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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起身闻了闻花盆里的菊花, 面带诧异道:“我也觉得挺巧,可都在一个京城里,有的时候就是那么巧。”
张瑛笑了笑, 没做声, 把别的话扯了去,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却不知张瑛不想知道, 待快要回去时在回廊拐角遇见了李三。李三只比张瑛大几个月,两人幼时也是常常一起玩闹, 后来年岁大了,这才略微疏远了些。
“三表哥。”张瑛微微往后站了站, 而李三则站在阴影里,整个人都有点晦暗不明。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味, 浓而不腻,张瑛微微侧过脸,调侃道:“三表哥这是怎么了 , 长大了,装深沉呢。”
听着张瑛的玩笑话, 李三脸色微微带了笑,张瑛面上不显,可心理松了一口气。“表妹看样子过的不错。”
“那是, 我是谁啊!我会是那种打断牙往肚子里吞的人么!”张瑛一边说笑一边看了看四周,瞅着黛玉和三春就要过来, 便往外走了走道:“下次再聊, 我带了姑娘们一起过来玩, 不能不见人啊!”
李三陡然挡住张瑛退路,急切的说道:“我在那个冷子兴的古董铺子见着了张家的东西。”
“什么?”张瑛看着他,见他一脸凝重,便上前问道:“什么东西?”
“是个琉璃花瓶,瓶子里面刻着张字,那瓶子底座修补过。”李三说着,看了看张瑛继续道:“我想着不会是你的陪嫁,所以特意来问你。”
张瑛摇了摇头,低着头看了看裙角,脑子里隐隐有了一个念头,接受贾府库房的时候,早就发现这十几年,古董损耗特别多,经常打碎一个瓶打破一个盆之类的,而一旦这些东西打破后,就算作损耗,可如果这些东西只是破了一个很小的缺口,却被有心人长大光明的带了出去卖钱,那可真是能狠狠的发一笔横财。
“多谢三哥了,只不过我今日不便,不如下去三表哥带我去那家看看。”张瑛说定后,一想自己原先是姑娘家不方便出门,如今成了婚出门到底容易些,也算是成婚的好处之一了。
黛玉和三春十分欢喜的回了府,特别是三春欣喜之情易于表面,连带着好几天都满面喜气,也是,三春平日里基本不出门交际,难得出门做客,又如此喜好相近,自然是宾主尽欢。
书房内,张瑛翻出库房的册子,只一眼看去,自从王夫人当家后,基本上每年都能碎五道六件古董瓷器,甚至有一年连着损耗了八件。真真是怪事,但凡世家大族,这些古董物件大抵都是传家的老货,哪里能三天两头的打碎一件,就算是打碎也也该惩治打碎的人,就算是主子失手碎了,那也断断不能不当一回事。
看着册子记录,这些物件大部分的都是在荣禧堂和荣庆堂摆放时损耗的,因此册子只记录道出借荣禧堂后面则用红笔写了四个字“打碎损耗”。
张瑛揉了揉眼睛,这册子看着自己只想笑,可笑过之后,张瑛又觉得苦闷,这贾府可真是一个大坑,而且是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张瑛一早请安后 ,便推说要回娘家一趟,贾母虽不满可还是应了,张瑛坐着马车直接回了张府,给母亲说了一会话之后,便打听起了自己姑姑的嫁妆来。
李夫人被张瑛给问住了,过了半响便道:“你这丫头,瞎问什么呢,你姑姑当年出嫁是你祖母外祖父做的主,那时候我还没进门,我能知道什么!”
张瑛叹了口气,说道:“也是,母亲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
啪的一声,李夫人在张瑛脑门上敲了下,佯装生气道:“你嫁了人,怎么说话的,真该让你婆婆好好训斥你。”
“别啊!就是因为你是我亲娘我才能真情流露啊,难道你要我整天装腔作势的对您!”张瑛说着便要做出一副小媳妇样,却被李夫人给拉住了,连忙道:“可别,我最不喜欢摆架子的婆婆了,以后我也绝对不那样,你那婆婆还好吧。”
邢夫人虽小气刻薄,可自从被贾赦说过几次后,便不敢给张瑛摆婆婆的架子,而贾母则是个有城府的,她轻易不会跟张瑛撕破脸,因此张瑛在贾府这些日子过得倒也很好。
“挺好的,表哥也上进了,去了龙禁尉。”张瑛说完,李夫人瞅着张瑛道:“你父亲早就回来说过了,贾琏那小子长得像你姑妈,样貌是没得说的,就是怕染了些不好的毛病,你以后注意点。”李夫人说着,便从梳妆台下面的暗格里掏出一本油纸抱着的本子来,塞在张瑛手里:“这是我的陪嫁,传男不传女,你收着。”
张瑛以为是什么女戒女则之类,便让一旁的菊青收着,便出了府门,而李三则早在一旁的马车里等着了。
见了张瑛,李三便招呼马车直接去那家古董铺子,张瑛从袖口掏出一张纸,上面全是这些年贾府库房损耗的古董。
下车前张瑛便带了一个面纱,李三下车后扶着张瑛便一起进了铺子。
摆在大厅的不过是寻常物件,李三朝着老板道:“就这几样破烂,有么有好一点的。”
冷子兴一看这两人衣着华丽,而且李三之前来过两次,当即便让店员把两人带去了后院,那里通常放了精品。
这才刚去后院,便见着一个白瓷双耳瓶,这瓶子通体雪白,在阳光下这白瓷盘隐隐泛着白光,就好似透明一般圣洁。
“这瓶子不错。”张瑛说着便上前细看,瓶身上下毫无瑕疵,色泽浑然一体,底座微微有些暗沉,这是官窑瓷瓶,一般人家都不可能有。
见张瑛频频看向这个双耳白瓷瓶,李三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这个瓶子瞧着还成,多少银子?”
冷子兴一张脸笑的满是褶子,上前便赞道:“这位夫人好眼光,这东西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乃是官窑出品。”
“哦,官窑?”张瑛佯装有趣。
“你这嗨哟官窑的东西,跟我们说说哪来的,不会是偷的吧?”李三说完,眼角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张瑛。
而张瑛则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
冷子兴哈哈笑着:“我这铺子里的东西都有正紧出处的,这不是勋爵人家的物件坏了个口子,便不要了,我正好有修瓷器的技术,这就给它修好了。”冷子兴说着,便上前拿起那瓷瓶,只见一边的耳把上有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纹。
“这个耳把掉了,我给粘上了,你们看看。”冷子兴指给李三看,李三接过给张瑛看了下。
而张瑛乘着这一会功夫,已经把屋子里的东西七七八八的看了一遍,这里头不少东西都能和损耗的物件匹配上,只不过目前不便打草惊蛇。
只是这瓷瓶,张瑛在贾母的荣庆堂见过,就摆放在贾母正屋一侧的博古架上,这种瓶子一般都是成对出现,之前张瑛还觉得奇怪,今儿算是明白了,感情另一只就在这里。
“六百两。”冷子兴左手比划了个六字。
李三直接咋呼了:“就一个破瓶,你也真敢开口!”
“这位爷,你自己看看,这个白瓷瓶的成色,再看看它的年份,这可是本朝□□开国时特意烧制的一批瓷器,如今留世的可不多了。”冷子兴说着便朝着张瑛道:“夫人,我是个实诚人,这一开始就指明这瓷瓶有瑕疵,你说一般人能告诉你们么!”
“行,我们买了,你给我们写个条。”张瑛直接拍板,李三忙走近低声劝道:“你真要花这么多钱买这个。”
张瑛想着,自己虽说已经接手贾府管家一职,目前看来大部分都算安分,可是王夫人管家这么多年,早就盘根错节,而且贾母如今让自己管家不过是想着借张家势,只要自己一旦不得她的眼,这管家之权,分分钟就能更换。倒不如趁着现在,直接把王夫人的错处揪住,才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徐徐发展。
李三送张瑛到贾府门口才离开,张瑛则直接带着白瓷瓶子去了荣庆堂。
虽说男女有别,可本朝民风开放,并不特别严苛。
张川柏挑了个空挡便便跟着带路的丫头一路去了后院湖边的亭子,还没走进便见着一位姑娘已经在等着了,张川柏微微侧了头,殷四娘则在婆子的带领下朝着张川柏服了服。这就算是正式见过面了。
张川柏匆匆看了一眼,只大概记住她样子,便起身要走。就在转身要走之时,张川柏眼角看见殷四娘头上戴着的那一只凤尾金钗,顿时脚步一迟,转而便转身走了。
殷四娘的奶妈看着已经走远的张川柏喜滋滋的上前道:“四姑娘,你看看张家公子,可真真是人中龙凤啊。”
殷四娘淡淡的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奶妈扶着殷四娘起身往回走,殷四娘推说自己冷,奶娘打发了一旁的丫头去马车拿衣裳,殷四娘则道:“还是奶妈去吧,我在这边的换洗室等着,不会有事。”
奶娘不疑有她,转身便走了,而殷四娘则立刻便打发了丫头去给问李家下人要被热茶。
那丫头刚走,便见着一个一身素色常服的公子走了过来,敲了敲门便直接进了屋。
高文井脑海里不住涌起殷四娘头上的凤尾金钗,越想越觉得诧异,最后转身便往回走,想着要好好问一问。
这不正好见着高文井进了那处换洗室,张川柏紧赶慢赶的走了过去,一推门出声道:“文井,这是女子换洗室。”
屋内相拥着的两人顿时一顿,张川柏则直接黑了脸,摔门而走。
高文井直接跑了过来,一把拉住张川柏道:“川柏,我……。”
“男婚女爱,本就是田地自然。高兄既然和殷姑娘情投意合,那理应早早的上门提亲,没得辜负了人家。”张川柏说着,便语带讥讽道:“我原先一直对高兄心生愧疚,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我母亲那里我会好好跟她说的,绝对不会拆散高兄和殷姑娘的姻缘。”
张川柏内心恼怒至极,面上不免也带了出来,一双眼睛把高文井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最后摸着自己袖口道:“我之前十分佩服高兄,高兄家事清贫,可文采斐然,有见识有气度,我自叹不如。舍妹和高兄阴差阳错后,我更是一度对高兄愧疚不已,可现在我才明白过来,高兄也不过如此。”说完没等高文井回话,张川柏便甩袖走人。
而殷四娘则站在门后,一双眼睛泪眼婆娑,似乎有万语千言要说。
高文井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只不过想着张川柏并不是那等多嘴多舌之人,只不过对于殷四娘,高文井不是没想过求娶,只不过几次试探后已经被殷家明确拒绝了。
因此这才和殷四娘私下来往,却不想竟然被张川柏撞破。
只是想到张川柏人品,高文井想着他不会往外说,只不过两人多年的友情估计就要断了。这些日子以来,张府对自己的冷淡,高文井不是没有察觉,只不过一来是临近科考,二来则是想着徐徐图之,却不想今日竟然被张川柏撞破此事,真真是时运不济。
孟家姐妹似乎和黛玉很是投缘,几个人相互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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