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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无星无月,夜幕沉沉、黯淡无光,这样的夜晚最是恐怖,让人不知为何有一种压抑郁闷阴森森的感觉。白岩和离掌柜都知道,血月之后必有大灾大难,如今连星月都看不见了,说明危机已然发生,许是何处妖孽四起祸害百姓、许是何处山崩地裂天灾突降、许是何处山洪泛滥瘟疫祸乱,总之天下不再太平。天溪为收集五灵已将魔界闹得乱糟糟了,正是越乱越有妖魔作乱,而这一切白岩和离掌柜都无能为力,除非将天溪这祸根拔除。在这种情况下,离掌柜和白岩都没有什么心思谈情说爱,何况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结界,甚至不敢去想。
白岩伸臂拦过离掌柜的肩头,让她的脑袋枕着自己的肩膀上。平日里离掌柜绝少这样深沉,将话都憋在肚子里可不是她的个性。
“白岩。”沉默之后,离掌柜还是开了口。
“嗯?”
“如果,如果我们度不过这一劫……”看着袁颢死是她心里最大的伤痛,承受过一次已无法承受第二次,她不敢去想那样的如果,但又不自觉的去想,“如果我们其中有一个人度不过……我床下有个暗格,只有一层封印,里头……是忘川水……”
还有两日时间,只要有玄鸟之血要炼出忘川水就不是难事。她该给他们留条后路吧,曾经的伤痛已折磨他们太久,无论是白岩还是她都无法再忍受失去挚爱、再苦熬数百年,若再有一次,除了忘记便只能求死了。
从离掌柜开始说这如果说起忘川水,白岩都没有打断,他知道甜言蜜语堵不住她心里快要决堤的恐惧,她害怕失去他就如同他害怕失去她一样。
“你当真要假设,就假设天溪此刻被一条天雷劈死了吧,这样咱们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白岩勉力一笑。
离掌柜抬眼瞧他,半点没被他逗乐,幽幽问了一句:“就不能不管吗?就不能置身事外吗?”
夜里幽暗离掌柜的表情白岩看不真切,只听她撒娇似的口气里带着三分幽怨三分惆怅,忽然轻笑了一声:“好,只要你当真,我就听你的,天塌了都不管。但那样自私冷漠的白岩,你还会爱他吗?”
离掌柜听着白岩的回答只哼笑了一声,她知道他会为了她做任何事情只为了她说的一句话,即便是违背他自己的意愿。可白岩也很清楚,她不会提出无理的要求,让他违背本意。即便白岩的回答有三分是在哄她,离掌柜只一笑而过,那样愚蠢的问题何必问呢?
白岩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总说我多管闲事,可我管的那些闲事里头哪一件你没插手了?天溪说你素来狠心无情,我说是他根本不曾了解你,成魔如何、杀生如何,你就是个小气鬼,你所在乎的东西和人谁都不准碰,要被你在乎太不容易了,可做一个被你在乎的人,很幸福。”
说着白岩在她的额角落下一个吻,继续说道,“你早想与天溪好好战一场了,报他三百年前伤你的仇,不是吗?初时,我封了你的元神和大半法力,你毫无胜算,如今你既解开了封印又得了火云神丹,还有老君所赠的凝神丹,怎么反而要逃跑了呢?别说那些如果,我还没有孱弱到让你这么不安心吧?”
去除了元神内的流火,白岩的法力理应高过离掌柜,确实有实力与天溪一拼的。
“天溪、云崖要解开五行阵封印必定准备充分,也必定还有其他妖魔相助,要赢他们或多或少要付出代价,可这代价几何却是未到最后一刻都说不准的……”
白岩笑了笑:“你这是涨他志气灭自己威风啊,难不成我们必定会输吗?”
“我只是怕有万一,”离掌柜轻声叹息,“凝神丹药效一过,我们都会脱力,到时翊圣真君来拿你,我们可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我好怕过得了天溪云崖那一劫,未必能过得玉皇大帝那一关……”
白岩搂了搂离掌柜:“听天由命吧。除了天溪云崖便是除魔有功,到时玉帝也不好意思再治我一次死罪吧,顶多受些许皮肉之苦,我们不就能苦尽甘来了?何况躲躲藏藏这么多年,我也受够了。”
“嗯。”离掌柜闷闷应了一身,伸手抱住白岩往他怀里钻了钻。
白岩托起离掌柜的脸,定定看入她的眼里,夜色迷蒙中瞧不清她的模样,可她的眉眼、她的神采、她的一笑一嗔早已在他脑海里,再过万年就是他瞎了也能记得清楚,他低头吻住她的唇,拿出十二万分的正经说道:“悠遥,我想娶你,光明正大的,在漫天神佛的祝福下、在我老爹和你姑姑的见证下,娶你。你喜欢东海也好、喜欢回平顶山也好、或者就喜欢游荡在人间也好,我都想与你在一起好好过我们的小日子,或者寻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日日懒懒散散过活,夜里看看星星月亮,早晨看看日出朝霞,闲来无事四处走走,你就跟着我去忽悠人寻些乐子,让杜泉看着棺材铺给你继续挣银子,有芷兰管我们一日三餐,偶尔回去见见我父王、你姑姑尽尽孝道。再不必担心哪一日会头顶上突然出现五彩云步下个什么神君说领了玉帝之命来捉我。”
听着白岩说了这么许多,离掌柜的眼泪在眼眶里转悠了几圈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不敢许你太多承诺只怕自己做不到,但我是真真实实这么想的,天道无常,我心如故,指天发誓这事不大靠谱,不过若你信,我愿意起誓。”
“起什么誓?”离掌柜暗自抹泪,不知该如何应他便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即便那些如果都成了真,我也绝不会忘了你、忘了我们之间的情、忘了我今日说过的话。忘川水我永远都用不到,你若愿意给我留瓶桂花酿好了,这一次我绝不乱扔了。”
离掌柜扑哧一声笑出来,泪还在眼角笑得十分别扭:“果然说没两句正经的,你就又开始痞了。”
“好,说正经的。”白岩心中有数,那些如果有大半机会发生,与她相拥可能是最后一次,他只想将心里所有的话都告诉她,即便有那些如果他都不会心怀遗憾了。
“知道我与袁颢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离掌柜微微摇头:“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就想告诉你了,免得你胡思乱想。”
“你岂知我胡思乱想了?”
“啊,原来是我胡思乱想了,那当我没说吧。”
“别……”离掌柜忽然发现他当真是没一刻正经的,难道真是她从前揶揄他太多,他总要一次又一次的报复她?假作嗔怒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那一日你将我困在结界里扔回小屋,我等的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心里乱糟糟的就在想,袁颢回来了,你会不会就此跟着他走了不再理我了,无由来的拿自己跟袁颢比了又比,掂量了好半天说服自己你一定会回来。”
离掌柜仰起头问道:“哦?当真如此自信?”
白岩摇摇头:“当时怕极了,就怕你一去不回头。不过后来想明白了,我跟袁颢不需要比什么,我有一点一定比不过他,不过也因为这一点,你一定不会扔下我跟他走了。”
“哪一点?”离掌柜好奇了。
“他比我看得穿。生与死、爱与恨、情与孽,他都看得穿,所以他能得道成神再会天庭。而我,恰恰是看不透了,所以犯了天条、受了刑法,即便逃到了下界仍是看不穿情爱这一事才会痴痴爱上你,看来此生此世是难以超脱了。”白岩低头在离掌柜耳边低语,“为你我自甘堕落,为此你绝不可负我。”
离掌柜心头一沉,心口胀得难受,好像有什么满满得快要溢出,眼泪又滚了下来,扑进白岩怀里放声哭了出来。
“不要忘川水了,不要了,”离掌柜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止不住眼泪滚滚,也管不住说得什么了,“你今夜说过的话我记住了,他日你若有半句虚言半句谎话,我定要你万死不得超生!!”
“你舍得?”
“舍不得!”离掌柜哭得乱糟糟的,眼泪婆娑地瞪了白岩一眼,“难得你说了这么多话,若然喝了忘川水将你忘了,恐怕再不会有人对我说了,决不能忘!”
白岩瞧着她那既欢喜又哭得稀里糊涂的模样,心里酸酸涩涩又甜甜腻腻,竟也有些想哭:“莫不是你以为天色暗我瞧不清楚你,才哭成这样?千年难得一见你哭花了脸,这模样我想我是怎么都忘不了了。”
离掌柜的泪湿了白岩的衣襟,这似乎是白岩认识她以来头一次见她哭成这样,断了线的眼泪半分都忍不住,白岩将她搂得紧紧的,仍她哭着,心里却是欢喜的,她的苦乐悲喜都系在他身上怎能叫他不开心?得她一滴泪,对他而言比得琼瑶甘露都珍贵,何况是她感动的眼泪。
过了半响离掌柜才收了眼泪,惶惶然发现自己哭得太没样子了,羞羞窝在白岩怀里不愿动。
“哭够了?”
离掌柜哼了一声,没应答。
“哭够了就回房吧!”白岩将她打横抱起,直接穿透了屋顶飘飘然回了屋子。
“啊!”离掌柜揪住白岩的衣领,轻声惊呼,“喂!在自己家里,你走大门不行啊!”
“走大门太麻烦了!”白岩将她往床上轻轻一抛整个人压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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