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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鹏说:那也行。总之,我不想离开南城,我要和我哥张大年一起回家。
曹乐说:你不要左一个“我哥”右一个“我哥”的,他真保不住是你哥,如果你想家,还不如现在就回家,你的家里还有你老婆和儿子呢,你不能扔下现成的那个家吧?以前的家是虚的,现在的家才是实实在在的,握在手里的,疼在心里的。你这么多年东奔西跑,不要把握在手里的那个家都荒废了,你还是回去吧。
张大鹏说:我现在的家很支持我,如果我不找到以前的那个家,现在的家就像漂在我心上,拴不了绳,停不上岸。
曹乐把张大鹏带到麻地村,又对张大鹏说:你真的想好了?你想好了,我们就去找“寻租启事”,去问有没有空房。张大鹏不再说话了,他搂着皮包,一双眼睛四处乱转。
两边的房子不高,大多是五六层的样子,但把太阳都挡在了外面。正是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巷子里还是很凉爽的,若有若无的风和着地上的湿气拂在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张大鹏已不再抹脸上的汗了。湿气是小巷两旁卖菜的菜农留下的,现在只是水痕了,卖菜的菜农刚刚离开,还有一两担竹筐放在小巷两边,竹筐里尚存一两把青菜,有点零乱,像刚抓挠过的乱发。
张大鹏说:蛮像我小时候在东城。曹乐说:那让你再住一次东城,找找小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
直到问到一间房子,曹乐还在对张大鹏说:想好了,先付一个月房租吧。张大鹏说:我哥什么时候认我,我就什么时候走。曹乐说:如果他一辈子不认你呢?张大鹏说:那我一辈子就不走。曹乐苦笑了一下,说:唉,你是何必呢?
张大年打曹乐手机,曹乐正奔往单位的路上。张大年的声音很小,让曹乐有点听不清。
曹乐对着手机喊:老张,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手机那边张大年的话糊成一团,曹乐只迷迷糊糊地听到“过来”两个字,曹乐听到“过来”两次,他的心收得紧紧的,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亢奋,他不知道张大年找他有什么事,但是他觉得不论什么事,去张大年那里是最重要的事。
曹乐连忙给采编部主任打了一个电话,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采访,临时请假,便折回摩托车向同心小区急驶而去。
正是阳光从黄色转为白色的时候,曹乐感觉摩托车头盔掩盖下的头发已经开始湿了,有几缕正沁出汗水,他本能地扭动了一下头颅,一种滑滑的感觉在头盔的边沿轻轻地摩擦了一下。他伸长脖子,伸展腰肢,舒了一口气,在心里算了算:自上次去同心小区在张大年家碰壁,距今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三个多月来,曹乐收到张大鹏无数个电话,电话里都是打听张大年的事,比如,问张大年有没有联系曹乐呀,张大年最近怎么样呀,语气一次比一次焦急。有一次,曹乐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张大鹏说:我得再一次去我哥家了!非去不可了!他赶我我也要去!他不是我哥我也要去!我的心是死是活就这一次,哪怕死了也要死得明白!
曹乐一听也急了:你不要乱来啊,你不要乱来啊。到时我不会跟你去的。如果人家打电话报警,把你抓起来我可不管呀。曹乐对张大鹏说完这些,他心里何尝不在替张大鹏急呀。
现在终于有个机会了,张大年主动找到了曹乐,不管张大年在电话里说什么,不管他有没有要曹乐去,曹乐都想去都要去,一边是讳言莫测的张大年,一边是迫不及待的张大鹏,曹乐真的想尽快把这个结解开,让双方来个坦诚相见。
曹乐敲开张大年家门,张大年眼珠子一动也不动,仿佛不认识曹乐一样,但门一点点地打开了,曹乐把身子完全走进去,张大年已经完全转过身,把他往客厅里带了。
没有灯光也没有阳光,惨白的地板砖让曹乐激灵了一下,他抹了一把额头上湿漉漉的头发,然后低着头找鞋。
不用换了,直接进来吧。张大年弯着腰,转了一下头说。
曹乐想起刚才电话里的那个声音,曹乐把脚步放得很轻,他把采访包往怀里搂了搂,像个做错了事在老师面前罚站的学生。阳台上的一片亮光透过落地窗轻轻铺洒进来,曹乐看清了张大年的脸,那满脸的老年斑显得愈加黑了,像明澈的天空下飘着的几片乌云。
张大年突然有点局促起来,他先是在一张滑亮而又黄得发黑的长椅上坐了一下,他的屁股刚沾上又马上站起来。他的腰弯得更低了,眼睛却始终没有看曹乐。
哦……哦……李记者,曹乐,你叫什么名呀?我就叫你曹乐,你……张大年说出这一大串,让曹乐换不了姿势,他仍那样站着,眼睛却挣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他没有说话。
张大年转了一下身子,拾起一个绿色的水壶向阳光里走去。曹乐看见阳台上有几抹鲜红,那是一品红,这座城市最常见的一种植物。曹乐这才回神快步走过去,走到张大年身边,他不知道该干什么,他看见一些水织成的丝线,向着那些排列整齐的、红得耀眼的叶儿扑过去。
曹乐看见张大年的脸上慢慢焕发了光彩。曹乐说:张老,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张大年转身到了客厅,他把水壶放下,对曹乐指了指那张长椅。曹乐把采访包别到腰间,坐到了长椅上,张大年也坐了过去,他指了指长椅前那张茶几,茶几上有一只杯子。曹乐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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