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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小在寺里长大,住持方丈的第九个弟子释竟是我爹,不过我从来只叫他释竟大师。
释竟大师出家前是个名人,他天资聪颖,年方19榜及探花。
天子召见三甲,朝野方知这位文采风流的探花郎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天子感慨之余,封他三品官位,寄予厚望。
春风得意的探花郎因市井出身,从小无父母□□,作风颇有些放浪形骸的,一次宫中上元花灯节对皇帝的一位爱妃一见钟情,为了她三番两次夜探后宫,绕是天子大度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索性下旨将认作干女儿的前朝公主赐婚给他,另赐府邸,希望断了他的痴想。
新婚后没见他再有出格举动,都以为没事了,公主的肚子也逐渐隆起,谁知临盆前她的郎君竟然留书而别,说是无心俗世,欲往觉名寺出家为僧。
公主性情刚烈,诞下婴儿之后命家奴送往觉名寺,令府中众人四散回乡,一把火将自己和府邸都烧了个干净。
据说释竟大师不肯见我,方丈于心不忍才收留了我,为我取名陶九。
其实我在寺里过得挺快活,不用做早课不用干粗活也不用守戒律,常与山下的孩童们玩作一堆,偶尔还能在乡民家沾些荤腥,每每玩得忘了时间都是释竟大师下山来寻我,将已睡得昏昏沉沉的我抱回寺里去,不过我总觉得他不是我爹,因为我完全看不出他文采风流放浪形骸的遗风,他只是个沉默的青衫和尚,和那些辈分高些的大师都一样。
寺里有三处禁地,藏经阁,思过崖和一间叫做落院的破院子,我只有那里没去过,因为听说闹鬼。
曾经站在院子外观望了很久,里面有几株梅花,小径倒是很干净的,院子角落里长着零零落落的野花野草,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确确诡异萧瑟。
那天我抱着经书送去给方丈的时候,看到落院里有一道白烟轻轻的升起,望望四周,大白天,早课应该还没结束,一只白猫窜出来,眨眼溜进了院子,消失在小径那头。
我心痒痒的,一边念叨着佛在心中百鬼不侵一边往院子深处试探。
小径尽头处一间老木屋,门和窗都被拆了,林间的风毫无阻碍的穿梭过去,还带起一阵呜呜的回响。
白猫在屋角出现,再次从我脚边穿过,跐溜一下跃上了屋顶。
我气急败坏的往外跑几步,抬头找那屋顶上的白猫,却发现屋顶上躺了个人,白猫叫了两声,懒洋洋在他脚边躺下,瞧也不瞧我。
那人就更没有要瞧我的意思。
你是妖怪吗?还是鬼?
那人坐起来,没说话,盯着我望了好一会儿。
他比我大了大概4岁光景,衣衫端庄,面容沉静,最重要是他居然整齐束着一头乌发。
我不免有些嫉妒,伸手理理乱糟糟的头发。
我是人。他开口道。还带着微笑。
我更嫉妒了,因为他笑起来实在很好看。
白猫蜷着身子,始终没抬头。
我抱着屋角的柱子,三两下也上了屋顶。
我叫陶九,我边说边用手去摸那猫卷曲着的尾巴,
我叫龙渊。
名字很有气势,不过我已经懒得去嫉妒了。
你是被关在这儿吗?
我娘让我来这儿,说这里安静,也安全。
我四下望望,这个院子很大,听不到一点和尚念经的声音,但院子的确是在寺内的,果真是安静又安全。
这里的确好,比我住的地方好多了。
你住哪里?
和二十个诀字辈的小和尚住在一起。
哦,他认真点了点头。
白猫被我弄得睡不着觉,睁眼幽怨的朝我瞄了一声。
我哈哈大笑起来,他也在笑,不过比我内敛多了。
下早课的钟声响起,我连忙下了屋顶,匆忙中还差点摔下来,收拾好要送给方丈的经书,我朝他挥手作别。
他坐在屋顶上,指着拐角处一道木梯笑道,下次走梯子。
送完经书,瞧瞧钟点,离午饭还早。
走到藏经阁,门上锁还没卸,老圆通一定还在睡觉。
拨弄了一下门锁,将门打开,把怀里一本搜神记放到架上地藏经旁边。
老圆通果然还在睡,瞧着还挺宝相庄严的。
从他怀里摸出一袋花生米,边吃边围着书架转转,转了两圈还是没有收获。
有人提着我的衣领把我拎了起来。
我迅速把剩下的花生米扎好捧在手上,老圆通睡醒了,我的口福也就尽了。
老圆通放下我,把花生米揣进怀里,扔给我一包鸡爪,我笑得比春风还美。
圆通抬头,再一扬手,十来颗花生米落进他嘴里。
我赶忙晃晃手上还剩两根指头的鸡爪,将它们摆成v字造型,猛夸,老圆通,潇洒俊帅!
相貌名声身外之物,老衲皆不看重。
哇,还淡薄名利,真是人间少有的酷和尚啊。
老圆通乐了,我们皆大欢喜。
对了,其实老圆通一点都不老,三十左右吧,辈分却出奇的高,方丈还要叫他一声师叔。
老圆通还很聪明,至少我觉得他是除我之外寺里最聪明的人。
对于他看守藏经阁这份差事,我也十分肯定,因为看书比看人要清闲省事多了。
老圆通,这里还有什么书我没看过?
没了。
没了?
恩。
人都道觉名寺藏书阁藏书十万八千本,看了4年就没了,含水量也太大了吧。
经书千篇一律,看个几本就够了。有时间多下山去玩玩是正经。
老圆通煮水泡着茶,手指纤长,行动利落,哪像是个修佛出家的,偏他光光的脑袋在暖阳下闪闪发亮,眉目间水汽升腾,的确是个潇洒俊帅的和尚。
接过他递来的茶,梅雪银针,啧啧,美得很。
老圆通,你出过寺门没有?
我十岁起跟着师父四处云游讲学,你说我有没有出过门?
哦,那你见过妖怪吗?
妖怪?
恩,寺里就有一只,在落院。
有这等事?
恩,是猫妖,会变成人,哇,比你还要潇洒俊帅。
不是吧,这么厉害?
会吃人也说不定。
那一定要去瞧瞧。
你不怕妖怪啊?
我十六岁就刀枪棍棒排行第一,你说我怕不怕?
哦,不要忘记叫我。
夜风习习,月凉如水。
老圆通轻功十分了得,夹着我人鬼不知的,转眼就到了木屋前。
我们站在屋外,里面一盏如豆的油灯,火苗在风口四处闪躲,左右就是不灭。
哇,还敢点灯,这妖怪果然嚣张。
白猫冷不丁窜进屋子,老圆通神色一正。
龙渊提灯出来,白色衣袍,在风里飘啊飘的,真是那啥,潇洒俊帅。
少年龙渊认得我,他朝我笑笑。
老圆通手里夹着我,我眼前一花,他已经扣住龙渊脉门。
龙渊面色一冷,目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
这边老圆通有了结论,将我丢在木回廊上,明明是个人嘛,他笑我糊涂。
他本来就是个人啊。我撇嘴。
老圆通皱眉,你这小九,又骗我犯规,这禁地你早就进来过了是吧?
恩,待会儿回去方丈和一干人一定等着要罚我。我很忧伤。不过有你陪我一起受罚我就不忧伤了。
小九啊,老圆通眯着眼笑,你想要我怎么样啊?
我要搬到落院来住。
好。老圆通很干脆。
只要小九你从山下弄一百本典籍到藏经阁。
好。我当然更干脆。
龙渊提着灯,明晃晃照着我们。
龙渊,我唤他,明儿借身衣裳给我下山搬书吧。
恩。
微笑的少年龙渊,真是春风一般的好性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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