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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国王学院礼拜堂并不对游客开放, 许适懒得读标牌上的字, 就让周亭筠帮忙读,对方看了她一眼, 在许适要缩脖子时很好脾气地把标牌从第一个单词读到最后一个。她专业又好听的英音往外蹦,还念着许适的喜好熟稔地微微改变音色,清冷中带着缱绻眷念,路过的游客诧异望向她们, 许适轻皱着眉往周亭筠身边靠得更近, 好似一只捍卫领地的猫咪。
周亭筠不自知,念完后角度很小地往许适这一侧偏头,“翻译一下?”
音色又变回来了,从清冷大御姐变回周亭筠。许适说:“我在剑桥待了一年。”
周亭筠笑, 问:“现在去哪?”
“你想去看看《再别康桥》的石碑吗?”许适说着, 辨别了一下方向,“就在剑河边, 之后我们可以去punting, 呃,就是撑蒿, 划船的都是剑桥生,他们还会介绍剑桥的历史。”
周亭筠自然应允,她们抬步时,她问:“这些都是你去年的体验吗?”
许适点头, “当然。”
她们步行了一阵子就走到那里, 首先看见的却不是石碑, 而是它周围围着的游客。
许适支着下巴说:“我其实一直都很好奇他们看得懂徐志摩的诗吗?”她指的是面前这些外国人。
“可能就和你看莎士比亚一样吧。”周亭筠随口说。
“但是我会英语,也有一门课专门学莎士比亚。”
周亭筠笑着按一下许适的头,“你还真是苛刻。”
两个人等了十多分钟才轮到她们,人群散去后首先入目的就是和帛大人文学院主楼前胡适提过字的那块碑相同的石材,还有相同的文字。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徐志摩在1928年重返剑桥时写下这首诗,许适在第二年故地重游时重温这首诗,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也算能够体会诗人当时的心情。
不过她却和徐志摩不同,徐志摩只有诗,她还有周亭筠。
泛舟于剑河之上,一直款款而谈四处介绍的许适忽然沉默了不少,四周都是剑桥明媚的夏日阳光和让人看一样就想躺下来的草地,许适沉默着看这些风景,她不说话,周亭筠也就安静地坐在她身边。
许适其实现在才想到周亭筠也是来过这里的,对方完全不需要自己来多此一举做介绍。
周亭筠突然开口:“阿适你对诗很了解吗?”
许适下意识摇一下头,“读的不多。”
周亭筠听后不再说话,她随意地四下看看,景色很好,几个世纪前的建筑让游人有一种穿越时空返回几百年的错觉,就连拍摄下来的照片都自带怀旧滤镜。
周亭筠说:“今天天气很好。”
是个难得一见的大晴天。
许适也抬头看了眼天空,太阳高照。
“阿适为我读首诗吧?”
许适看周亭筠的视线带上了怀疑,“我?在你面前?”
周亭筠笑起来,“我想听你读。”
“你还不如自己读后录音。”许适嘟囔了一句,音量回到正常,“你想听什么?我背的诗不多。”
“《再别康桥》怎么样?”
少数几首许适能全文背诵的诗,毕竟高一时被语文老师压住背课文的印象太深远。
于是她就调动记忆尽量将这首诗深情饱满地念出来,周亭筠在静静地听,许适一心二用,这时候脑子里忽然模模糊糊地出现一个画面,好像在一百多年前的剑河小船上,也有一个中国留学生坐在这里,慢慢念出刚刚离世的徐志摩的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接下来的画面被排列地整整齐齐的《再别康桥》全文替代,许适不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时间线在哪里,人物又有谁。
那些都是虚构的。
文学是人生的一种虚妄参照系,就算描述得再怎么真实也都是假的,小说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所以说到底这些都不是生活。
她念出最后一个字,转头看向周亭筠,对方的嘴角挂着笑:“阿适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吗?”
“通过描写诗人对康河的无限眷念与依依惜别的深情,来抒发对眼前生活的无可奈何和对过往美好的憧憬之情?”
时间相隔太远,许适也忘了当年的阅读题正确答案,她只能凭印象理解。
周亭筠不说对错,却又轻声说:“阿适你知道有一句话叫一千名观众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吗?”
许适愣住了,船慢慢停下,周亭筠先下船,将一只手递给还坐在船上的许适,“来吧,我们去喝点酒。”
许适眼前好像出现另一个刚刚在脑中出现的身影,穿着黑色的学院袍辨不清男女,从船上一跃而下对着船上的人伸出手,“来吧,我们去喝点酒。”
许适伸出手去,一碰到周亭筠的手就被握紧,幻影全都消散掉,眼前是周亭筠,手中是对方的温度。
许适皱眉,眉心被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该死的共情。
周亭筠带她来的是老鹰酒吧。许适看着对方的熟门熟路,心中更加确定周亭筠根本不需要自己多此一举地指路。
老鹰酒吧是剑桥最古老也是最有名的酒吧之一,因诺贝尔奖得者克里克和沃尔森在这里讨论过“生命的奥秘”而被中国学生熟知——他们被收录入必修课本中,理由是进行了dna双螺旋结构研究。
许适在剑桥时只来过一次,她不怎么喝酒,连带有酒精都食物都很少碰,来的那一次纯属是为了取材。
今天的人不是很多,她们幸运地找到座位,周亭筠毫不犹豫地点了比利时修道院啤酒,许适对着那一栏几种品种的价钱直咂舌,最后还是指着其中的westvleteren 10说:“我觉得这个可能会符合你的口味。”
周亭筠挑一下眉,面带疑惑,“阿适你怎么知道我偏爱这一号?”
许适无辜道:“我猜的。”
实际上是她来这里时切身体会过这种口味,不过她想她还是比较喜欢咖啡。
周亭筠举着刚上桌的酒杯对她说:“你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什么吗?”
许适很给面子:“什么?”
“‘教堂时钟已过午,尚有佳蜜伴茶馨?’”
许适笑起来,因为她知道这一句,“鲁伯特·布鲁克?”
周亭筠也笑起来,不是因为许适认出诗人,“阿适,被知识所困的不是你一个。”【注1】
许适把笑收起来,她勉强地笑一下,接着就心不在焉。
就像是两个月内周亭筠每一次试图谈话时的表现一样。
周亭筠叹了口气,还是坚持着将话说完,“‘最壮丽的诗篇只能在自由的距离外获得,正如有时我们在夜里寻找星星,不能直接凝视它们,而只能侧向一边。’阿适,我希望你能坚定勇敢地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也从未带给我任何麻烦。”【注2】
许适侧向一旁的头轻轻动了动,周亭筠能看见她眨着的睫毛,她知道对方听进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地抱着ipad,其实以往在家时是周亭筠看书,许适抱着笔记本电脑码字的。不过现在许适已经不需要码字,没有ipad轻便的笔记本电脑也就没了用处,她这趟根本就没带它。
周亭筠稍稍偏头,视线刚好能看见对方平板上的字,那上面通篇全是英文,起初周亭筠还兴奋地以为许适在ao3,但是看了一行后她就失望发现那居然是一篇历史文献。
周亭筠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欣慰许适对学业的重视还是该心疼她放弃了睡前的娱乐活动。
周亭筠侧着的头都角度更大了些,已经足够使许适的余光看见她的动作。
许适动了动,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周亭筠的视线搭在ipad边框上,憋了半天说:“我念睡前故事给你听?”
许适笑着摇头,“我都快大学毕业了。”
“想听什么?”周亭筠坚持道。
许适当然不会拒绝她,便报出一个书名,周亭筠看着她躺下后才从ipad内调出全文。
是一个童话故事,不能再温馨,周亭筠把语气放得轻柔缓慢,cv的专业功底给了她在对话内的不同声线,许适打了个哈欠,把身子缩进被子里。
周亭筠的声音越来越低,枕边人的呼吸也逐渐变得绵长而轻缓,许适睡着了。
周亭筠关掉ipad,俯下身轻轻地给对方一个吻。
“晚安,阿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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