弟虽然是顺口一提,但那副模样显然是觉得那曲子极好的。
    “不过一首曲子,费不得多长时间。”慕听筠还是有些舍得不下。
    公仪疏岚无声轻叹, 佯作无意道:“这首曲子指法不错, 你听了一遍, 回去当能弹奏出来,恰好你也有些时日没练琴了,不如练练手。”
    “不不不, 我们还是听其他的吧。”慕听筠忙摆手,一脸的抗拒。
    久泽和久安长舒了口气,还是公子有办法……
    两位存在感极低的艺伎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公仪大公子回南平的消息人尽皆知,她们也曾凑热闹去瞧过,南平都在传公仪大公子之所以娶了夙京城娇女是因仕途,然今日瞧着, 谣言当真不可信。两名艺伎倏地打起了精神, 若是能听到些秘闻, 说出去可又能小赚一笔。
    选曲子的事儿告一段落, 公仪疏岚吩咐久安几句话后,每每揍完几曲,久安总是有意无意提起其他曲子,慕听筠便再没提过,倚靠在公仪疏岚怀里,捏着剥好的荔枝闭眼听曲子,别提有多惬意。
    不过夜间的江面因着纨绔子弟众多的缘故,总会有些事儿发生。慕听筠被一阵吵闹声从半睡半醒中闹醒后,气哼哼的从公仪疏岚怀里爬起来,想去瞅瞅是谁。
    公仪疏岚哪里不知她想凑热闹,紧跟在她身后,行到船头瞧见那离他们不远处的花船,脸上微微一沉。
    守在外面的护卫走过来小声道:“听说是余郡守的独子看上了靳家的妾侍,正在闹腾。”
    “兜儿,进去吧。”公仪疏岚狭长的眼睛眯起,已经看见余郡守儿子余鸣萩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了。
    慕听筠却顿住了身形,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消失,她深吸一口气道:“夫子,我好像看见了四妹妹。”
    “看清楚了?”公仪疏岚皱眉。
    “嗯,她看到我了。”慕听芮比她最后一次见着似乎胖了些许,姿容更为清丽,穿着宽松的衣裙,愈发显得身姿羸弱惹人怜惜,此时她望向她,目露哀求。
    垂眸细思了几息,慕听筠扯了扯他的衣袖,“管一管吧,我在这儿,那什么郡守的儿子不会如何。”
    “好,”公仪疏岚反握住她的手,转而对久泽淡声道,“靠船,告知余公子,公仪某携夫人请登船。”
    “是。”
    不知余鸣萩身旁的人对他说了什么,只见他脸色变了又变,待两船间搭上木板后,立时走到船头俯身静候。
    “余公子?”慕听筠含笑,上下打量着他说,“听闻南平余郡守是个难得的清官,想必其子也是不俗?”
    余鸣萩额上渐显冷汗,“在下惭愧,但在下的父亲确实是为名请命的好官!请宰相大人、郡主明鉴。”
    “本郡主只是随夫君到南平省亲,其他的事儿我一概不管。”慕听筠视线若有若无的在慕听芮面上打转,不知为何,原本内心对她的那些复杂想法入流水般渐渐淌逝,就好像看一个曾在街边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余鸣萩又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心思再听,索性打断道:“这位是靳老板的夫人?”
    “是,是草民的妾侍,已有孕在身。”靳怀远忙躬身回道。
    慕听筠点点头,“靳老板好福气,愿你多子多福了。夫君,我乏了,咱们回去吧。”她知道,有她这句话在,慕听芮的日子会过得更好,她向来是个会谋划的人物,见她现如今身姿丰润便能明晓了。
    “好,回去吧。”公仪疏岚紧了紧握着她的手,领着她过木板时小心的揽着她,不宽不窄的木板上,慕听筠那边儿空了许多。
    回到船舱,慕听筠意兴阑珊的趴在软榻上,看着窗户外雾气朦胧的江面发呆,公仪疏岚端着碗热气弥漫的山药炖鸡汤进来,撩起衣摆坐到她身边,柔声道:“喝完汤暖暖,一会儿就到家了。”
    “不想喝。”慕听筠将碗接过随手放到一旁,倾身钻进他怀里,微凉的双手探进他的衣服里,贴在他紧实的腰际取暖。
    “不行,手都这么凉了。”公仪疏岚长手一伸,又把碗拿回来放到她唇边,好说歹说喝了大半碗。
    公仪疏岚是一国宰相,不能离开太久,又在南平待了几日后,他们准备启程返回夙京城。
    只是不知缘何,公仪疏岚这几日忽然忙起来,夜间常起身出去。慕听筠起先不知,但随着天色变凉,她越来越爱黏着夫子,即便每次夫子起身都小心掖好被子,她也会意识渐渐变弱再清醒过来。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慕听筠甚至想着是不是夫子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当然,她是没那个胆子问出来的。
    “你怎么又起了。”慕听筠缩在被子里,看着夫子轻手轻脚的背影,忍不住问出声。
    公仪疏岚立马转身,清冷的面容看向她时泛起柔色,“明日就出发了,我再去看看,你好好睡,为夫很快就回来了。”
    “没你我睡不着。”委屈巴巴的说完,慕听筠眨巴一双湿眸凝视他。
    被心爱的小妻子这种眼神看着,公仪疏岚只觉心都要化了,禁不住上前俯身在她耳边吻了吻,温言道:“真的是去去就来,乖宝儿,闭上眼睛等夫子回来好不好?”
    慕听筠听着就知夫子这是定然要出去了,咬着被角小声说:“那你快点回来,我冷。”
    “好好好,很快就回来了。”
    走出门,公仪疏岚柔和的神色尽敛,冷声问:“那边如何?”
    “的确准备在路上动手,不知哪里钻出来的人,我们的人竟也查不出先在哪里,公子,咱们明日还要出发吗?”形势有些不乐观,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是当真没打算再让他们回去。
    公仪疏岚轻捏眉心,“陛下那里已经开始清扫了,必须得回去。久泽现在就出发,调一批暗线过来,重点保护好夫人。”
    “是,属下明白。”
    “另外那两人准备好了?”
    久安应道:“已经备好了,明日会分一批人‘保护’他们。”
    “嗯,你们也跟着。”公仪疏岚侧身看向内室,一向稳定帷幄的心此时却挑起不安,心慌难耐。
    久安和久泽大惊,“这怎么行!”
    烦躁的攥紧袖笼里的玉珏,公仪疏岚语气强硬的说:“这样对方才更相信。我会从江州绕行,那里有认识的友人,若是期间必须有事,你们不放到江州福安县的柳家村寻我们。”
    公子这是,算定了明日会出事?久安愕然,他私心想贴身保护公子和夫人,但公子所言极有道理,他们不得不遵从公子的命令。
    “属下明白了,公子请万万小心。”
    “嗯。”
    公仪疏岚的视线仿佛能透过纸窗看到内室缩在被子里等他回去的娇人儿,有她在,他赌不起。
    不管暗地里的波涛汹涌,次日的送行却分外和谐。虽说公仪疏岚已经把持了公仪本家乃至整个家族,但他在和不在,可是两码事。
    慕听筠与公仪夫人及旁支的几位夫人虚情假意的你来我往道别,视线扫过人群,却没看到公仪晨和公仪晚,再看公仪夫人眼里闪烁的憎恶,她心下了然。
    公仪晚如何,她是无所谓的,只是公仪晨……那毕竟是夫子嫡亲的妹妹啊,正因如此,前两日夫子说将那两人交给她处置,她才借故推脱了。
    上了马车,慕听筠迫不及待地问:“晨儿呢?”
    “再过两月她就要嫁人了,就没让她出来。”摸摸她的侧脸,若是旁人参与谋害她,他是不可能轻易放过,但这是他亲妹,无论怎样也下不去手。
    “你不用觉得对不住我呀,”抬手握住公仪疏岚的手,慕听筠认真道,“我本就没什么事,小惩大诫即可,往后她能明白过来就好。”
    公仪疏岚看着她生怕自己伤心的模样,低低一笑,在她粉嫩嫣唇上轻咬一口,“谢谢我的兜儿。”
    谁让她是善解人意的好妻子呢!慕听筠露了个俏皮的小眼神,挑起帘子看向外面,“咦,怎么不见久安、久泽?还有,我们不坐船回去了?”
    “他们有事去做,原路不安全,我们改走别路,要在马车里闷些时日了。”她全然不知也不好,公仪疏岚沉吟后,稍稍透露了些,探手过去将帘子放下。
    慕听筠想到她在夙京城感知到的一些事,心一紧,脱口而出:“那个明善堂,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抚着她发髻的手一顿,公仪疏岚没想到小夫人竟然如此敏锐,“是。”
    “那霍伯曦?”慕听筠悚然,难以置信的瞪大水眸。
    听到这个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来,仍旧是分外刺耳,公仪疏岚转了话题问:“可有给岳母带些什么?”
    “带了好多呢……”提到许久不见的娘亲,慕听筠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喋喋不休的说起她吩咐墨芜和青雉准备的物件。
    公仪疏岚耐心的听着,时不时就此物件儿点评一二,使得慕听筠越说越精神,被公仪疏岚三言两语带的再没想起来‘霍伯曦’。
    绕过平坦小路,路势蓦然陡峭,也鲜少再看到人烟。负责保护他们的久渊驱马过来,小声禀报:“公子,已经进入江州境内。”
    “白河边都是山林,行过去。”公仪疏岚垂眸看着睡在他怀里的慕听筠,压抑不住内心的轻慌在她额角烙下一吻。
    果不其然,离白河不远,久渊声音难掩凝重地说:“公子,他们来了。”
    “嗯,往山林里走,”公仪疏岚吩咐完,扫了眼如临大敌的墨芜和青雉,轻拍慕听筠的脊背,“兜儿,醒了。”
    “怎么了?到哪里了?”慕听筠睁开眼,蹭了蹭他的胸膛,嗓音里还带着睡意。
    话音刚落,马车忽地一抖,公仪疏岚动作迅速的从榻底扯出披风将慕听筠裹紧后,抱着她跳下马车。
    慕听筠反应极快,耳边兵器相交的清脆响声让她遍体生寒,转身对紧跟他们却渐跟不上的墨芜和青雉道:“分开走,你们遮着点面容不会有人难为你们。”
    “不,奴婢们宁死也要跟着姑娘。”墨芜坚决道。
    “莫要傻了,我要你们好好的,这是命令,快躲起来!”慕听筠厉声说完,就被公仪疏岚施展轻功飞快朝林子里掠去。
    半退半缩小保护圈的久渊随着对方人越来越多察觉到形势不妙,挥手斩落一人,他喘息着飞身朝公仪疏岚方向追去。
    “公子,我们被包围了!他们武艺高强,我们的人竟然快顶不住了。”
    公仪疏岚面色阴沉,他失策了,原以为霍伯曦身后的人会将重力放在夙京城,孰知他公仪疏岚才是对方势要拔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从袖笼里取出一根细白长线缠在他和慕听筠手腕上,耳边、眼前是迫近的刀光剑影,公仪疏岚却勾唇一笑,“兜儿,莫怕。”
    看了看目光可及之处的白河,慕听筠隐隐猜出夫子想做什么,她紧着嗓子问:“若是白河里也有人呢?”
    “白河藏不住人的。”公仪疏岚简单解释后,抱着她往河边掠去。
    久渊眼见公子和夫人跳进白河,深吸一口气,赤红着眼睛飞进人群,竟将他们的公子逼得如此,即便要死,也得多拉几个人垫背。
    刚跳进白河,慕听筠就明白了夫子话中含义,这白河的确是藏不住人,看着平静的河面实则水下暗流涌动,对水的恐惧在下水后的一瞬间淹没了她,她紧紧攀着公仪疏岚的肩,闭紧眼睛,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感受到怀里软倒的身躯,公仪疏岚俊美的脸上杀意必现,快速判断靠岸处后,刚要游过去,后脑倏地剧痛,而眼前陷入一片沉暗。
    耳边有隐隐约约的吆喝声,公仪疏岚蓦然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后,猛然坐起身来,然脑后一痛,让他险些又晕过去。
    “哎,年轻人,你慢些,头上还有伤呢。”从外面进来个布衣妇人,见他醒来忙放下手里的碗,随手用身前的围裙擦了擦手走过来。
    公仪疏岚望着手腕上的红痕,低沉的嗓音隐藏着无尽的慌乱,那双墨沉的眼里红血丝布满,席卷而来的恐惧让他僵住了身形,就连呼吸也仿佛停住了。
    “大娘,我娘子呢?”
    “你说跟你绳子系在一起的那姑娘吧,在隔壁睡着呢,你头上有伤,她又有身孕,大夫交代了不能躺一起。”妇人边说边把碗端过来递给他。
    公仪疏岚却是愣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好半晌后他才哑声问:“她还好吗?可有哪里不适?”
    “大夫说了没啥事,就是被河水凉着了,胎像不稳得卧床养着,不过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俺有俺家二娃子那会儿大夫也那么说,现在二娃活蹦乱跳的身体好得不行。”
    接过药来一饮而尽,公仪疏岚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妇人压着被子阻止了,“哎不行,不能下床,你伤势更严重,大夫特地交代了你不能下床,一步都不行。”
    “大娘,我想去看看娘子。”公仪疏岚嗓音紧迫道。
    “不成,她一会儿醒来就让她过来看你,但你是万不能下床的,不然往后可能很难痊愈,听大娘一句话啊,你快躺下,不然大娘这就去给你看看她醒了没。”
    “好,多谢大娘了。”
    看着中年妇人走出木门,公仪疏岚怔怔的看着门槛,脑后一阵阵发晕迫使他想要晕倒,他却强撑着不想晕过去。
    她有孩子了,在白河里那么久还安稳存在,万般柔情涌上心头,公仪疏岚捂脸无声轻笑,笑得眼泪沁出眼角,那些君子风度在巨大的喜悦面前化为蝴蝶翩跹而去,既后怕又惊喜的心情让他整个人轻轻发颤。
    妇人进来后,公仪疏岚已然恢复了平稳,只眼底涌动的情意能反映出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那孩子还睡着呢,睡好,睡着能更好休息,你就别担心了。”妇人说话间,又从外面进来了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汉。
    妇人扯过那中年男人说:“这是俺夫君,他姓牛,你叫俺们牛叔、牛婶就好,”介绍完丈夫,牛大婶转了话题问,“你老实跟牛婶说,你们两是不是私奔的?”
    公仪疏岚哭笑不得,摇头说:“不,我们已成婚几月了,是外出游玩时,遇上歹人才不慎落水。”
    “听你口音不像是咱们这地儿的,过些日子你牛叔要进城,要不要把你们送城里去?”牛大婶爽朗的笑着问。
    “我想等娘子将身子养好了再出发,我这儿有些银子,这些日子可否借住在您家里?”
    牛婶摆手道:“想住多久住多久,大娃跟二娃成亲后就不跟俺们老两口住了,正好房子也空出来,你们尽管住下来。”
    “那就多谢牛婶牛叔了,这些银子请您二位务必收下,我娘子初初有孕,有些事儿我们还不懂,若是需要买什么,还是劳烦牛婶了。”
    “这你就放心吧,俺们也不是贪便宜的人,不会乱使银子的,你快躺下吧,等你娘子醒了大娘就立马告诉你。”
    公仪疏岚满心都是他的小姑娘,可眼前的天旋地转使得他不得不躺回去闭上眼睛。
    慕听筠醒来时,迟迟没反应过来,她迷茫的环顾一圈屋内摆设,掀起被子下床,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色让她呆了呆。
    面前是篱笆围起来的小院,青石板小路旁的一块空地种满了绿油油的菜,许是刚浇过水的缘故,青菜叶上的水珠不断滚落,另一边是一间小屋,应当是厨房,能看见从屋里飘出来的白烟,带着浓浓的白米饭香。
    她这是,在哪?慕听筠连连眨眼,咦,好像不是梦……
    抱着菜篓子从厨房转出来的牛大婶忽然看见那个本在昏睡的姑娘站在门口,吓了一跳,“哎呀,姑娘醒啦。”
    “您好,请问,这是哪儿?可见到我夫君?”见到人,慕听筠忙向她打听。
    牛大婶乐不可支,“你们果然是小两口,问的话都差不离,他头上有伤,之前还想去看你,被劝下来了,眼下应当还在睡着,就在你隔壁这儿。”
    “我去瞧瞧。”慕听筠一听有伤,转身就往隔壁房里跑。
    “哎哟,这姑娘也不慢些,这还有着身孕呢!”牛大婶跺脚,焦急的要跟上去,反被牛叔拉住了胳膊。
    “人小两口劫后余生说说话,你去凑什么热闹。”
    因着公仪疏岚的伤在脑后,所以他是伏着睡的,慕听筠动作轻微的抚过染上血色的白布,心疼得眼泪扑簌簌的直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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