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斯的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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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尔夫半岛是华纳海姆在中庭大陆唯一的属地，面积不算大，形状很像蝴蝶翅膀，红宝石镇就位于翅尖的部分。
    弗雷以前没来过红宝石镇，这边的港口集市规模比船城小得多，不过却很热闹。今天的最后一批渔船载着鲜美的鱼虾归来，小集市上各式货物也算齐全，青翠饱满的蔬菜、奇异花叶制作的香料、流光溢彩的宝石饰物，一路叫卖声不绝于耳。
    不同于港口的热闹，小镇里面却十分安静。艾利斯前两天也到过这里，路熟得很，一边向导游似的介绍一边啃着在小吃摊买到的丸子，弗雷倒是还偶尔听听，奥丁却是有心无力。她下船后头晕的状况虽然大有改善，但脸色还是很差，也没什么心情说话，只默默走在后面。
    艾利斯正口若悬河地描述着吉罗家厨子做的饭有多好吃的时候，弗雷忽然看到前面一块招牌上的字，不由加快了脚步。
    艾利斯连忙小跑两步跟上去：“牛皮糖你是不是听饿了！要去吃饭对不对？我跟你讲吃独食可不仗义啊，带兄弟一个！”
    “你以为弗雷是你吗，就知道吃！”古林嫌弃道。
    “那去干嘛啊？”
    一听不是去觅食，艾利斯的脚步都变慢了。弗雷回头看了看他，姑且交代了一句：“那边有个工匠铺。”
    “工匠铺……咳，咳咳……”艾利斯差点被嘴里的食物呛到，“你不会是要买剑吧？！”
    “是又怎么了？”
    “怎么了？一个活生生的天才铸剑师就在你面前，你却跑去别的工匠那里，人家好伤心！”艾利斯掩面作梨花带雨状，一边还不忘秀着他那一星徽章，看得弗雷嘴角一阵抽搐。
    “……艾利斯大师，我只是去逛逛。”
    “那我跟你一起去。”
    “……”弗雷无奈啊，还说他牛皮糖呢，这家伙还不是一样！
    工匠铺这种地方基本每个城镇都有，里边可以买到现成的武器，也可以找铸剑师定制，同时还提供武器的修理保养等业务。弗雷的鹿角剑断得干脆断得彻底，想修好是不可能了，只能回炉熔了重铸。重铸出来的当然就不再是原来的鹿角剑了，根据铸剑师的手艺和选用铸剑材料的不同，韧度硬度等等都会有所改变，所以通常剑士们都不会选择重铸废剑，而是直接丢弃换新。
    鹿角剑陪了弗雷四年，他对它有感情，即使断掉也舍不得扔。不过剑士是不能没有剑的，就算买不到能和鹿角媲美的，也得有一把差不多趁手的用着。
    红宝石镇这家工匠铺虽然招牌显眼，但店面不大，似乎也没什么人手，只有一个梳着中分头的中年男人坐在砧子前叮叮当当敲着铁锤不知道在修理什么。
    男人因为炉灶旁太热而光着膀子，见有人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却在看到奥丁时吃了一惊。这位难伺候的大小姐怎么来了？她不是去参加选妃舞会了吗，现在回来也就是说……？
    男人眼珠一转，看奥丁脸色不好心中就有了数，也不提舞会的事，只笑脸迎上：“哎哟这不是特里亚大小姐吗！大小姐，今天又想让小的做什么样的首饰呢？原石带来了吗？”
    他以前可没少给拉琪加工她的珠宝。虽说她一贯吹毛求疵的态度令人不爽，但毕竟是大金主，得罪不得。
    可奥丁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只是抱着胳膊靠墙站着，扫视着店里摆放的兵器。
    男人有些疑惑，这位大小姐什么时候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铺子里三面墙上都挂着兵器，刀剑为主，弓箭斧头一类的也有，不过在少数。艾利斯转来转去，几乎是个兵器就拿下来掂量掂量。那男人细心，早看出这一位不是正经买家，奥丁也是来意不明，只有那金发少年是盯着各种剑仔细瞧了又瞧，于是清了清嗓道：“这位少年！我看你骨骼精奇一看就是当剑客的料！说吧，是喜欢沉而有力的重剑还是轻巧一点的？这选剑可不能马虎，品牌也是很重要的……”
    “把你这最好的剑拿来看看。”弗雷说。
    男人眼中精光一闪，一听这小子就不差钱！他赶忙把挂在最中间的一把剑拿了下来，递给弗雷时发现奥丁正盯着他看，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少年该不会是大小姐养的那啥吧！
    “最好的那当然就是这把月笼了！我这儿的镇店之宝，好不容易才搜罗到的！”
    月笼！
    弗雷睁大了眼睛，一边的古林也是一样：“弗雷，没记错的话，月笼是伊登大师所铸的四文字中的一把，对吧？”
    “嗯。”弗雷点点头。伊登和赫瑞德玛一样也是三星铸剑师，四文字是她铸的四把快剑，分别以风、花、雪、月为名，其中有一把在骑士团手中，剩下的都流落在外，月笼就是其中的月之字。
    弗雷接过月笼，第一感觉就是这把剑比鹿角要轻很多，而且更为细长一些。出鞘再看，剑身果然比较轻薄，弗雷试着挥了几下，又弹了弹剑身，很像那么回事儿的听着剑鸣。
    “这把剑多少钱？”
    “三……”
    “你们等会儿！”艾利斯忽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牛皮糖你真要买啊？”
    别看他刚才就瞎转悠也没说话，可一直竖着耳朵听呢，一看这都问价了赶忙把人拉到一边。
    “你不就是不想弗雷买别人的剑吗？”古林鄙视道，“月笼可是出自伊登大师之手，你比得过？”
    “猪排你也太肤浅了吧，真是猪脑子啊！”艾利斯啧啧摇头。
    “我本来就是猪！你不满吗！”
    “这把剑有什么不对吗？”弗雷问。
    “等着。”艾利斯翻了个白眼，把月笼剑从他手里拿过来还给老板。
    “咳咳，怎么了小兄弟？”男人一直伸着脖子努力偷听他们说话，这会儿又神色自若地面对艾利斯。
    “我说大叔，你不能因为牛皮糖少不更事就随便糊弄他啊。”艾利斯说。
    弗雷嘴角一抽，少不更事？这家伙还没自己大吧有资格这么说吗！
    “哈哈哈小兄弟你说什么？蜀黍听不明白呢。”
    “那我就让你明白明白，”艾利斯也料到他会不认账，“听着啊，月笼剑没这么纤细，重量也不对，要比你这把重个一斤左右。还有，你知道月笼这个名字的来源吗？月笼的剑身是透明的，但因为材质的关系，光线有进无出，所以在月夜之下挥舞的时候剑身会变得十分明亮，就像把天上的月光锁住了。再看看你这个！外观哪有半点伊登大师的诗意？就算是仿品也太不走心了吧？差评！下次注意啊。”
    “……”
    “……”
    铺子里沉默了半晌，男人冲艾利斯干笑道：“小兄弟，你见过真货咋不早说呢？坏，太坏了啊。”
    “你拿假剑骗我？！”弗雷听他亲口承认，那暴脾气还压得住？男人看这少年黑着脸一副要砸了铺子的架势，立刻猥琐地猫腰躲到砧子后面去了：“嘿嘿，蜀黍给你们道歉，千万别把这事说出去啊！”
    “牛皮糖你先别冲动。其实这把剑本身没什么问题，你要想买也行……不过我觉着那边那个更适合你。”艾利斯指着墙上的另一把剑说。那是他之前转悠时就注意到的，挂在角落里不大明显。
    “我刚才看过了，那一把和鹿角剑差不多重，长度也只差了一厘米不到，你应该能用得惯。”艾利斯又说，“而且这墙上的剑基本都有二星级别的水准，很是不错。”
    “……”弗雷看了看他，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用不惯月笼那种轻剑，只是毕竟是伊登大师的手笔，哪个剑士会不动心？弗雷默默拿起艾利斯推荐的那把剑，结果确如对方所说，握感很像鹿角，而且没那么轻。
    “这把剑有名字吗？”他问道。
    “那个……鹿、鹿……”男人在砧子后面露着头，贼眉鼠眼的十分猥琐。
    这奸商绝对是想说鹿角吧！弗雷眼中冒火，是不是等他买走了那把“月笼”，这儿的镇店之宝就该换成“鹿角”了？！
    男人也自觉倒霉，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走眼。他宰过不少无知又好面子的剑士，也不是没遇到过懂行的，但绝不会那么傻往人家枪口上撞，这不看来的是毛孩子么，就动了坑蒙拐骗的歪心思。
    “大叔，你想要我们原谅你吗？”艾利斯微微一笑。
    “呃……当然啦！”
    “是吗？那你可就难为我们了。”艾利斯一本正经道，“想我们这样正直的人，怎么可能随便就原谅你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行为呢？道歉谁不会啊，你光动动嘴皮子，能体现你知错就改的决心吗？我们要看到的是诚意，诚意明白吧？”
    艾利斯一边说眼神一边往假鹿角剑上面瞟，意图之明显让男人不禁泪流满面：“那个……这剑你们要相中就给我三千司代拉，这样够诚意了吧？”
    “还要钱啊……”艾利斯小声嘟哝着。
    男人吐血，这小子是打劫来了吧！“小兄弟你这就不厚道了吧……”
    艾利斯伸出两根手指，“最多两百。”
    男人继续吐血。哪有这么压价的？！这是往死里砍啊！他这剑就算是仿品，好歹也是二星水准的好吗！天地良心啊，三千也就是原材料的价！
    “诚意！”艾利斯强调道，一脸没让他白送就不错了的表情。
    “……”
    弗雷和古林也是狠狠汗颜了一把，是错觉么，他们怎么感觉艾利斯才是最过分的那个啊！虽说这家伙挑的这把剑确实不错……
    “就三千吧。”弗雷叹了口气。
    “牛皮糖你这是干吗啊，他都要答应了！”艾利斯不满道。这人正直过头了吧，给他省钱都不要，土豪的世界真难懂！
    男人泪眼汪汪地像看救世主一样看着弗雷，忙不迭地从砧子后边爬出来，“好好好小兄弟你是直接拿着还是我给你个剑匣装起来？”
    “剑匣就免了，以后要是再欺骗顾客我就斩了你这铺子！”弗雷把一沓司代拉拍在柜台上，看得艾利斯眼睛都直了。
    “放心吧放心吧！”男人点头如捣蒜地应着，生怕弗雷反悔似的赶紧把钱揣进了兜里，“这把剑是我铸造的，以后需要修理就来找我哈。”
    “……你是铸剑师？”弗雷有些怀疑，他没看到铸剑师徽章，一直以为这人只是普通的工匠呢。
    男人忽然愣了愣，铸剑师……？似乎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叫过了啊。
    “我已经称不上是铸剑师了……”男人说。他名叫迪里安，这把假鹿角是他刚升上二星铸件师时的作品，铸好后自我感觉非常不错，就是一直无人问津，他也不明白其中原因。后来有同行说他的风格太像赫瑞德玛，人家大师的作品本就在外观上十分低调，迪里安在质量上又做不到大师的程度，生意自然是整体惨淡。
    可他真的没有模仿别人啊！画虎不成反类犬——被无数次这么说过之后，迪里安渐渐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后来更走上了歪路。
    “唉，被我铸造出来，它也是够倒霉的……”迪里安看了看假鹿角，不由苦笑。骗人骗了这么久，就连他自己也渐渐把它当成名剑的仿制品，甚至都忘了它最初的名字。他叹了口气，对弗雷说：“给它取个好名字吧。”
    “你在说什么，剑应当要由铸造它的人来命名才对吧。”弗雷说。
    “诶、可以吗？”迪里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你是铸剑师吧？那就好好为你的剑负责到底。”
    “……”迪里安沉默了一会儿，“我……我可不擅长起名字，可能得想很久哦？”
    “我是不着急，”弗雷又挥了几下剑，“它应该也不介意多等你一会。”
    这小子……为人也太潇洒了吧！迪里安吸了吸鼻子。真可惜，这样的人咋就成了特里亚大小姐的那啥了呢！不过话说回来……迪里安又看向艾利斯：“小兄弟，你又是什么人啊？”
    艾利斯于是得意地亮了亮他那脏兮兮的宝贝徽章。
    妈的……迪里安暗骂，他就说这小子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样啊，真是年轻有为！在哪发财啊？”迪里安假笑着，心说以后可得贴个同行免进的告示。
    “正打算去翡翠城发展。”艾利斯说。
    “哟，大城市啊！那边有个大公会，客源是少不了……”迪里安说着忽然停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呀，你一时半会儿可去不了那儿。”
    “为什么啊？”
    “这个……特里亚家的矿山塌陷了，现在路都被石头堵着过不去。”迪里安瞄着奥丁压低了声音，“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们能不能给大小姐吹吹枕边风，让她劝特里亚老爷别乱采矿啊？”
    艾利斯和弗雷互相看了一眼。怎么坏事的背后都是吉罗呢？那个胖大叔，还真会给别人添麻烦！
    “有别的路吗？”艾利斯问。
    “有，可以走红叶森林，不过……”
    “不过什么？”弗雷问。
    “这事儿说来也怪，”迪里安摸着下巴，“红叶森林本来也不是什么危险的地界，最近却不太对劲，有好几个镇民都失踪了。总之听叔的，珍爱生命，别跑去瞎作死啊。”
    “……那矿山的路什么时候能修好？”
    “这可没准儿。倒是红叶森林，镇长已经委托了公会调查，估计这几天就会有结果。你要着急，可以等森林那边安全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