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誓千劫

第四章 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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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言自觉一大把年纪比不上他们这些风流好少年,听这女娃娃唐突唤了一声“公子”不觉生气反是欢喜,回道:“在下岭南王麾下谋士许言,听闻木二爷此番云游丢了师父却捡了个姑娘回来,实是惊奇,故瞧的姑娘有些无礼了些,还请姑娘见谅。”
    东翠听罢觉得不好听,皱了眉头:“师父不是公子弄丢的,姑娘也不是捡的,流言何时是能信得?”
    许言一噎,木二爷望了一眼,顿时笑开:“这下好了,大名鼎鼎的岭南许郎被我家小姑娘噎了嘴,这事儿传出去,你许能言的诨号怕是保不住了。”
    许言眼见着二爷把那姑娘安安稳稳地安置在他身边的椅子里,又是拿筷又是递菜的,也笑开了:“这下是吃了教训了,小姑娘可不能惹,恐是一身火。”
    二爷轻轻巧巧瞥了他一眼。
    “哟,二爷这一眼撩的爷心慌慌。”许六爷愈发不正经,两人重聚实属不易,这次随岭南王前往狮城商议联姻事宜,却是机缘巧合碰上木二爷木子清,实是开心。
    二爷瞧翠翠一眼,但见姑娘专心吃鱼并无异色,甚是安心,二人说说笑笑倒是自在。
    一盏过后,许言放下酒杯,勾着东翠说话:“敢问姑娘姓甚名谁?”
    东翠嘴里放着一块糖醋鱼肉正忙于剔刺,冷不丁被问了一句,急想吞下回他,公子忙拦了:“东翠,旭日东升的东,翠竹的翠。”说完扫了许言一眼,许六爷一噎。
    东翠嚼着鱼肉默默点点头,没错。许言细想,东姓,少见,难不成是国师一族?又想不对,国师只一养女,单名一个明字,如今也是长成了绝代风华的人物,却仍是不折不挠:“姑娘哪里人?”
    公子又截了嘴:“西南边区,石溪山人。”许言不乐意了,翠翠也不乐意了,怎么还不让人说话了,公子瞧着姑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翠翠吃饭,怕你说话噎着。”东翠又不好意思了,人家是好意,自己倒是总埋怨人家。
    姑娘笑了:“我慢慢吃,谢公子。”公子高兴了,又给姑娘夹了一块鸡腿。这边许六爷有些眼红,什么时候小午能这么乖就好了,总是这么东征西伐,一不留神就怕美人成了刀下魂。二爷望了他一眼,碰了碰盏。许言摇了摇头,一饮而尽,罢了罢了,飞花易逝,和人易散,唯有江山,唯有眼前。
    三人你一言我一嘴,说说笑笑,酒过三巡,竟是过了三更,虽有公子拦着,翠翠也还是尝了不少清酒了,这时伏在公子肩上,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挂着亮澄澄的月牙,有些不知所处了。这边两人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许六爷瞧着二爷肩头这嫩生生的小姑娘,眨着眼睛敬二爷:“皇城里金玉的郡主不要,非得从什么山沟沟里捡了个女娃娃,你可不是真的要出世吧?”
    “出世是迟早要出,但不是现在,现在我可没想这么多。我舍不得她,就把她哄过来了,好不容易把她带到我这俗世里,有些旧事我得为她打理打理。”木二爷轻轻巧巧地笑了。
    许六爷嗤笑:“你小子大言不惭呐!”一杯尽,砸着嘴意犹未尽,六爷又眨着眼睛笑盈盈:“终是等到了木二爷这话,不容易。”复又神色凄然摇着头只道:“不容易。”
    二爷望了他一眼,并不言。瞧了眼软软的东翠,请了辞:“姑娘喝了不少,有些醉了,今日重聚实属不易,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只求六哥保重,凡事想开,随心而为。”
    许六爷眼里像溶了墨:“此去经年,你我情深,话不多言,就此别过。”二人互作一揖,六爷踱步负袖而去,笑声清朗,四下寂静,料峭单薄的背影竟有些凄凉。
    公子长长一揖,心里不知作何滋味,扶了翠翠起身,摸着她的小肚子,低低地问:“翠翠吃饱了吗?”东翠只道饱了饱了,见公子神情有些凄凉,便搂着公子的脖子:“公子,还要和你一起睡。”
    公子瞧醉酒的姑娘可爱的紧,便笑眯了眼,轻轻拍着姑娘的背:“翠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东翠摇了摇头:“我不想随时随地都和别人黏在一起,那样实是太麻烦,不过若是某刻公子需要我,我是无论如何都会赶过来见你的。”
    公子又笑了,眼睛里星星点点的,怕是有星星跌进去了。
    东翠从不说谎,公子是知道的。公子是真心实意对翠翠好的,翠翠也是知道的。
    公子帮着翠翠洗漱完,又叫了两碗醒酒汤,哄着姑娘喝下后,便相拥而眠,一宿无话。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纱毫无保留的洒了一室,公子开了眼,看着翠翠清清浅浅的呼吸,一弯小麦色的臂弯露出被面,青丝铺了满枕,公子抓着姑娘的手腕把玩了半晌,又细细地瞧她的脸,难得翠翠醒的比自己晚,公子觉得新奇,对着翠翠的脸轻轻吹气,眼瞧着姑娘皱了皱眉头,便有些满足得笑了,睡意尚浓的翠翠娇软地哼了一声,这位爷有些痴了,捧着翠翠的脸,犹豫着亲不亲,怕姑娘突然醒来嫌弃,飞快地在红唇上轻轻印了一下,便再也控制不住了,轻轻咬着姑娘香香软软的嘴唇,越发得了乐趣,不一会儿就把人亲醒了,刚醒的翠翠闷闷的哼了一声:“公子作甚么?”
    公子呼吸有些重了,姑娘不知道公子在干什么,只觉得颇为舒服,便甜憨憨的笑了,为姑娘这一笑,公子一怔,便也笑开了。
    两人闹着穿上衣袖,起了身,洗漱完了,姑娘说着要吃早点,公子忙出门叫人备去了。二人吃过早食,狮零来回二爷:“爷,马车已修顿好了。”
    二爷说着辛苦,牵着翠翠的小手,便是准备出发了。
    雾说忙来送过二爷,拿过店小二手里的盒子:“舟车劳顿,特为姑娘做了一些精致饭点,二爷若不嫌满月楼寒酸,就请收下吧。”
    二爷替姑娘谢过,接过便拎在手里。狮零见状上前,二爷摆了摆手,自一手拎着点心,一手牵着姑娘上了马车。两人望着一青一白走出视线,雾说想从狮零脸上读出些什么,却是什么也没有。雾说盈盈地笑:“狮三爷近日可是揽了不少生意吧,眼瞧着这狮三船行大的能通天去了,三爷还是整夜忙的不着家,雾说很是不解,是你狮三打算自立门户了?还是二爷…正筹着什么大事了?”
    狮零瞧着这女子笑的真真切切,出口的声音也是掷地有声:“狮三不会肖想不该想的,也劝你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
    雾说不笑了,此刻把绢子攥得死死的:“三爷话里有话,该肖想什么又不该肖想什么,雾娘愚钝实是不懂,还请三爷悉开金口,好好教教雾娘。”
    狮零面色不改,手指微动,声音粗粝:“狮三冒犯,还请雾娘恕罪。”拱手一揖,大步流星,起身便走。
    雾说在后面气的眉头突突直跳,什么好姿态也顾不上了,跳脚直喊:“好你个狮三,回不了我的话就跑,有本事就永远别回这个家!”
    店小二缩一旁不敢言,狮三爷也是个人才,回回都能踩到点儿,次次气的老板娘跳脚。
    车里翠翠听见雾娘这声也是一愣,扭头询问:“这是生气了?”
    二爷闭目养神,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估计也是听到了不少,点点头:“嗯,轻易不气一回。”
    翠翠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意思?有故事?”
    二爷睁了眼,姑娘还真是不懂就问,就逗着她玩:“实话实说,我也不太懂这对冤家夫妻。”
    “你说他们是夫妻?!”翠翠瞪大了眼,复又摇了摇头,“既是夫妻,又怎么成了冤家?”
    “深爱却得不到回应,本应互相取暖却又互生猜忌,由爱生恨,世间常有的事。”公子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翠翠点头:“天地间你我无数,偏得两人结发为侣岂是易事,猜忌生隙自断姻缘,何苦来?难道只有尝得永失之痛,再来悔不当初吗?”
    公子眼睛亮晶晶的:“翠翠说的再对不过了。”
    狮三爷身姿端正地赶着路,一脸置之身外,听了这话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
    公子一手托着脸,瞧着竹帘那边狮零隐隐绰绰的影子,竟有些出神…
    出了城门,遥遥有一蓝袍男子身骑白马长身玉立于长亭,身后二三侍从,二爷下车作了一揖,六爷便摆手长笑以送,临别还对自车中探出头的翠翠眨了眨眼,翠翠咯咯直笑,觉得这人甚是有趣。
    天气有些回暖,车厢便卷起了竹帘儿,车里翠翠断断续续地唱着自己编的调子:“天雨雪,地起冰,素山银裹万物眠,围坐红炉饮清酒,芦笙苏苏,野鸟吉吉,绕着木家小子唱小曲儿…”还没唱完,东翠就哈哈笑做一团了,大概是觉得有趣。
    公子听着也笑弯了嘴角,敲着东翠摇摇晃晃的头,笑骂了一句:“你这丫头。”二人倒是自得其乐,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闹了半天,好不易安静下来,翠翠开口了:“你家怎么离我家这么远,这还得走多久才能到啊?”
    公子笑着捏了捏姑娘的手:“估摸着傍晚就该到了。”
    “你家多少人?”
    “嗯…大概两百多人吧。”公子思索着,木家四院,老太爷夫人少爷小姐再算上丫头小厮怎么也得两百多人吧。
    “那么多?!”翠翠眨眨眼睛,“那可有的玩了。”
    公子道:“人虽多,平时能见着面的也就十之有几,其余人都不会和我们太常打照面的。”
    “是吗,那你家有竹林吗?”
    公子眨了眨眼,稳稳当当地说:“有的。”
    于是皇城木府便大肆收购成年青竹,木府上下一时间忙的昏天黑地,东院便是在日落之前平地起了千亩竹林,清风乍起,簌簌作响,与这金块珠砾的皇城更是格格不入。市人皆云,听闻木府二爷有仙人之姿,如今随道常仙人云游归来,怕是更要成仙儿喽。
    马车刚入皇城太武门,木老太爷便得知二小子拐了一女娃娃;又入长安街,临安酒楼的朱大掌柜,同福楼的金老炮得信儿,木家二爷得了一仙儿似的姑娘;拐入十里铺,十里铺的大小老板,街坊百姓便出户开窗翘首以盼,为赌木二爷风姿,不期望见一姑娘的脸,难掩激动,更是兴致勃勃地八起卦来,又可怜待嫁姑娘,心碎成粉…翠翠掀帘,不期撞上对对眼睛,小脸一骇,忙放下帘子,公子忙道:“翠翠莫怕,他们只是想瞧瞧而已,并无他想。”
    “瞧什么?他们也没见过马车?”
    “…。”公子默。这时间日已落,西边渲染起大片火红色,皇城的夜晚从不孤寂,灯火通明,水路相接,人涌如潮,一片喧闹人间之气。马车艰难地驶过街道,拐入一东西向的宽广大道,这边人影已稀,东尽头一恢弘雕花大木门,门前两起含珠巨狮,梁悬火红大灯笼,照的门前如昼,台基半人多高,二爷等人将至门口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便轰隆隆地开了,这一开仿佛是开了一个新天地,妇人女子的欢声笑语脆脆地响起,众女簇拥一宝相妇人,这妇人便是东院主母木冷氏,手揣白貂手暖,身披金丝紫锦袍,旁立一粉衣貌美少女,也是披袍张首而立,众人珠光宝气,锦衣华服,面容皆是焦灼欣喜。马车徐徐向前,狮零下马,躬身一揖:“夫人。”
    木冷氏颔首:“狮郎一路甚是辛苦,今夜便留在东院吧,韵儿可是带回来了?”
    狮零掀帘,二爷正要下车便被翠翠拉住了衣袖:“诶诶诶,我也下去吗?”
    二爷罕见地看见翠翠脸上有些惊慌之色,甚是新奇:“怕甚么?老虎头也摸得的人,怎么这会儿倒是慌了神。”
    翠翠讪讪的,正了正神色,摔了二爷的衣袖,整了整衣袖,又拢了拢头发:“得了,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是见些女子罢了。”
    二爷笑了下了车,木冷氏与众女子忙下阶相迎,还未到跟前,便瞧见一青衫女子被二爷扶着手也出了帘,木冷氏心下一惊,瞧二人这光景怕是早有肌肤之亲。那粉衣女子面上更是风云变色,本是缱绻地望着二爷,此时怕是有些恨恨地盯着东翠了。
    “母亲,儿子回来了。”
    “韵儿,娘亲瞧你这是瘦了,道常那老头可是又迫你一直吃素了?”
    “吃素倒是没有,师父一直待儿子很好。”
    “那就好。”木冷氏端详着二爷的脸,扭头落入一双水样的大眼睛里,“这位姑娘是?”“母亲,这是翠翠,东姓,单名一个翠字。”
    东翠接口道:“日出东升的东,翠竹的翠。”
    “姑娘生的水灵,府上是…”二爷见这位怕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忙拦道:“天色已晚,不如回府再谈。”
    “韵儿说的是,姑娘穿的单薄,夜深露重还是进屋说话罢。”扭头便唤管家:“老李,派个小厮给狮三别院的夫人捎个口信儿,说今晚木大奶奶留三爷在东院住下了。”
    “夫人考虑周全,只是雾说还未回皇都,狮城满月楼琐事还需她多加打理。”狮零回道。
    木冷氏瞧着狮零,精心描过的眼角细看倒是与二爷有些神似:“雾丫头不容易,你也知道体谅她着点儿,河小子身为长子妻妾一个也没有,狮二又…你母亲好不容易为你求得了一段好姻缘,你们两个又一两年都这么分居两地,什么时候能让你母亲抱上孙子啊?”
    “夫人教训的是。”狮零永远板着脸一副您说的都对的样子,倒也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木冷氏,又扭头,“瞧我这记性,一高兴要事都忘了,老李。”李管家忙应是。
    “去在南苑给东姑娘收拾出一间厢房,再领几个机灵的丫头小厮,缺什么都添上,别亏待了姑娘。”
    主母寝院就在南苑,二爷独居西苑,把姑娘安排在南苑,这是木冷氏要看着翠翠,以后二爷怕是要见姑娘就难了。二爷张口:“这可不成,这姑娘可离不了我,翠翠离家有一段时间了,成夜想家想得睡不着觉,要是没人哄着,估计得干坐一宿。”
    “你倒是大言不惭。”木冷氏打趣二爷,“还没问人家姑娘同不同意呢。”
    “这倒是真的。”翠翠点头。
    “……”木冷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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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爷生活的圈子慢慢开始呈现给大家,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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