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裁天

    
    “京城有三十万百姓，就怕到时又不够分。”乌鸦嘀咕了一句。
    “闭上你这张乌鸦嘴！如果这些银子能买回大周百姓的民心，我郭问可以不要一文钱！”
    “我也可以不要！”少年谭硕也是少数几个在金银面前保持冷静之人。
    “听说寒剑山庄的人去抄没内库价值更高的珠玉珍玩，我们可不能让他们笑话了，赶紧的，数钱！”李泽平脸上一红，开始像模像样的一个个数起金元宝。
    拿了个大算盘的龚吉急道：“李老三，你这是要数到猴年马月啊？装箱称重！我们两百多人一起动手，很快就能有个结果！”
    “好嘞！就算拿不到金子，叫老子搬金子也是开心的！”乌鸦叫了一句，那些随贺齐舟一路拼杀过来的马匪大多也是这个心思，众人其实早就摸清了贺齐舟的秉性，不会亏待兄弟，绝对会善待百姓。
    ……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如将金银珠宝全都装回白城吧，百姓能跟上的跟上，跟不上的我们也没办法了。”宇文凌云站在南门城楼，远眺南方的群山，有些痛心地说道。刚刚接到侦骑的消息，赫连清风的八万骑忽然出现在了野狐岭以北数十里的地方，两万先锋，离青城最多只有两日路程！
    “只有那些能骑马的青壮可以跟上，宇文大哥，这些人随我们离去，他们的家人怎么办？帮助过我们攻城的伤员怎么办？不能就这么走了！”贺齐舟咬牙说道。
    “要不我们动员那些投降的敌军一起守城吧，反正京城里也不缺粮食。”赫连青青出主意道。
    贺齐舟立即反驳：
    “不行，赫连清风主掌青城二十年，认他为正统天子之人远比周朝其他地方的人多；
    两万多投诚的敌军中，我们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是真心归降，又有多少是为了保住性命？我估计其中肯定有不少青龙寺和天龙教的人，万一我们被围，他们中必定有很多人会反戈一击，我不想冒这个险。唉，只可惜现在没时间去甄别了；
    另外一点，我们的人太少了，根本没法守住这么大一座城，被困在城内，连骑兵的优势都无法发挥，守城肯定是下下之策！”
    宇文凌云点头道：“这些我也想过了，所以只能带走那些帮过我们的长矛兵以及言无疾召来的死士。最多再带上部分平民，现在就出发！至于其他人，只能留待以后我们真正壮大时，再来解救了。”
    “宇文大哥，你说得对，该救的人得救，该抢的钱就抢，有了青城国库的银子，白城很快就能壮大起来，但我们如果带着人和财物逃跑，没走到渤海就会被追兵追上，我在想……”贺齐舟沉吟起来。
    “你想再打一场？七千对八万？”赫连青青有些震惊地说道。
    “嗯！我想再重演一下库伦城的胜利！”贺齐舟道。
    “有点难啊。”宇文凌云叹道。
    贺齐舟道：“我们现在的目标只完成了一半，赫连清风仍留着十余万大军困住山海关，如果我们能打穿来援的八万人，就可以威胁到燕京城，赫连清风若是失去了燕京城，那就真没东西吃了，只要他回军守燕京，对山海关的围困也就前功尽弃了，我想山海关一定能缓过气来，赫连清风要再次组织起这种规模的强攻，不知道又要花上多少年，甚至再也没有机会发起进攻了！”
    “可我们会被他十余万大军围困，很有可能全军覆没！我担心……”宇文凌云皱眉道。
    “我也担心兄弟们不太敢去，但这一仗真的很重要！”贺齐舟似乎下定了决心，继续道：“我想另外组织起一支军队，护送青城财物和我们必救之人去白城；只要暴风雪杀穿了这批援军，他们就无法迅速组织起人马去追赶逃往白城之人。获胜之后，我们直接翻越太行、燕山一线，威胁赫连清风在冀北的基础——燕京城！”
    “我不同意，那样没有半分胜机！不能让兄弟们送死！”作为副帅的宇文凌云第一次提出了反对意见。
    贺齐舟道：“宇文大哥，我还没说完，威胁燕京是假，目地只是让赫连清风撤了山海关之围，还能迷惑一下齐国。我的下一步计划更加大胆！我还要解了土玉浑之困！我要进军洛阳！”
    “什么？！”宇文凌云与赫连青青同时惊叫起来，直以为自己听错了贺齐舟所言。
    “既然我们能从北海杀到青城，为何不能趁齐国腹地防守空虚的时候从青城杀到洛阳？”贺齐舟的眼中开始放出光芒，道：
    “我知道齐国军队的真正战力！姜杉带走所有精锐后，没人可以阻止我们一路南下，只要打败了野狐岭外的八万人，前面将是一片坦途！就让姜杉和赫连清风一样，在疲于奔命中，丧失所有战机！”
    “我们胜在速度，现在河冰未化，确实是南下的好时机，但你怎么能让大家心甘情愿地远离故土，去替南齐打仗？”宇文凌云忧心道。
    “忽悠！”
    “什么？”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现在立即召集大家到皇城集合，看看有多少人愿意跟我们走！”
    “好！”宇文凌云与赫连青青齐声应道。
    ……
    “兄弟们，从皇宫库房、京城贪官以及逃入京城的污吏那里剿来的财物粗略估计有六千万两，我已经和青青公主商量过了，你们的饷银可以翻倍发放！
    但现在我们会碰到一个问题，我们除了搬空库房外，还要从青城带走三万百姓，敌军此时有八万人已经翻过了野狐岭，两日可到青城，不消十日就能追上我们，到时候很可能会落得一个竹篮打水的结果；
    你们可能要问了，为何要带走这么多人？我在这里要问大家一句，你们加入了暴风雪反抗赫连清风的暴 政，有谁愿意将自己的家人留在敌人掌控的区域？
    所以我们不能抛下投诚过来的士兵和他们的家人！只有这样，咱们的队伍才会越来越壮大！才会真正打败赫连清风！才能安安心心地让家人们在青天下放牧、耕种！
    为了保住这些财物、保住帮过我们的百姓，我决定趁敌军立足未稳，主动出击！然后立即杀过燕山，直奔更加富庶的洛阳！那里现在无人防守，只要打败了眼前的敌人，前方将是一片坦途！另外：从现在起，每月饷银加到三百两！”
    皇城南门前的广场上，六千余人整齐列队，听着贺齐舟的大声训示，几乎无人发出半点声响。攻击皇城共损失了六百余人，但经过新一轮补充，此时的人数已经接近八千人了，除了一部分人在维持城内秩序外，大部分都站到了这里。
    贺齐舟继续道：“我不否认，这将是我们遇到的最艰苦一战！若是有人阵亡，饷银和抚恤会发到你们的家人或是指定之人手中，现在我可以再给一次选择的机会，一，跟着我杀穿来犯的敌军，饮马黄河！二、退出暴风雪，随青青公主护送百姓和财宝经渤海回白城！大家可以有一柱香时间考虑。”
    “我跟你一起去洛阳！”贺齐舟身边的赫连青青有些意外，大声表示抗议！
    “不行，去白城的人里面可能有青龙寺的人混在其中，你是堂堂公主，百姓都认皇室正统，有你在，队伍不会乱，我还会让言无疾那些老臣随你同行！”贺齐舟不容分说地劝道。
    赫连青青清楚自己的担子也不轻，不再辩驳，而广场列阵的暴风雪士兵已经议论开了，以一敌十，面对的还是北周的主力，这让大多数人的心里没有底气！
    ……
    “时间到了，准备回白城的请向西走出队列，放心，我不会有半点责怪你们的意思，如果大家都想去白城，我也不会让少数人去冲击北周大军，我们另想对策！”贺齐舟坦诚说道。
    极少数人开始缓慢离开队列，大多是新纳之人，让整个队伍看上去有些松动。
    “天下那么大，我要去洛阳！”忽然有人大叫了一句！
    “师父，是凌谡！”帮贺齐舟提枪的骆玉一下子就听出了是谁在叫。
    “真不是我安排的。”贺齐舟看向身边的宇文凌风和赫连青青，脸上微微发烫，因为两人正齐刷刷地看向自己。
    弹指间的短暂沉寂后，各种各样的叫声暴发出来：“我也去！”“饮马黄河！”“去齐国皇宫过夜！”“杀！”
    ……
    “原本我是死活也不答应嫁给赫连清风的，可皇兄拿母妃要挟我，如果我不答应，他，他就将母妃送入勾栏……”寝宫内，姜杏面带恨色地哭道。
    “果然又是个没人性的家伙，唉——”言无疾头上的浮肿已经褪去，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始与姜杏聊了起来。
    “我们这就去洛阳救云妃！”恰好赶来的贺齐舟跨入寝殿，又对言无疾道：“言堂主，有件事还须拜托你。”
    “何事？但说无妨。”言无疾从龙床上坐起，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男子，神态像极了当年叱咤风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