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裁天

    
    “今晚我就会带主力去迎击来犯之敌，青青公主还会在城中留足一天，将城中几处粮仓打开后赈济百姓，然后于后日一早离开青城北上白城，我想拜托您帮她甄别队伍中可能混入的青龙寺奸细！还有，您这次召来帮忙的人之中，有哪些可能会遭到赫连清风报复的，也请您别忘了通知他们一同撤离。”
    “没问题，皇帝派了多少人来？你可要小心一些啊！”言无疾挣扎着站了起来，心中有些清楚，这么急着撤离，前来进攻的军队肯定不少。
    “八万！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有了取胜的办法！”经过侦骑不断传来的敌情汇报，在深入了解野狐岭的地形并且召开军事会议群策群力后，贺齐舟的确大大增强了打败北周援军的信心。
    “我知道无法改变你的想法，但你一定要保重！”言无疾动情地说道。
    “放心吧，您今晚好好休息，功力很快就能恢复。怎么用药小公主应该都和你说了吧，我现在该带她走了，我们这次会一直打到洛阳！”贺齐舟道。
    “你们一家都是最了不起的人物！你一定能做到的！”言无疾见贺齐舟说得如此肯定，大大地替他鼓了把劲。
    贺齐舟向言无疾深深一躬后，转身便行，自己的生父何青山这么多年全赖言无疾照顾，否则真可能连一面之缘都等不到。这次进攻青城，之所以只用两千骑就敢主攻，也是出自对这位老人的充分信任。
    言无疾在最后一次来信上说，他已经联系了最可靠的门下弟子与当年拥护二公主的一批老臣，众人出力，在城下凑起了一支人数仅约百余人但绝对可靠的队伍，正是这些人弄塌了长度超过三十丈的木架，让宇文凌云轻松攻入城内。
    北门外这么多人临阵倒戈，也属言无疾的功劳最大。当了二十余年木堂堂主，言无疾的门生故吏遍布京城，其识人的本事亦是独一无二，所联络之人均是铁了心反对赫连清风，故这么大一次行动，连一点风声都没走漏，这才让贺齐舟用最小的代价攻了进来。
    贺齐舟这次准备迎击敌人的人数达到了七千五百人，其中约两千人为新征募的降军。为了让北去白城的队伍保持稳定，贺齐舟拨出了两营暴风雪给赫连青青，再加上投诚过来的“百姓兵”、“奴隶兵”组成了一支约五千人的队伍，护送财物和三万多百姓北行，其中包括不少反对赫连清风暴 政的官员。
    因为惩治贪恶的皇亲酷吏、抄没其家财、开仓放粮、筛选北去之人、准备车驾补给等诸多事宜都需要时间，所以赫连青青出发的日期最早也只能定在后日一早，能不能顺利离开青城，所倚仗的也只有贺齐舟的暴风雪了。
    让贺齐舟比较遗憾的是，像大皇子、三皇子、宰相公卿等那些位高权重之人，一直在关注赫连长吉的动向，见其开溜，大多也都跟着逃了出去。贺齐舟手上的兵实在太少，别说是围城了，连派去追击的兵都凑不起来，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实权人物自西门逃离。
    有不少人建议贺齐舟与赫连青青离开时一把火烧了皇宫，让赫连清风无家可归，也让周朝百姓对其失去信心。但贺齐舟与赫连青青均一口否决。先不说皇宫本就是赫连氏先祖所建，光是蔓延的大火可能殃及百姓城内数十万百姓一项，贺齐舟就绝对不会同意。再说宫中还有那么多太监、宫女，若烧了皇宫，他们又何以为家呢？
    子时，突遭战火的皇城已经平静了下来，一支一人两骑、装备精良的大军在夜暮下静静离开了皇城，向东又出了外城，然后快速奔跑起来。
    没人会想到七千人敢迎头撞向八万人的精锐大军。但贺齐舟敢！战无不胜的暴风雪敢！
    ……
    “我们已经和他们的侦骑撞见四回了，照你的意思，每次都是我们退让，现在真说不清楚他们的锋线到哪里！但他们的侦骑不消一盏茶就会发现我们的所在！”因为熟悉野狐岭地形，刚刚被提拔为侦骑营副统领的李泽平气呼呼地对贺齐舟说道。
    “没关系，我们可以推算出他们先锋的方位！他们肯定知道青城已经失守，像这样的连夜进军，侦骑最多前出十五里，你现在不用忍了，将侦骑都集中到中路，放开手脚去拼杀吧！让他们逃回去报信的侦骑给我们带路！”贺齐舟一边给李泽平下令，一边示意身后的队伍都停下来。
    “好嘞！兄弟们，让那帮孙子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李泽平吹了一声口哨，旋即带着七八十骑向南奔去。贺齐舟之前给他的命令是只要一碰上敌人的侦骑就迅速后退，好让对方以为碰到的只是侦测敌情的小股侦骑，放心大胆地一路前行。
    “所有人都听好了！人、马披挂，准备战斗！”贺齐舟向身后大军吼了一句，号令立即被层层传递，所有人立即套上头盔、准备好武器，重骑则开始穿戴重甲，再换乘披甲的战马。
    “你还是准备先打东路军？”宇文凌云问道。
    依据早先得来的消息判断，敌军为了快速穿越野狐岭，是从两个峡谷同时过岭的，东峡是主力，突前的两万骑全都由羽林卫和龙卷风组成，这支军队身后三十里还有约两万骑；
    并行的西路四万骑，队伍之间并没有明显拉开，应该落后东路前锋二十里左右。两路人马相隔约四十里，准备以钳形之势围困住青城。
    贺齐舟此时的位置是在青城外城东北约七十里的地方，正好位于两路敌军的中间，到底是打突前的东路军还是稍弱的西路军，暴风雪各营指挥之前还是有很大的分岐。
    大多数将领认为应该像在北海时那样，先打西路军，然后再以逸待劳打前来救援的东路军精锐，但贺齐舟决定先迎击突前西路军，理由有三条：
    其一，此时是寅时，如果打西路军，再行军一个时辰后，天也都亮了，敌人很远就能发现迎击的队伍，从而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而打突前的东路军，立马就能碰上，正是可以凭借夜色，充分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甚至让羽林卫重骑来不及披挂就匆匆上阵，这也是贺齐舟故意让侦骑退缩的原因；
    其二，如果先打西路军，行军的路线肯定会被对方突前的东路两万骑侦测到，他们势必会转向西路，围攻暴风雪，而迎战的四万骑因为知道有人会援助自己，军心不太可能迅速崩溃，结果很可能是队伍陷入被对方前后夹击的苦战，形势将变得非常不利！
    反之则不同，敌方先锋身后的两支军队都离了一定的距离，只要打得够快，三者之间就无法做到互相援助，见到最精锐的前锋速败之后，另两支军队的士气必定会受到沉重打击，那时我们就可以继续逐个击破了，还是那句话，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其三，如今我军的士气高涨，如果选择避敌锋芒，士气就会受挫！我们现在的目标是打到洛阳，岂可在刚刚出发时就动摇信心？再说，万一对方的先锋只派一部分人救援西路军，另一部分继续进军青城，那赫连青青他们立即就会受到极大的威胁，所以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迎头痛击那两万最强的精锐！
    ……
    “大人，你说他们会不会派人阻击？跟着那几个东周人能找到敌方主力吗？”一名北周侦骑在飞驰中问向自己的头目，身边是二十三名同样快速奔跑的同伴。
    “我猜他们的主力现在已经从京城仓皇出逃了，若是他们分兵阻击最好，正好有那几骑逃跑的侦骑替我们领路，来多少都会被荡平！”侦骑统领轻蔑地说道。其身后十二里是由五千骑羽林卫和一万五千骑龙卷风组成的绝对精锐。
    “大人，您瞧，是东周人，我们是不是快撤回去报信？”
    “胆小鬼，一共也只有二十来骑，和我们一样，都是侦骑，你和老七去后队报信，说前方可能有敌军阻击，其他人，跟我冲！”侦骑统领拍马迎向一里外快速冲来的李泽平。
    几乎在同一时间，双方其他三个方向的侦骑也都开始碰撞起来。人数不再吃亏的东周侦骑，开始让对方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精锐！
    一直狂飙突进的龙卷风侦骑这回成了败退的一方，虽然平均实力超过四脉，但在面对几乎人人都是六脉以上的暴风雪侦骑时，一个照面就损失了半数以上的人，少数幸存者仓皇向正在快速进军中的先锋回报。而此时，贺齐舟已经领着七千余人的大军掩杀过来！
    冲锋前，贺齐舟趁着千骑重甲披挂的时候，最后一次作了动员，内力加持的清朗话语甚至连数里外交战的双方侦骑都能听清：
    “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是不是最勇敢的军人？如果只挑选轻易就能战胜的对手打，那不叫勇敢！那叫欺负人！只有敢于面对任何强大的对手、敢于去战胜未知的对手，这才是真正的勇敢！
    都说咱们林地部落的战士满万便可天下无敌，我们现在不满万，也不是所有人都来自林地部落，但我们也要当这个天下无敌！莫说敌人是八万骑，虽千万人，吾往矣！杀！”
    “虽千万人吾往矣！杀！”七千余人同时高呼起来，开始朝着敌方侦骑退却的方向发起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