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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韶诗是连走带跑上楼找余芷的。
午休时间, 她大多用在了情侣戒指的最后一步上面,忙到两点半, 然后用心跟师傅在现有的包装盒里挑了个好看的,一不留神花了二十分钟。眼见着午休要结束,她打算晚上再把戒指给余芷,不慌不忙发了条信息。
谭韶诗怎么都没想到余芷会着急地叫她上楼。
周女士约了四点钟验定制项链的成品,她纠结片刻, 觉得余芷也忙, 应该只是说几句话, 能在三点半赶回办公室, 收好戒指盒就上了楼。
余芷似乎没有说几句话就放人的意思, 在她进到办公室的一瞬马上伸手抱住了她。谭韶诗懵逼,而后感到口袋里的戒指盒硌人, 弱弱说一句“没关门”, 等怀抱松开,马上低头确认了下戒指盒的位置,想着要不要现在送。
怀着乱七八糟的心思,谭韶诗的思考能力有限,对于余芷突然抛出来的问题耿直答了句,“真的, 我也忙。”
余芷愕然。
谭韶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一句不好听的话。
女朋友为了不能陪伴而感到抱歉,她说出这种话, 别说戒指, 命都可能没了。
“虽然我很想你, ”谭韶诗一咬牙,愣是现场发挥,捏了一把撒娇的声音跟余芷撒娇,“但是我知道我们会长长久久,不急于一时的~”
余芷莞尔一笑,“韶诗。”
“嗯?”谭韶诗眨眨眼,想让自己显得萌一点,让余芷忘记刚才听到的愚蠢的答案。
余芷盯了她一会儿,笑意更深,直接上手捏了捏脸颊,“真乖。”
谭韶诗弯了唇角,微微侧身主动抱了过去,既避免了大衣里的戒指盒阻碍她们,又与余芷贴得更近一些,让彼此的气息交汇。
求生欲真是奇妙的东西。
“米总让我休息一下。”余芷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问着,“你今天下午有什么工作?”
这些天,谭韶诗习惯了余芷要开会要外出的各种繁忙,一时不敢相信余芷说的话,“你是说……你今天下午放假?”
“算是。”余芷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不确定又像是在哄着她,“你呢?工作多吗?”
“除了周女士来看项链成品,大多工作能够往后延。她四点钟来,啰嗦一下就五点了……”谭韶诗草草一算,遗憾地发现余芷空闲的时间跟自己错开了,不甘心地追问,“米总让你休息,你晚上也不用加班了吧?”
余芷略加思忖,果断答,“不用。”
“……真的吗?”谭韶诗觉得余芷不会无缘无故地犹豫,直起身子面对面劝着,“你有工作就做嘛。”
她离开怀抱,余芷伸了手虚虚搂着,生怕她跑掉似的,连带着声音都多了一点不情愿,“米总那边出了点问题,我先看看情况,把工作往后延一些。”
“出了什么问题?”临近晚宴,谭韶诗也做了好一阵打杂补缺的准备工作,自然上心,一听到出问题就紧张不已。
余芷摸头安慰,“发言稿的问题而已……米总似乎有自己的主意。”
谭韶诗松了一口气。
发言稿不归她们部门管,展品、拍卖品和嘉宾佩戴的公司珠宝不出问题就好了。
“你刚才说周女士四点钟来,”余芷看了看时间,收手把她抱得更紧,抵了鼻尖压低声音,刻意卡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与她说话,“我们至少还有五十分钟。”
“嗯……”谭韶诗莫名看了看柔软舒适、能够让她们在上面稍稍滚一下的大沙发,脸颊发烫,抿了抿唇弱弱说,“好像不能这么算。”
“为什么?”
“我等一下要见周女士。”谭韶诗委屈,“总不能红着脸吧。”
余芷笑了,倒没有继续紧贴厮磨,“行,你坐下,我们纯聊天。”
“好。”谭韶诗安了心,乖乖到沙发上坐好。
余芷给她倒了杯水,瞧她从大衣左侧的口袋里翻出手机确认是否有信息,指了指右侧鼓起的口袋问,“这里是什么?”
“噢,对了。”谭韶诗想起来了,“我把戒指带上来了。”
她拿了出来,真要摊开手给余芷看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一是担心余芷见惯了精致做工的珠宝,自己这份丢人,二是……她选的盒子实在是太庸俗了。
盒子是红色绒面,爱心形,系了绑带蝴蝶结,瞧着就有一股腻歪肉麻的意思。
师傅由着情侣戒指想开来,准备了一堆具备心形、鲜花、粉红、告白语等爱情元素的包装盒,甚至有求婚系列。谭韶诗面对一堆浮夸高调的包装盒傻了眼,她喜欢的图案和颜色是两个极端,要么黑白灰简单过头性冷淡系列,要么幼稚可爱看着像是幼儿园配色,母胎单身,买东西还喜欢选暴漫和表情包图案,哪里碰上过这些,硬着头皮从中选了一个最低调的装戒指。
“也行。”师傅尊重她的选择,安慰一句,“这样显得戒指没这么难看了。”
谭韶诗哭笑不得,等自己捧着戒指盒来到余芷的办公室,觉得师傅的话很有道理。
戒指盒和高大上的背景太不搭调了。
余芷却没在意戒指盒过于艳俗的配色,直勾勾盯着瞧,看她不懂就主动说,“我可以看看吗?”
“嗯。”谭韶诗想着做都做了不能白费,收起了羞耻心给余芷打开。
两枚情侣戒指出现在眼前,融入酒杯和酒瓶元素的图案挨在一块,镶嵌了同样迷离的酒红色宝石,昭告着成双成对的关系。
谭韶诗乍一看挺满意的,细细再瞧,又觉得美中不足。
要是不离这么近,除掉拥挤的感觉就更好了。
“哇。”余芷少有的管不住情绪,面露惊讶叹出了声,“好漂亮。”
谭韶诗瞧着余芷脸上绽放的笑,也跟着开心,“戴上试试?”
余芷“嗯”了一声,没动。
谭韶诗会意,拿了瓶子那枚,慢慢为余芷戴上。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尤其是戒圈碰到余芷指尖的瞬间,顿了一顿屏住呼吸,等戒圈缓缓套了进去才放松下来。
“合适。”她一时忘了戒圈由师傅把关,兴奋点头。
余芷也帮着她戴上,将手比在旁边。“真好看。”
谭韶诗花了那么多时间,忍不住显摆,“宝石是我镶嵌的哦。”
“嗯~”余芷用了幼儿园老师夸孩子的慈爱语气,“真厉害~”
谭韶诗不觉得羞耻,还觉得美滋滋。
在女朋友面前当宝宝怎么了。
“对了,我们拍张照。”谭韶诗记得自己的努力,更记得师傅的辛劳,“给师傅发一下,他一直担心效果不好呢。”
“好。”余芷却说,“顺便发个朋友圈?”
谭韶诗愣了一愣,随后痛快答应了,“好啊,试一试秀恩爱的感觉。”
她在朋友圈没少吃狗粮,想着这回可以扬眉吐气,打字的手指快得飞起,一句话加了好几个感叹号:“我做的戒指!!!女朋友戴着真好看!!!”
谭韶诗脑子一热发了出去,回头看余芷,发现余芷比她更肉麻,附言三个字:
“么么哒~”
余芷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编写,认真劲跟开会签文件的时候不相上下。
谭韶诗的目光在“么么哒”和荡漾的小波浪号,想着余芷在别人面前常常以淡定从容的姿态出现,为了即将崩出天际的女朋友人设而担忧。
这么萌没关系吗……
她正瞎想,余芷忽的转眼看她,扑哧一笑,“吓着了?”
说着,余芷把这行字去掉,换个中规中矩的爱心才点了发送,把搞不清状况的她搂到怀里,蹭一蹭亲了口。
“放心,我只对你卖萌~”
谭韶诗被柔软好听的声音俘获,浑身发软,一时忘了之前说的“纯聊天”,乖巧让余芷亲亲抱抱没有一点反抗,满脑子想着莫名其妙的三个字。
崩得好。
——
谭韶诗去洗手间下了把脸,整理好自己,下楼去等周女士,时不时照照镜子看脸上的红晕是否褪去。她喝了一杯清心静气的苦茶,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周女士。
周女士不是一个人,身边有个朋友。朋友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凤眼瓜子脸,步子看着不慌不忙走得却飞快,一路上不住打量。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周女士准备见到心心念念的定制戒指,十分好说话,“这是我的朋友,姓吴,做婚庆生意的。”
“你好。”谭韶诗乖巧问好,递上名片。
吴女士双手接过,斜眼打量她,“这次就你一个人设计?”
“主体部分是我一个人,细节上有同事们一起讨论。”吴女士的目光比较凌厉,谭韶诗感觉这是个不好惹的角色,答得有些小心翼翼。
“哦。”吴女士兴趣缺缺,“去哪里看?”
“这边请。”谭韶诗直接把两位女士请到了接待室。
一进门,周女士就开始四处打量找项链,吴女士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不发一言,指头在手提包上轻轻敲打。
柯姗见了,示意谭韶诗去取,一边倒水一边解释,“小谭去拿项链了,先喝杯水吧。”
谭韶诗以最快的速度取了项链回来,走到两眼放光的周女士面前放下盒子。“您看看。”
周女士迫不及待开盒子确认,吴女士却关注着她手上的戒指,目光意味深长。
谭韶诗觉得有些不舒服,别开眼不对视。
“哇!”周女士忽的叫了起来,推推吴女士的胳膊说,“你看,没p图,比发给我的图片还好看!”
吴女士瞧了一眼项链,面色稍缓,“是不错。”
“谭设计师。”得了满意的结果,周女士的称呼也从呼来喝去的“小谭”变成了“谭设计师”,我就是要这种感觉!真是多谢你了!”
谭韶诗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意,“你喜欢就好。”
“哎,你可以跟她谈啊。”周女士劝了劝寡言少语的吴女士,“时间够,试试他们这一家嘛。”
谭韶诗闻到了单子的味道,上前询问,“您有什么想定制的珠宝吗?”
“不是我,是我的客人。”吴女士拿出了名片,“明年6月办婚礼,想打首饰,大概是项链、戒指、手镯还有胸针四件套,你们能做吗?”
“能。”谭韶诗点头,柯姗迅速递上了宣传册,为了吸引客户爸爸而努力。
吴女士不在乎宣传册上的字,问的是另一方面的问题,“你们这能保护客户的隐私吗?”
谭韶诗没有跟客户打交道的经验,想说一说设计过程会保密,柯姗比较灵活,一下子听出了言外之意,点点头,“当然,不论是设计还是价格,我们都只与客户对接。”
听到价格两个字,谭韶诗终于发现自己想跑偏了——吴女士才不在乎故事和设计外泄,只计较她们会不会越过自己这个中间人直接找客户,影响赚差价。
“行,我们把话说明白了。”吴女士说,“我的客人在外地,明年4月换工作才能赶来,全权交给我负责了,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不要给他们惹麻烦。”
柯姗说声好,殷勤帮着吴女士把水杯添满。
谭韶诗一看就知道柯姗能搞定,转而去问周女士项链有什么问题了。f公司知道自家设计师都有点傲气,为了避免沟通过程中起争执误事,专门安排了一个能言善道脾气好的柯姗接待,她完全没必要添乱,不如好好给周女士的单子收尾。
一切很顺利,吴女士下单,周女士试戴过后特别满意,拎着袋子要走出公司的时候跟谭韶诗说了句,“谭设计师,之前我的态度不好,真是对不起了。”
“没关系。”谭韶诗想到以后不用受周女士的气,神清气爽,“一切都是为了项链定制嘛。”
周女士哈哈一笑,直白说,“我知道道歉没用,这不直接把朋友带来,给你们介绍生意嘛。”
谭韶诗看了看吴女士一点不好惹的模样,暗暗吐槽:这显然是一箭双雕,满意了就介绍客户,不满意跟朋友一块闹事,算盘打得真响。
送走两个客人,她和柯姗回了办公室,给余芷发信息报喜:“我搞定了周女士的单子,还找到了新的客户。”
余芷回得挺快,“恭喜,是什么客户?”
“做婚庆的,给外地客人做代理。”
余芷立即没了兴趣,问起其他的,“柯先生的凤凰胸针呢?”
“他对第二次修改不满意,让我再改,”谭韶诗想起柯先生的语气还想吐槽,“他认为我被晚宴准备影响了状态,发挥失常,要求我一个月后再交。”
余芷发了个摸摸头的表情,“时间长,多琢磨一下,把重心放在柯先生这边。”
“我知道,先来后到嘛。”
余芷这一次隔了会儿才回,“不是,我觉得柯先生对你以后的发展很有帮助。”
“也是。”谭韶诗发现自己的目光还是短浅了,听了女朋友的话老实应答,“我明白了,这一个月会努力改图,多准备几个版本让他挑。”
她打的话长了些,刚发出去,就看到余芷令人惊讶的下一句。
“他能给你介绍工作。”
谭韶诗一愣,回忆起余芷今天反常叫她上楼,反常的热情洋溢,有点担心了,“公司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余芷回答得特别直白,“米沁脑子进水了。”
谭韶诗盯着这行字半晌,脑补出余芷温柔的声线说出来的效果,莫名抖了一抖。
余芷没卖关子,给她发了张截图,正是之前一起发的秀恩爱朋友圈。余芷那边的第一条评论竟然是米沁发的,写着:“羡慕,我也该辞职回家陪老婆了。”
辞职?
谭韶诗慌了,追问余芷,“米沁要辞职?”
余芷直接发了一段语音过来,“有这个意思。”
谭韶诗听出话里的无奈,心疼了,跑到办公室外边的走廊给余芷打电话。余芷接得快,第一句话就是温柔的一声“韶诗”,叫得人心痒痒。谭韶诗一时忘了自己想要问什么,抿抿唇,跑偏到别的话去了,“快下班了……我去办公室找你?”
“嗯,等你。”
谭韶诗一刻不耽搁地走向电梯。
到了地方,她看到的却是余芷偷笑的脸,觉得自己被骗了,“你……哪里不高兴了嘛。”
“来。”余芷招招手。
来都来了,谭韶诗认了命,走过去被抱得严实,听着余芷带着轻笑的呢喃,“我不这样,你愿意提前下班来找我吗?”
谭韶诗不理人,把实话埋在心里。
其实,她不经撩,余芷犯不着发截图说委屈,随便发个好听勾人的话就能把她拐上楼了。
“米沁的评论是一个小时前发的,有后续,”余芷把手机给她看,“这是她老婆的评论。”
陆芸昭:呵呵,不用了。
谭韶诗没忍住笑出声,“米总死心了吗?”
“不知道。”余芷还是有些担忧,“她要是辞职,公司肯定会受到影响。”
“她要在晚宴上宣布吗?”
“对,所以发言稿要重新写,调整时长。”余芷低下头,枕着她的肩膀闷闷说,“我觉得她表现奇怪,多问了一句……没想到她会给我要宣告辞职的解释。”
f公司的事情太大,谭韶诗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干脆用行动表示,转头蹭了蹭余芷,指尖在环抱自己的胳膊上轻抚。
余芷感到痒,轻轻笑了,顺势把她抱得更紧,“不理她了。”
偶尔的幼稚更显得可爱,谭韶诗心都要化了,不管余芷说什么都不会反驳,“对,我们不理她。”
“我能提前下班……晚上吃什么?”
一进入唠家常的模式,谭韶诗就没什么顾忌,有话说话,“家里还剩不少排骨……加点东西一起炒好不好?”
“好。”余芷温顺答应,“对不起,昨天没按时回家吃饭。”
谭韶诗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轻咳,“没关系,今天不是按时了嘛。”
余芷沉默片刻,忽而说了句,“如果米沁辞职,我不可能丢下公司离开,工作量会多很多,经常不能回家吃饭。”
谭韶诗理解,“那……我给你送爱心便当?”
“太辛苦了。”
谭韶诗不跟余芷说客套话,老实说,“我懒得做的话,可以跟你一起吃外卖。我就在楼下,坐个电梯上来很快的。”
“周末呢?”余芷叹气。
谭韶诗明白余芷说的是不能陪伴的意思,却不忍女朋友在百忙之中还得照顾她空虚寂寞的玻璃心,故意曲解,“啊,周末有空的话当然要做点家常菜,总吃外卖不好。”
她超常发挥的时候是真厉害。
余芷被她逗笑了,倾身向前亲一口。
“别担心嘛。”谭韶诗勾住余芷,一本正经说,“我们在公司见面嘛。”
对上她的笑脸,余芷没办法皱眉头,还有了逗她玩的心思,“这算潜规则吗?”
“不算。”谭韶诗学了以前余芷的说法,“我们是正式的。”
余芷笑着点点头,低头看了看情侣戒指,再抬眼,眸光盛满了说不出的温柔。
谭韶诗心下一动,忽而觉得自己一直“余芷”“副总”的叫,比其他小情侣差太远,自然而然叫了声肉麻话,“老婆。”
余芷惊讶,却很快应了她。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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