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乃敌军之将

74.074.皇帝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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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坐在屋里的他越发的局促不安起来,李牧的话给了他希望,可这希望未免来得太过激烈了些,甚至是激烈得过了头。
    仲修远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静听,企图从门外的脚步声中推断出李牧在做些什么。
    屋外,李牧把碗筷洗完之后, 擦干净了手上的水。
    山里黑得早, 雾气也重,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受不得冷,更加不能沾染太多霜气,不然容易生病。
    李牧进自己家剩下的那间空房子收拾了一番,空出个地儿来后,把吃饱了挤在一起的小鸭子全部提了进去。
    其实这些小东西安静下来不冲着他嘎嘎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小小只的,毛茸茸的,还笨笨的,走路都摇摇摆摆让人担心会不会摔跤。
    安置好鸭子, 李牧又在院子中走动了片刻后,这才进了屋。
    进屋,李牧反锁了房门,脱了衣服扔在床头边的挂衣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自己脱?”
    仲修远眉头一跳。
    他看向李牧的视线迅速的被收回, 被子下的手动了动, 无声地拽着自己的衣摆。
    仲修远是狼狈的,特别是在李牧的面前。
    自从遇到李牧之后,他总是被逼得如此。
    李牧脱了鞋子,一只腿蜷曲着放在了床上,“嗯?”因为仲修远还是没有动静,他如墨的黑眸中有几分疑惑。
    “我,咳……”仲修远本欲抬眼,却在看到没穿上衣的李牧后又狼狈地侧过头去。
    “还是你要自己来?”李牧翻身上了床,坐到了床里边。
    仲修远腿上有伤口,起身不易,所以他一直睡在外面。
    李牧掀开了被子,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床上,被子一拉,遮住了肚子。
    以前李牧还怕冷怕热,几年军营生涯下来,倒是治好了许多娇贵的毛病。如今就算是大雪天,给他一床被子,他雪地里照样睡得香。
    本低着头朝着床里面方向看的仲修远,眼眸早已经瞪大,他薄唇微微张启,透露着几分里面的粉色。
    仲修远再次窘迫侧头,转而朝着门口方向望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已让他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李牧他躺在床上不动,却问他是否自己来……
    这人,平日明明就是一副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怎的背地里私底下却是如此的不知羞耻没羞没臊?
    难道当真应了那句话,衣冠,禽兽。
    眼神游移间,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突兀间,仲修远瞥见了放在刚刚李牧坐的那地方的一个竹筒。
    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仲修远不确定,可是看着那东西,仲修远立刻就醒悟过来!
    仲修远回过头去,瞪向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人,见后者正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他伸了手拿了竹筒,动作间反手就掀起被褥把床上那人盖了个严实。
    嗅着竹筒中熟悉的药味,被自己羞臊得红了脸与脖子的仲修远,朝着正理被子试图钻出来的李牧那儿望去。
    这人,当真是……
    仲修远被欺得咬牙切齿,被欺得面红耳赤!眼看着李牧已经快把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了,仲修远拾了被子,再次把那坏心眼的人捂住!
    若不是、若不是他……
    仲修远羞得无地自容。
    若不是他真的喜欢这人,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扯了被子直接把人闷死在这床上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这人莫不是真的当他好欺负了不成?
    若他再如此,他就、他就——他就扑上去闷死他!
    仲修远再次狠狠瞪了一眼被子下挣扎着的人,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瞪得老大。瞪了人,又恶狠狠的无声地握了拳头舞了舞拳头,这才趁着李牧还没钻出来侧了身,开始上药。
    药上完,仲修远裹上纱布,把药放在床下后躺下。
    他已然决定,再不理会这人。
    即使他再怎样折腾,他都只会把他当作透明的,不再理会。
    “上完药了?”好不容易从被子中钻出来的李牧扒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看向双手放在腹部规规矩矩躺好,闭上眼欲要休息的人。
    仲修远不回应,全然把李牧的话当作耳旁风。
    李牧挑眉。
    “既然上好药了,那我们就做些其它的吧。”李牧起了身,吹灭了油灯,然后坐在床上就开始往被子里钻。
    原本睡在外面的仲修远感觉到钻进被子中的人,还有那欺身而来的气息,他瞬间就忘了刚刚的决心,身体一僵狼狈不堪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拽着被子受惊小鹿般瞪着眼,狼狈的往里面躲去,直躲到了床里面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到再也没处躲才停下。
    李牧倒是好,上了床,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的床,大大咧咧的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
    仲修远面红耳赤的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他抬手掩面,知晓自己这是又被耍了。
    夜凉如水,月白如玉。
    深山里的夜晚,清冷寂静且寒意沁人。
    起霜了后,冰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渗入屋内,伴随着霜雾一起来的,还有夜的静谧。
    不知是多久之后,门外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本就警惕浅眠的仲修远和李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醒,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会醒,就见李牧起了身,穿了衣服。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深夜独闯他家的那人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是一声鸡叫般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李牧,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碎,你给老娘滚出来!”
    张舒兰的声音辨别率很高,因为她的声音很有特色,明明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喜欢学着小姑娘捏着嗓子说话。
    那骂声在院子里一传开,屋内的李牧和仲修远就立刻猜出了她是谁。
    “你个敢做不敢当的乌龟王八蛋,你给老娘出来,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张。”张舒兰在院子里直跳脚,越骂越难听,“你个遭天谴的杂碎,这种事情你居然也干得出来,亏得老娘之前还一心帮着你……”
    “你给老娘出来,敢不敢像个带把的,这么窝囊,敢做不敢当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信不信老娘让你在村里混不下去?”
    张舒兰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如同平地惊雷,不光惊醒了半个村的人,就连村外一些飞鸟都被惊飞开始四处乱窜。
    李牧披着衣服出了门,站在了那张舒兰面前,“你做什么?”
    大半夜扰人清梦,而且满嘴胡言乱语。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杂碎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我……”张舒兰气得不轻,四处张望一圈抓了棍子就往李牧身上招呼,“老娘今天打死你,看你还想不想的起来。”
    张舒兰突然发疯,李牧猝不及防,好在多年的军营生涯让他本能地闪躲开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张舒兰一击不成,也不知收敛,竟又追了过来要再打。
    李牧再次躲开,直接就让那全力挥出棍子的张舒兰一个没站稳,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他早已经剑眉紧锁,此刻见张舒兰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眉头立刻皱得更深,眼中也有厌恶浮现。
    就在李牧即将有所动作时,那张舒兰居然又大吼大叫了起来,“天啊杀人啦,李牧他杀人啦!”
    “救命啊,李牧他杀人啦!李牧他……”
    张舒兰如同鸡叫的声音刺耳难听,附近几户人家家里都亮起了烛火。
    鸿叔那边,他已经抱着明显是被吓醒了的允儿急冲冲的往这边跑来。
    “出什么事情了?”鸿叔到了院中一看,立刻瞪向张舒兰,“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李牧也是莫名其妙,他怎么知道张舒兰这女人这是哪根筋犯了?
    “不知道?你居然还敢给老娘装傻。”号称李牧要杀人的张舒兰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李牧鼻子就骂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会不知道?少在这里装傻,我告诉你,我张舒兰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张舒兰这又哭又闹又骂又要打人的,本就不大的小村子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这会儿众人纷纷披着衣服围了过来看热闹。
    一看人多,张舒兰就闹腾得更加有劲儿了,她指着李牧鼻子冲着众人哭叫道:“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我儿子被府衙除了名,他是要害死我们家啊,他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张舒兰的儿子龚光远被府衙除名了?
    这做法有几分粗鲁简陋,一是没条件,二则是这最简单粗暴的家常菜做法味道绝对不会差!
    就李牧的经验来看,这简单的做法做出来的东西,甚至是比好多一口下去满嘴佐料的大厨之作,更加令人回味无穷。
    一番折腾下来,起锅的时候说不上香传千里,反正是把李牧馋的厉害。
    又炒了白菜和仲修远剥的新鲜竹笋后,李牧就张罗着开饭了。
    鸿叔从门外头进来的时候,李牧正把手里头的兔肉放在桌上。
    “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叫您。”李牧道,仲修远还有允儿两个人都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边,嗅着空气中那香味,两人是早已经频频咽起了口水。
    鸿叔进屋之后四处张望,问道:“你那兔子呢?”
    回头去厨房拿碗筷的李牧停下脚步。
    鸿叔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带着几分兴奋,“我刚刚去村里头给你问了,你那兔子弄到山下去卖,少说也得卖个七、八百文钱。”
    说起这事,鸿叔脸上都放着光。
    山里头攒点钱不容易,又是这样战火不断的年头,半两银子可不少了。
    换作平日里这兔子大概也卖不到这么贵,但如今战火连天少开荤腥,稍微有点钱的人那日子过的可就难受了,有钱都吃不到好东西。
    要是给抬抬价,说不定还能卖贵点。
    “卖?”李牧黑眸转动,看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
    “在哪儿?我下午就给你拿下山去卖,买家我都打听好了。”鸿叔倒是一门心思的对李牧好。
    李牧抬手,指向桌上冒着烟的盆子,“鸿叔,您吃吗?”
    鸿叔一愣,随即大跨步来到桌前,看见盆子中那香辣兔,先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随即一张脸瞬间涨红!
    “哎哟!你、你……”鸿叔回头指着李牧,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记得您还有点酒?”李牧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既然要开荤,那就吃个舒坦。
    鸿叔情不自禁又咽了咽口水,但面上还是绷着,“你这小子就不懂得存点钱吗?前头才浪费了好几两银子这会儿又……”
    鸿叔指着李牧想骂,但眼神瞥过那香辣兔后口水却不禁又流了出来,他可不比李牧馋得轻。
    “我去拿碗。”李牧进了厨房。
    鸿叔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终还是没忍住馋,小跑着回了自己家,把自己藏着的那小半坛酒给搬了出来。
    酒并不是什么好酒,这地儿也找不着好酒,虽然掺了水但胜在还算解了馋。
    酒上桌,四人围坐桌旁,一个个的伸长了手脖子,就等着李牧一声令下。
    “吃吧。”李牧面上揣着淡定,话音落下,筷子却已经第一个伸了出去。
    大红的老山椒大瓣蒜和着些青椒炒出来的香辣兔带着一种朴实的味道,一块兔肉下去,李牧整个人全身的寒毛都开始竖立,爽滑酥嫩香辣微麻的口感让李牧忍不住轻轻长叹一声。
    鸿叔动作也快,咀嚼着嘴里质地细腻的兔肉,老脸上尽是一幅享受的表情,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微怒。
    仲修远倒是比他倆要淡定些,两人都动了筷子后他才动筷选了块不大不小的兔肉,放入口中。
    仲修远为将十年,即使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但皇帝老儿置办的庆功宴他吃过不少。
    可如今比来,那些山珍海味却都要比这香辣兔差了几分,那些东西经由大厨之手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
    李牧做的这野山兔糙,没那么讲究,用的佐料也比不上那些大厨精致,就是这样简单的爆炒香辣山兔,那滋味儿里头的鲜香麻辣,却是样样都让味蕾舒爽无比。
    来回咀嚼的数次,那味儿就更足了,特别是麻辣的味道,简直能叫人爽出一身汗来。
    等仲修远回过劲来时,他已经再一次伸出了筷子。
    两块兔肉配上一口酒,那滋味儿,啧啧,简直绝了!
    唯一可怜的大概就是允儿了,他吃不了多辣,所以兔肉都是用开水洗了才吃的,不过即使是如此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味道十足的香辣兔,再佐上一个清炒白菜一个清炒鲜笋,一顿饭下来四人都吃的面红耳赤,餍足无比。
    这边,四人大饱口福,另外一边却是有人食不知味。
    张舒兰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张望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之后进了屋,一进屋见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女已经端着碗在吃饭,顿时火不打一处来。
    “就知道吃!”张舒兰一巴掌拍在桌上,把桌上的菜碗都掀翻了,流了一桌子汤水。
    张舒兰的儿媳妇李晓萱看了她一眼,继续吃饭。
    张舒兰肚子里本来就有火,这下更加火冒三丈,指着李晓萱就骂道:“整天就知道吃,你男人没回来你没看见啊!也不知道着急。”
    李晓萱不算漂亮,但一身温柔的气质,在村里也算是个出众的人。
    “您就赶紧吃饭吧,他这下了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李晓萱对张舒兰的咒骂并不以为然,她是早已经习惯了,龚光远不归家的习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舒兰平日里就霸道,在外面霸道,在家里也霸道,从她嫁进来之后就没少骂她。
    “你——”张舒兰气急,又一巴掌拍在桌上,“你个贱人,你就是巴不得他在外面死掉永远不回来是吧?”
    一想到这事,张舒兰就想到了李牧,顿时更加冒火。
    那李牧害得她儿子没了府衙的饭碗,还弄得她儿子怕被村里人说道出了门就不愿意回来,看她不整死他!
    张舒兰恶狠狠的瞪着李晓萱,那凶狠的模样全然不把李晓萱当人看,“你说你,跟着我们家光远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见你肚子有个动静,老娘就算是养只母鸡,蛋也下了几轮了……”
    李晓萱和龚光远有个女儿,叫做龚菌菌,今年已经七岁多了,这会儿正坐在李晓萱的旁边吃饭。张舒兰的眼里是没有她的,因为她是个女娃,是个赔钱货,所以张舒兰基本就从来没正眼瞧过她。
    张舒兰骂骂咧咧,龚菌菌安安静静的低头吃着饭。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般,李晓萱也是如此。
    两人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咒骂,一开始还会害怕或者感到生气,但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
    “……我告诉你,你今年要是再不给老龚家生个儿子,明年你就收拾东西回你娘家去!”张舒兰气焰嚣张无比,“你这种不下蛋的,我们龚家不要,改明儿个我就下山去再帮我们光远说一门亲事。”
    听了那张舒兰这话,李晓萱只是脸色惨白,一直在旁边安静吃着饭的龚菌菌却受不了了,她扔了碗筷就想要说话,但被李晓萱眼疾手快给截住了。
    “啪!”
    张舒兰见两人这模样,立刻来了劲儿,她一巴掌就扇到了龚菌菌脸上,七/八岁的她巴掌大的脸整片都红肿起来。
    龚菌菌被打得红了眼,蓄着泪。
    李晓萱连忙把她往自己怀里拉,护着她,不让张舒兰的巴掌再落在她身上。
    没等到儿子,张舒兰在自己家里发了一把火,又把桌上的菜端走后,这才拿了碗装了饭夹着菜,摇着扇子出门去串门儿去了。
    之后的几天,每天半下午时分李牧就带了允儿和那些个鸭子下山去水塘那边。
    鸭子喜水,虽然那水塘里没什么鱼了,但是一群小家伙还是玩得开心。李牧就趁着这机会,去水附近弄些野草。
    傍晚时分,他用顶端带着些叶子的小竹竿,在允儿的帮助之下把鸭子全部装进了篮子,然后赶着夕阳回村。
    抽了个阳光灿烂无比的午后,李牧进山里头砍了几棵竹子回来,他准备在院中圈出一块专门放鸭子的地方。说白了,也就是隔开那群鸭子和他。
    这事说来也奇怪,一般来说鸭子都怕人,这群也怕,允儿都怕!可它们就不怕李牧,不但不怕,反而还像是把李牧当成爹了,走哪儿跟哪儿不说见着就扑着翅膀嘎嘎叫。
    别人赶鸭子,那得是费了老大精力的在后面吆喝,换李牧这儿,他只消在前面跑,后面肯定能一个不漏追一大群。
    费了两天时间把院中院改出来后,李牧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着野草,张罗着吆喝着想让在院子另外一角的那些鸭子进那小院。
    李牧一动,院里小鸭子就嘎嘎的叫了起来。
    听见声音,对屋的鸿叔,还有里屋接连剥了五、六天笋剥得脸都绿了的仲修远,两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最近这几天李牧自己一个人带着允儿和小鸭子满山跑,倒是没出现第一次的情况,让两人不禁好奇。
    结果这一看,两人的脸立刻就扭曲起来。
    呵,这感情倒好。
    李牧这一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愣是拎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搁面前当枪当盾牌使,还一脸嘚瑟!
    难怪他最近那么殷勤,出去都带着允儿一起。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在李牧说了刚刚那两句话之后。
    李牧他,到底什么意思?
    仲修远咬牙,努力不去想,但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坐在屋里的他越发的局促不安起来,李牧的话给了他希望,可这希望未免来得太过激烈了些,甚至是激烈得过了头。
    仲修远坐在床上屏住呼吸静听,企图从门外的脚步声中推断出李牧在做些什么。
    屋外,李牧把碗筷洗完之后,擦干净了手上的水。
    山里黑得早,雾气也重,小鸭子才破壳没多久受不得冷,更加不能沾染太多霜气,不然容易生病。
    李牧进自己家剩下的那间空房子收拾了一番,空出个地儿来后,把吃饱了挤在一起的小鸭子全部提了进去。
    其实这些小东西安静下来不冲着他嘎嘎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可爱的。小小只的,毛茸茸的,还笨笨的,走路都摇摇摆摆让人担心会不会摔跤。
    安置好鸭子,李牧又在院子中走动了片刻后,这才进了屋。
    进屋,李牧反锁了房门,脱了衣服扔在床头边的挂衣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自己脱?”
    仲修远眉头一跳。
    他看向李牧的视线迅速的被收回,被子下的手动了动,无声地拽着自己的衣摆。
    仲修远是狼狈的,特别是在李牧的面前。
    自从遇到李牧之后,他总是被逼得如此。
    李牧脱了鞋子,一只腿蜷曲着放在了床上,“嗯?”因为仲修远还是没有动静,他如墨的黑眸中有几分疑惑。
    “我,咳……”仲修远本欲抬眼,却在看到没穿上衣的李牧后又狼狈地侧过头去。
    “还是你要自己来?”李牧翻身上了床,坐到了床里边。
    仲修远腿上有伤口,起身不易,所以他一直睡在外面。
    李牧掀开了被子,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床上,被子一拉,遮住了肚子。
    以前李牧还怕冷怕热,几年军营生涯下来,倒是治好了许多娇贵的毛病。如今就算是大雪天,给他一床被子,他雪地里照样睡得香。
    本低着头朝着床里面方向看的仲修远,眼眸早已经瞪大,他薄唇微微张启,透露着几分里面的粉色。
    仲修远再次窘迫侧头,转而朝着门口方向望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已让他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李牧他躺在床上不动,却问他是否自己来……
    这人,平日明明就是一副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怎的背地里私底下却是如此的不知羞耻没羞没臊?
    难道当真应了那句话,衣冠,禽兽。
    眼神游移间,仲修远身体猛地一顿,突兀间,仲修远瞥见了放在刚刚李牧坐的那地方的一个竹筒。
    竹筒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仲修远不确定,可是看着那东西,仲修远立刻就醒悟过来!
    仲修远回过头去,瞪向大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人,见后者正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他伸了手拿了竹筒,动作间反手就掀起被褥把床上那人盖了个严实。
    嗅着竹筒中熟悉的药味,被自己羞臊得红了脸与脖子的仲修远,朝着正理被子试图钻出来的李牧那儿望去。
    这人,当真是……
    仲修远被欺得咬牙切齿,被欺得面红耳赤!眼看着李牧已经快把脑袋从被子中钻出来了,仲修远拾了被子,再次把那坏心眼的人捂住!
    若不是、若不是他……
    仲修远羞得无地自容。
    若不是他真的喜欢这人,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扯了被子直接把人闷死在这床上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这人莫不是真的当他好欺负了不成?
    若他再如此,他就、他就——他就扑上去闷死他!
    仲修远再次狠狠瞪了一眼被子下挣扎着的人,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瞪得老大。瞪了人,又恶狠狠的无声地握了拳头舞了舞拳头,这才趁着李牧还没钻出来侧了身,开始上药。
    药上完,仲修远裹上纱布,把药放在床下后躺下。
    他已然决定,再不理会这人。
    即使他再怎样折腾,他都只会把他当作透明的,不再理会。
    “上完药了?”好不容易从被子中钻出来的李牧扒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看向双手放在腹部规规矩矩躺好,闭上眼欲要休息的人。
    仲修远不回应,全然把李牧的话当作耳旁风。
    李牧挑眉。
    “既然上好药了,那我们就做些其它的吧。”李牧起了身,吹灭了油灯,然后坐在床上就开始往被子里钻。
    原本睡在外面的仲修远感觉到钻进被子中的人,还有那欺身而来的气息,他瞬间就忘了刚刚的决心,身体一僵狼狈不堪地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拽着被子受惊小鹿般瞪着眼,狼狈的往里面躲去,直躲到了床里面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到再也没处躲才停下。
    李牧倒是好,上了床,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的床,大大咧咧的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
    仲修远面红耳赤的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他抬手掩面,知晓自己这是又被耍了。
    夜凉如水,月白如玉。
    深山里的夜晚,清冷寂静且寒意沁人。
    起霜了后,冰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渗入屋内,伴随着霜雾一起来的,还有夜的静谧。
    不知是多久之后,门外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本就警惕浅眠的仲修远和李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惊醒,仲修远还来不及惊讶李牧会醒,就见李牧起了身,穿了衣服。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深夜独闯他家的那人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是一声鸡叫般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李牧,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碎,你给老娘滚出来!”
    张舒兰的声音辨别率很高,因为她的声音很有特色,明明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喜欢学着小姑娘捏着嗓子说话。
    那骂声在院子里一传开,屋内的李牧和仲修远就立刻猜出了她是谁。
    “你个敢做不敢当的乌龟王八蛋,你给老娘出来,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张。”张舒兰在院子里直跳脚,越骂越难听,“你个遭天谴的杂碎,这种事情你居然也干得出来,亏得老娘之前还一心帮着你……”
    “你给老娘出来,敢不敢像个带把的,这么窝囊,敢做不敢当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信不信老娘让你在村里混不下去?”
    张舒兰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如同平地惊雷,不光惊醒了半个村的人,就连村外一些飞鸟都被惊飞开始四处乱窜。
    李牧披着衣服出了门,站在了那张舒兰面前,“你做什么?”
    大半夜扰人清梦,而且满嘴胡言乱语。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杂碎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我……”张舒兰气得不轻,四处张望一圈抓了棍子就往李牧身上招呼,“老娘今天打死你,看你还想不想的起来。”
    张舒兰突然发疯,李牧猝不及防,好在多年的军营生涯让他本能地闪躲开了张舒兰手中的棍子。
    张舒兰一击不成,也不知收敛,竟又追了过来要再打。
    李牧再次躲开,直接就让那全力挥出棍子的张舒兰一个没站稳,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他早已经剑眉紧锁,此刻见张舒兰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眉头立刻皱得更深,眼中也有厌恶浮现。
    就在李牧即将有所动作时,那张舒兰居然又大吼大叫了起来,“天啊杀人啦,李牧他杀人啦!”
    “救命啊,李牧他杀人啦!李牧他……”
    张舒兰如同鸡叫的声音刺耳难听,附近几户人家家里都亮起了烛火。
    鸿叔那边,他已经抱着明显是被吓醒了的允儿急冲冲的往这边跑来。
    “出什么事情了?”鸿叔到了院中一看,立刻瞪向张舒兰,“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李牧也是莫名其妙,他怎么知道张舒兰这女人这是哪根筋犯了?
    “不知道?你居然还敢给老娘装傻。”号称李牧要杀人的张舒兰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李牧鼻子就骂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会不知道?少在这里装傻,我告诉你,我张舒兰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张舒兰这又哭又闹又骂又要打人的,本就不大的小村子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这会儿众人纷纷披着衣服围了过来看热闹。
    一看人多,张舒兰就闹腾得更加有劲儿了,她指着李牧鼻子冲着众人哭叫道:“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我儿子被府衙除了名,他是要害死我们家啊,他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张舒兰的儿子龚光远被府衙除名了?
    “允儿,到叔叔这里来。”李牧轻轻拉开门扉蹲了下去。
    允儿吓了一跳,他歪着脑袋朝李牧的方向看来,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李牧的鼻子,这才一下扑到了李牧的怀里躲了起来,“叔叔……”
    李牧把他抱了起来,回头间发现仲修远正望着这边。
    休息了一晚的仲修远气色好了些,但脸色依旧惨白,看着李牧还有他怀中的那小娃娃,他卷翘的睫毛微颤,有些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牧无声点头,允儿看不清东西,是半个瞎子。
    另一边,村里的人都已经围在了村长家院子里,纷纷吵着要让张舒兰出来跟他们说个清楚。
    山里人生活不容易,都把钱看得很重,他们拿钱出来是为了买个心理安稳,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当然也看不得张舒兰私吞。
    鸿叔已经挤到了人群的前头,他正把手中的木棍敲在张舒兰家的篱笆院上,发出哐哐的声响,挺吓人的。
    “……那女人呢?让她出来,今天这件事情不说清楚休想就这样完了!”鸿叔这话一出口,四周立刻传来一片响应。
    “当初说的好好的给李牧娶一房媳妇,结果你老婆倒好,钱自己私吞了,就上山脚下捡了个男人回来……”狗娃子他娘吼的也大声。
    “村长,这人不是这么做的!”
    在一片附和和指责声中,站在院子里头的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连忙低声下气的给众人赔不是,他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拦住四周试图去开他身后的门的人。
    男人是这不大的村子的村长,叫做龚雨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他家世世代代都是村里的村长。
    早些年他家在村里头也是德高望重的,但自从他娶了张舒兰后事情就变了,因为他是个耙耳朵,怕老婆。
    张舒兰并不是村里头的人,是山脚下那大镇子里的,其实她家也只是普通的人家,但是镇子里来的她总有一股优越感。
    大家一个村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
    村长在村里做人还是可以的,再加上他家祖辈都是村长,所以大家一直都敬重他,对张舒兰也颇为忍让,但这次张舒兰她做得太过分了。
    “无论如何这次村长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鸿叔怒道。
    事情暴露,众人找到门前来闹了,张舒兰却大门一关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但是这事是她不出来就能完了的吗?当然不是。
    “她今天出来不出来都得给咱们一个交代。”狗娃子他娘也是个泼辣的脾气,她男人拉都拉不住。
    村长见狗娃子他娘要冲进屋内,连忙笑着陪笑,“是我对不起大家,大家安静听我说两句好吗?”
    村长的面子众人还是要给几分的,大家都安静下来。
    “这事儿确实是我们不对,这……”村长有些为难,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紧闭的大门,压低了声音说道:“钱我会还给大家的——”
    就在此时,大门突然被人打开,张舒兰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她一把推在村长肩上把人推得撞在了门框上。
    “要我还钱,凭什么?”张舒兰双手叉腰,泼辣不讲理的脾气上来了。
    “你这女人怎么说话的!那钱是我们筹给李牧的,你凭什么独占?”众人闻言顿时就怒了,她张舒兰怎么就能这么蛮不讲理不要脸?
    “吼什么吼?”张舒兰嗓门比众人更大,“谁说我独占钱了?这钱不就是给李牧成亲的,那他现在不是成亲了吗?”
    “什么叫做成亲了,那是个男人……”众人听了这还得了。
    “男人怎么了?男人又怎么了?”张舒兰连问两句,“男人就不是他拜了天地娶的了?再说了,就李牧家那一清二白的穷酸样,你们以为有几个女人愿意嫁给他……”
    张舒兰原本是准备上山下随便买个逃难的难民的,这年头什么都缺唯独难民哪儿都不缺,卖儿卖女的多,也便宜。
    所以她根本就没去找什么媒婆,直接就找上做人口贩子生意的,本来她也是合计着随便给点钱买个女人的。
    哪知道把人扛回来给换洗喜袍的时候才发现是个男的,那会儿李牧这边礼堂都摆好了,剩下的那点钱她下山那一趟也花完了,索性她就让龚雨伯扶着那男人就去拜了堂。
    “你这傻婆娘……”听到那张舒兰这一席话,狗娃子他娘脾气也上来了,硬是冲上前去拽着张舒兰的头发打。
    那张舒兰本来就爱倒腾自己,年纪不小了倒是倒腾得跟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似的,头上还带着花,被狗娃子他娘这一把扯下去,直接就成了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
    村长见了赶紧上来劝,他想把两人拉开,却被两人撞得跌坐在地上。
    那张舒兰在村里泼辣霸道惯了,手上也有几分蛮力,硬是在打斗中占了上风,四周的人见了都想上去帮忙,张舒兰却在此时突然大吼一声,“你们敢!我告诉你们,我儿子是吃公家饭的,小心我让我儿子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抓起来。”
    听了张舒兰这一声吼,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张舒兰有个儿子,是在山下镇里头当官的,她在村里头这么蛮横霸道就是仗着这点。
    村里头的人朴实,如果只是锄头镐子扛起来对着干他们还真不怕,但是扯上官家那就……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把我打伤了,我就让我儿子把你们全部抓去坐牢全部拉去充兵。”众人不说话了,张舒兰却开始叫嚣了。
    众人都怕,这年头谁愿意去当兵?躲都来不及!
    当年要不是家家户户都不舍得自家的人去当兵去送死,他们用得着做那缺德事,用的着把还是个小孩的李牧推出去吗?
    国家战事连连,征兵成了当务之急。家家户户那都是要服兵役的,每个城里每个镇上每一年要上征多少兵那都是有数的,这是规定。
    可说是这么说,城镇里面有钱人家的孩子又有哪个去当过兵?
    这年头当兵就是送死,又有哪个人舍得让自己儿子去死?
    所以稍有些钱稍有些势力的人给钱的给钱找关系的找关系,能躲的都躲了。但这些人躲了,征兵的数量肯定就对不上了,对不上了怎么办呢?
    当然是找人顶了!
    找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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