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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23年,我少年心性,在天帝苑圃轻薄了仙界一位身份极为尊贵之人。
公元前223年,秦军攻破楚都寿春,楚国灭亡。
公元前202年,楚国图腾——神鸟鬼车被贬为妖。
我入妖洞之时,是个好日子。宜:入宅、纳采、祭祀、开仓。忌:作灶
故此我到妖洞的第一日,全洞的小妖是用着鲜果灵草招待我的。我那时还不大晓得妖洞有瞧黄历的习惯,厚着脸皮与他们解释:“其实,小神我是吃荤的。”
为首的小妖‘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听着惊了我一跳,暗自觉着自己的膝盖也隐隐作痛。他这一跪我其实是受得起的,可跟着这洞中来迎我的千数小妖一同跪下,那声音听着我头皮发麻。
我不擅长对付这般情形,只僵着一张脸,不知该笑脸解释还是该平淡些。过了几日,我在洞中后院闲逛时,偶然听到有小妖讲起我,说是新来的圣君十分严肃刻板,脾性凶的很,初来妖洞就因不满吃食让洞中长辈们集体罚跪。
初当妖圣的我十分委屈,回洞后特意招来一个接触略多些的小辈,这千百年中再没有比此刻更认真的与他道:“本圣真是个脾性极为和蔼的妖。”
我接受自己为妖的这个新身份接受的十分快速,可英召却惶恐万分,深怕我只是表面宽心,内地里每日暗自抹泪,故此来看望我的日子也频繁许多。
他只道:“你千万放宽心,其他的事情都有我与孔宣来做,只是不要你出妖洞罢了,我也知道委屈你,你有什么就与我说罢。”
我盯着他瞧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好歹是九大妖圣之一,婆婆妈妈的像个女子,你学学孔宣,阳刚些可行?”英召听了我这话面上的表情十分丰富,终于绷不住妖圣的做派,朝我翻了个白眼,长输了一口气,对我做了个评价“没心没肺的。”
我默着不张口,仔细觉着,其实心口是隐隐犯痛的,有被囚禁了的痛,也有楚国灭了的痛,可却真没得被贬为妖的痛,我只在一件事上对妖这个身份有些不情愿,便是如今神君为神我为妖,他离我更远了……
我对着英召笑,点了两下头,边道:“还行,还行。”
我在入妖界以前,以游历四海八荒为乐,如今天下已不以这个为划分,只说世有六界:神、仙、人、妖、魔、鬼
我待着妖界不得出去,便去问了几个小辈如何打发时间,他们纷纷提议,说养花是最养性子的,我点头觉得这方法可行。
种养花草本是件陶冶情操的好事,不想没过几日孔宣便找到我这里,瞧着我洞外栽的那几株花,皱着眉,颇为无奈的道:“你找些事做,我本是乐意见的,可近日有小辈要我来问问你,可否换些脾性温和的草植,莫要再养食人花了。”
我尴尬的朝他笑笑:“……你若不说,我倒真还没注意它是个什么花。”
果不其然,我再去后院闲逛时,就听几个小妖谈论,鬼车妖圣面善却心狠,饲养食肉之花,伤妖不浅。其中一个小妖煞有其事的讲:“那东西可吓妖了,我亲亲哥哥便险些丧命于花腹。”说着还提起袖子掩面拭泪,旁边还有一众小妖附和劝慰。
本圣可谓痛心疾首,我那食肉花最多不过吃些肉蝇,再大的都放不进嘴,谣言便都是这般来的!
谁知后来那小妖又道:“我们做苍蝇的,妖生艰难啊!嘤嘤嘤。”
我:“……”
后来我养花也就老实了些,不挑独特的养,从洞里常出门的几个小辈那里又讨要来两盆只瞧着好看的花。那小辈仔细交代我,说这花名唤‘仙客来’,是个四季常开的好花,却也娇气的很,不能将它冻着,也不能叫它受了热,水不要多,可也不能误了浇水的日子。我这样记下了,后来只要它枯了,我便浇水,一浇水便又活了过来,不用我琢磨,当真是好养的。
等这花铺满了我整个院子,在东西南北不知哪来的好多风中摇曳着长高到足以淹没我的脚踝时,有个小妖找了我,他立在我面前,一手拿着本极厚的册子,一手顺着自己花白的胡子,与我道:“老祖宗,近日人间正是新朝初建,人最为规矩,东西又是最为老实,适于去往凡间置购。这时多置购些粮食,虽不求能待到下一个新朝,但却也可屯些时日,供养这一洞老小。老祖宗您看,我们置办多少才是好的?”
我脚下一个踉跄,平地绊了一跤,问他:“你方才……唤我什么?”
他顶着那满头的白发重唤了一次:“老祖宗。”
我此刻心情比较复杂,混日子般的长到这么大年岁,连神君的手都未曾牵过,辈分居然凭白涨到这么高了。我这么想着,也就干脆这么直说了,那小妖只是毕恭毕敬的退下,不久英召便来找了我。
他一进我洞中便将手中的铁棒往地上一砸,直白道:“你如今还心心念念的记着他,可你情根深种的时候人家还只把你当做一只灵鸟来看。”
世间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此,你对人情根深种,可人只以为你是一只极乖顺可爱的鸟。
我抿嘴,却想不通英召从哪里看出我对神君是心心念念的,可我不与他犟,只说:“我从此以后不心心念念着他就是了。”英召便气急的走了,瞧那样子,大约是觉得我说的是假话,全是在敷衍他。
待哪日里,我突的发现我养的这满院的花都修出了灵智,便有些担忧,生怕这花丛中不知哪一日就跳出一个年轻小辈管我唤娘亲。这么担惊受怕了几日,我已做好了升为人母的准备,满心欢喜的等着哪一日花丛中有小奶娃跳出来。小奶娃是没等见,倒是某日里有小辈前来通报,说有人想要见我,我端坐于正殿,用手拨开一直叮铃作响的琐碎头饰,隔着十八方层层坠下的轻纱,瞧出殿下站的,是一怪兮兮的鬼界小辈。他讲道是如今后生可畏,愿取大义,颠覆六界,重定这天上地下的规矩,话中多有我听不懂的深意。
遣他走后,我欲回洞中休息,却被一小辈拦住,行为激动的与我道:“老祖宗可千万莫要中了他们的计!被他们利用了去啊!”
我挑眉,恍然大悟,既是要颠覆六界,我若有回归神位的想法,这可正是大好的时候,我就说那小儿这好半天说的嘴都干了,做什么尽和我讲些有的没的的大义。可面前有小辈在,我不能显出我这恍然大悟来。凡是这时,我只面不改色的将头轻轻一点,转身离去,才显周全,不至于做出什么讨人笑话的反应来。
他接着又急道:“此人行事隐秘,不仅遮掩了面容还隐藏了气息。若说他全是好心,小子却是不信的。”我瞧他眉头紧皱,额上俨然已布了层薄汗,突然抬起头,满是慎重的与我道“此人极有可能是鬼界中人!”
我略有些错愕,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原来此次这鬼界遣人来访,竟是并不想我知其乃鬼界之人。不过数个百年,那些个小辈做事,已经有些招人笑话了。
我方知妖界这千百年来活的如此恣意,竟是因为有我们这么些个老妖怪在这里活蹦乱跳的待着。这天下摸不准老身的修为,皆想百般试探,奈何与我根本无法见上一见。
许是这千百年来邀我出洞的只此一家,我这妖没什么长性,禁不住诱惑,一有个影子,便想跟着去了。可我却不知该如何说服孔宣,总不能同对待洞中小辈一般的与他讲:宣儿啊,如今有人邀请本圣去祸害四方了,本圣心中真是十分的向往,你就放我出去吧。想来那时本圣极有可能会被变成一只废凤凰。
这日孔宣亲自出关前来寻我,他道:“如今有人稀罕你这条命,妖洞恐怕不能护得你周全,早些走吧。”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笑了笑:“说来真是巧,我最近刚被人介绍了一笔大买卖,正有意去谈。”他一愣,笑的颇为自信的与我说些不相搭的话:“若真是那样,本王也拦你不住。”
我点了点头往洞外走,听他在后追问“九凤你,是怎滴想的?”
我回转过身,对他耸了耸肩,颇为随意的道:“你猜。”这天地如今便是这样的,想与不想都是如此,若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也轮不到我来想,应该由那些聪明的生灵去想这些,而如今我要去会一会那要颠覆六界的‘聪明人’,瞧瞧他与我做的是怎样一笔买卖,这买卖又是好做还是不好做。
他身形微震了一下,又似是想到些什么,眼含笑意的望向我,面上无奈的轻哼了一声。我觉得他那哼声里多少有些不屑,我想他想的可能是对的,也可能不对,可大体上却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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