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斯的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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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利斯一走进橘子树公会就闻到满屋的酒气。这里说是公会，可怎么看都更像酒馆。这个时间居然有不少客人，有一个几乎都快被酒桶埋上了，醉酒后的呼噜声震天响。吧台的服务生年纪不大，故意画着令自己看起来很成熟的妆。她有着穆斯贝尔人标志性的红发，戴着发箍，大概就是旅店老板所说的喜欢痛宰外地人的那一位了。
    “欢迎光临橘子树公会，我是奈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弗雷确认道：“听说你们可以提供住宿？”
    又不是委托人……奈娜看起来很失望，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几圈，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几位，最近来我们镇的人很多，你们也是因为旅馆满了才找到这来的吧？住宿倒是可以，可不巧我们只剩两间单人房了，您要是愿意加点钱，也许有人愿意腾一间出来。”
    不是后身好几间房子都没人住么？真是好手段。艾利斯暗自咂舌，穆斯贝尔人不愧是最聪明奸诈的种族，小算盘打得精着呢。艾利斯于是说道：“谁说我们需要三间房？一间就够。”
    “什么？你们三个人只要一间？你确定吗？”
    “确定确定！啊还有，给我准备一个大箱子。”艾利斯说。
    奈娜又不死心地看看弗雷和奥丁，见两人完全是默认的意思，也只好死心，冲角落里擦桌子的一个少年吩咐道：“吉小诺，去收拾下后院的房间，别怠慢了客人！”
    “啊！是！我这、这就去！”那少年忙不迭地跑去后院。
    “房间马上就好，你们坐这等会儿吧。”奈娜说，“要喝点什么吗？到了红宝石镇当然得来一杯蜜柑酒！我们这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喝过蜜柑酒的人，一定会再次回到红宝石镇。’来一杯尝尝吧？只要18司代拉很便宜的！”
    弗雷也是无奈，“你们这到底是公会还是旅店还是酒馆啊？”怎么感觉一切都是奔着钱去的呢？
    “当然是公会了！顺便兼营一些其他生意……反正我们橘子树公会委托完成快保密措施好，还有贴心服务一条龙，那些大公会压根比不了。”奈娜一边说着一边把酒杯端到三人面前，“就比如这蜜柑酒吧，这是我们专注钻研了三十年的成果，别处可喝不到这么香甜醇厚的口味！”
    “小奈娜，”一个声音忽然插嘴道，“你们公会不是只有六年的历史吗？怎么就专注钻研三十年了。”
    “要你管！话说你怎么还在啊！”奈娜咬着牙怒视过去。
    弗雷却听那声音有点耳熟，回头一看，只见角落里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不禁心里一惊。
    “呵呵，”女人朝弗雷行礼致意，“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可是听说——”
    “啊！”弗雷好不容易回过神，忙跑了过去，瞄着周围的动静小声说道，“千万别那么叫我，也别告诉任何人我在这儿！”
    “……小祖宗，你的叛逆期还没过去吗？”女人啧啧摇头，“你父亲他肯定头疼死了吧？作为长辈我真得唠叨你几句，现在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更何况也给了你自己挑选配偶的自由……”
    “什么自由，那个破舞会就是表面文章，我要娶谁可不是我说了算的，你说他过不过分！”
    弗雷的语气有些告状的意味。这个女人不是别人，她名叫诺特，正是他已故母亲的亲妹妹，他的姨妈。
    “你这么抵触，难道是有心上人了？”诺特眼睛一亮，“私奔的传言是真的？对方是哪家的孩子？跟你一起的女孩？脸蛋倒是不错……可怎么穿着古代的衣服，是演员吗？”
    弗雷瞥了一眼奥丁，发现她正淡淡看着这边，顿时觉得有些脊背发凉：“不不不，您别乱猜了。”
    “那是他？”
    见诺特又指向艾利斯，弗雷崩溃了：“小姨，那是男的！”
    “那么可爱我当然知道是男孩子。”
    “……”弗雷无语地看着对方微妙的八卦表情，知道她肯定又在脑补些他完全不懂的东西了。也罢，这个人的思维他从小就理解不了，“您不是来抓我回去的吧？”
    诺特笑了笑，“这倒不是。我最近相中了一个高手，正等他回来呢。”
    弗雷挑了挑眉，“……你又挖墙脚啊？你们满月已经够强了吧，这种小公会你都不放过？”
    诺特虽为王后之妹，却向来不涉身政治。她更为人知的身份是满月公会的会长，年轻时在公会战中叱咤风云，人称“暗夜女王”。现在上了些年纪，则是一心一意地……挖墙脚，立志让满月成为最强公会。
    弗雷一了解情况，才知道这不是诺特第一次来橘子树挖人了。暗夜女王可不喜欢死缠烂打，能让她几次三番请将的人物肯定与众不同。
    “牛皮糖你干嘛呢鬼鬼祟祟的！”这时艾利斯忍不住好奇凑了过来，“这位夫人是谁啊？好漂亮！”
    “这孩子嘴真甜，”诺特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是满月公会的诺特。”
    “诺特……暗夜女王？！是、是活的暗夜女王！我的天我竟然见到真人了！”艾利斯显然也知道这个名号，也不怪他这么激动，满月会长一向以散漫著称，人很少待在公会，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一见。而且诺特还是大陆公认最厉害的七位魔导师——七贤者中的一位，这在向往魔法的艾利斯心中的地位自然又是非同一般。
    艾利斯看向弗雷，“想不到你居然和诺特大人有交情，怪不得，我就说你那月之纹章是哪来的呢！对了对了诺特大人，我们去拜访过您的公会，这家伙还用掉了月之纹章呢！”
    “哦？”
    看着诺特探究的目光，弗雷干笑了两声：“这个，我之后再跟您解释……”
    “诺特大人您给我签个名吧！”艾利斯说着开始掏兜，忽然想起自己没纸没笔的，就把弗雷的小本子抢过来求签名。
    “……”弗雷无奈。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一边的奈娜不爽地瞄着这边，“就知道欺负我们小公会，也不嫌丢人！”
    艾利斯得了签名自然是欢天喜地，想再采访一下暗夜女王，却听门口那边风铃叮当作响，诺特笑着说她等的人到了。
    弗雷赶紧看向门口，他倒要看看诺特相中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走进门的是个背着弓箭的眼镜青年，一头白发简短凌厉，裸露在外的臂肌如同古代雕塑结实精壮，只是脸上不知为何戴着一副口罩。
    “霍沙！”奈娜赶忙迎了上去，“你回来了！我知道你肯定很累了快去休息吧！”
    名为霍沙的青年刚进门就被推着走向后院。他有些不明就里，沉默着站定，看看奈娜，照例把雇主刚签完名的委托书交给她。
    “小霍沙，好久不见啦。”
    霍沙身形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扫向四周，便发现了朝自己打招呼的诺特。
    “等等别走啊，咱们好好聊聊关于你跳槽的事！”诺特追了上去，奈娜自然也跟上，三个人就这样消失在酒馆的后门。
    弗雷有些无语，这时那个之前去收拾房间的少年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客人，房间收、收拾好了，我带、带你们过去？”
    这少年说话有些结巴，弗雷点点头，又问他：“那个少白头是你们公会的？”
    “少、少白头？……啊，你是、是说霍沙哥吧？”少年擦了把汗。
    弗雷从他口中了解到，这个霍沙来自北方的尼弗王国，在加入橘子树之前是个单独的佣兵。他十几年前来到亚尔夫半岛，后来又在经过红宝石镇的时候遇到了奈娜，被对方连蒙带骗签了入会契约书之后，就一直在这里了。
    “……”感觉好微妙。弗雷正等着听艾利斯的吐槽，结果却半天没动静。转头一看对方居然在发呆，眉头皱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弗雷叫他。
    结果艾利斯毫无反应，弗雷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走啊。”
    “嗯？”艾利斯这才回过神，“啊，好……”
    奥丁说她就不去了，反正只是去看看房间。两人应了一声，跟着少年走向后院，结果就看到了十分狗血的一幕：分别拉着霍沙一只胳膊的两个女人不仅在行动上互不相让，更是嘴仗连连。
    “小霍沙只有在我那里才能充分发挥他的实力，你们只是在埋没人才。”
    “什么埋不埋的就算死他也得埋在我们橘子树下！”
    女人之间的战争真可怕！弗雷心想。而身处漩涡中心的青年则老实地站着，默默低着头一言不发，看似不知所措，其实是对身边的一切都显示出一种漠然的态度。满月可是有名的大公会，多少人脑袋挤破了都想加入啊，他却好像半点兴趣都没，对诺特这个会长不理不睬。可要说这人是对自己现在公会忠诚度高呢，那也不对啊，他对身为同伴的奈娜可也没热情到哪去。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人家公会的事，弗雷正打算悄悄绕过去，却发现霍沙的视线已经移了过来。这时他感到艾利斯往身后躲了躲，然后推着自己加快了脚步。
    奈娜则忽然感到霍沙的手臂往上抬了一下。
    这种反应……“你们认识？”弗雷和奈娜同时问道。
    艾利斯踉跄了一下，不得已停下了脚步。然后在几人好奇的目光中憋了好半天才嗯了一声，然后表情纠结地慢慢移到霍沙面前，总算是跟人家打了个招呼：“霍沙先生……”
    霍沙冲他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弗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屏住呼吸，他怎么觉着这气氛这么紧张啊？
    “呃……我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你，”艾利斯说，“你……你……你为什么要戴口罩啊？”
    此问一出，就连诺特都石化了，一时四周鸦雀无声。弗雷内心狂汗，他承认那口罩确实是个槽点，但怎么也不应该这时候说吧！这已经是单纯的没话找话了吧！
    “过敏……”霍沙的声音因为口罩的关系显得有些低沉发闷，“花粉。”
    呃？竟然回答了？一直就没说过话的无口高冷角色开口第一句竟然是回答这个问题？！众人又石化了一次。这回别说弗雷了，就连奈娜都很震惊，她认识霍沙三年，这个沉默寡言的家伙平时你跟他说一百句他能回一句就相当不错了，而且回的这一句你还不一定能理解他的意思。
    “哦……”艾利斯得到答案却点了点头，又冲诺特奈娜她们说：“那，你们继续？我去看看房间。”
    继续个毛啊！已经不能更尴尬了好吗！奈娜本想回到吧台，却见诺特和弗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便悄悄靠近几步，竖起耳朵偷听。
    这暗夜女王挖墙脚早已有一整套业务。游说本人不好使，可以从他身边人下手嘛。诺特看得出来，虽然尴尬，但霍沙对艾利斯的态度其实挺友好的，这要是能好好打一下友情牌，也许就能把人挖过来了，便跟弗雷仔细打听艾利斯的事。
    “我也不太了解他啊。”弗雷可没骗自家小姨，他和艾利斯才认识多久，怎么可能知道他都有什么熟人？今天还是碰到那两个公会魔导师之后才知道他曾经在布拉吉研究所待过，谁想到他还认识诺特挖墙脚的对象？只能说，这家伙身上肯定有不少故事。
    “小奈娜你呢？小霍沙也算是你暂时的同伴，你总应该了解他的过去吧？”诺特早知道奈娜在偷听，干脆把她也拉过来共享情报了。
    “什么叫暂时的同伴！那个暂时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清楚！”奈娜又被气得不打一出来。
    “别害羞啊，说说嘛。”
    “谁害羞了！霍沙从来都不说自己的事，我上哪了解去啊？”奈娜瞪了诺特一眼，“……反正我刚遇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就跟死过一次似的，特别颓废，没人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是什么时候加入橘子树的？”弗雷问道。
    “……差不多三年前吧。他平时只管接委托，很少跟我们交流。”奈娜没说霍沙每天挣的那点委托金只够勉强糊口，没办法，他们公会等级摆在那，根本接不到像样的委托。她也清楚霍沙在这里的确就如诺特所说那样，人才不能尽其用。而霍沙却从没抱怨过，也没说过要离开，这让奈娜很感动。她其实也有考虑过，如果他真的说要去满月，她一定不会阻拦的。
    “那……诺特会长又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呢？”弗雷又问。
    诺特笑了笑，“我嘛，前阵子刚好路过红宝石镇，有一天偶然看到小霍沙在练习弓箭，技术不错，就挺欣赏的。后来又打听到他居然在一个e级公会工作……”
    “哼！”奈娜又瞪她。她刚想说大公会怎么了？大公会了不起啊？可转念一想人家还就是了不起，只好愤愤地咬牙。
    诺特继续说道：“e级委托都是没有危险性的日常工作，平时不会用到武器，这孩子还这么认真地练习，我就想他也许是想去战斗类公会闯出一番天地，于是就主动发出了邀请，结果……”
    结果人家根本不为所动。这么一说还真挺奇怪的……弗雷心想，满月公会可是最强的公会之一，每年公会战都能拿下至少前三的名次。按说霍沙努力练习应该也是因为有一定的雄心壮志，可现在人家满月会长都亲自来了，换作别人早就欢欢喜喜地跳槽了吧？这个家伙的态度却如此冷淡，他到底想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