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斯的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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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蜘蛛保持着高举利剑的姿势，却最终没能朝弗雷刺下去。
    这倒不是因为他动了什么恻隐之心，而是被外力阻止了。一支带着劲气的羽箭突然从树林深处射了过来，连同铁手套一起射穿了他的手腕，嵌入巨树树干，只留了一截白羽箭尾在外面。
    这个情况来得突然，蜘蛛的手臂无力垂了下来，手腕一瞬鲜血暴流，疼得钻心。
    他迷茫看着远处的树林，视线却捕捉到了眼前的一抹红色。
    是一片落叶。
    ……落叶？蜘蛛一愣，这附近的树林早都没叶子可落了，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
    他猛地抬头，就看到无数赤红色的叶片鹅毛般飘落，仿佛一场纷纷扬扬的血雨。
    蜘蛛已经没有闲心管自己手腕的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生命之树怎么了？
    “大树竟然……枯萎了？！”波蒂吃惊地捂着嘴。
    是因为艾利斯吧。奥丁抱着双臂思考，之前的黄昏之书封印也好，她的气流移物也好乌鸦的思维读取也好，都因他的触碰而失效。生命之树可以吸收魔力，想必也是由魔法驱动的，现在这大树所储存的魔力反倒被他给吸收了，真是讽刺。
    此外，奥丁更在意的还有那支突如其来的白羽箭。
    强度暂且不论，单是精准度就令人不可小觑。这片森林里有一个了不得的弓箭手在……会是橘子树的那个眼镜男吗？也不知道他在暗处看了多久，居然一直蛰伏到最后才出手，真不知该说是冷静还是果敢。
    生命之树逐渐枯萎，连接着树干的蛛网也随之脱落，百臂巨人两人组终于重获自由。
    阿斯克没有犹豫，将整棵树的空间范围内的重力逆向调整三倍，好让掉落的镇民们得以平稳落地。
    克洛洛看着漫天飘落的红叶，有些晃神：“这难道是……”
    “啊，又是他那怪物一样的能力。”阿斯克说。
    “可恶……我可不想被他救啊！”克洛洛十分沮丧。
    艾利斯还在树冠上，一下子大量涌入的魔力让他感觉格外恶心，身子一栽掉了下来。
    “是你做的吗……”蜘蛛望了过去，“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本来可是一点都没把这少年当回事，甚至嫌他魔力少到连当养料都不够格，却没想到……
    蜘蛛一步步走向艾利斯，克洛洛见状犹豫了一瞬，却还是挡在了前面：“喂，我可不是想救他，但我更不会放任你这种家伙！”
    “就凭你？滚开。”蜘蛛根本没把他和阿斯克放在眼里。
    “别小瞧我！别小瞧百臂巨人的魔导师！”克洛洛火焰燃上，和阿斯克两人共同攻向蜘蛛。
    蜘蛛用还能动的另一只手发出丝线，却是没有恋战，踩线移动，很快拉开了距离。
    自尊心对蜘蛛从来都是多余的，可是现在生命之树已毁，如果就这样落荒而逃，等回公会面对会长时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蜘蛛不断在枯木林间飞线移动，似要逃走，真正的目的却是弗雷和艾利斯两人。
    至少要把这两个小鬼给……蜘蛛暗暗看准机会正要出手，却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强烈的风压。
    强风几乎把他吹飞，直朝枯萎的树干撞去。蜘蛛眼看不妙，连忙飞线织网，才将自己身形拦在空中，只是他没想到，这反而成了一张困住他自己的网。
    不曾停歇的强风卷起满地红叶，蜘蛛被这股气流压在网上动弹不得，活像等待被吃掉的猎物。在这样急速的气流中，他无法睁眼，也无法呼吸，缺氧让他头晕耳鸣，连周围的声音都像要被吹走一样，模糊地听不真切。
    这样下去必死无疑，蜘蛛赶紧收了网，同时单手向旁边一棵枯树射出丝线缠住树干，然后再收短丝线，将自己硬是扯离了强风带。
    不过这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谁能跑得过风呢？只要是有空气存在的地方，就是奥丁王的领域，这个由她支配的风之国度里，没有人可以逃掉。
    汹涌的气流就像矫健的游龙，撕咬着蜘蛛将他重重摔回地面。
    不远处的剑士少年倒在地上，同样是伤痕累累。他似乎还有意识，眼睛被血糊着睁不开，艰难地伸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着，也不知道是在找他的剑，还是在阻止谁前进。
    一只手轻轻握上了他的手。
    吸收大量魔力带来的副作用已基本消失，艾利斯躺在旁边，感到弗雷的手收紧了一下。
    “你们……不要插手……”弗雷的声音很微弱，但足够清晰。
    “已经结束了。”奥丁背着手走到他跟前，“你败了。”
    “不……”弗雷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我会赢……”
    “赢？不懂温存体力，只知一味拼命，你拿什么赢？两败俱伤是最愚蠢的选择，没有那支箭你早就死了，还说什么大话。”奥丁说罢便毫不留情地把他踢到一边，滚到蜘蛛即使偷袭也够不到的树后死角。
    “你干什么！”古林早已奔了过来，哭嚎道：“医生！波蒂医生！求你救救弗雷吧！”
    波蒂也已经绕了过来，“请、请交给我吧！”
    奥丁不再管他们，而是俯视着蜘蛛，问他：“这种聚集魔力的方法，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怎么……你也有兴趣？”蜘蛛吐出一口血笑道。生命之树不过是洛基会长的一个小实验，他今天却要给它陪葬了么？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也是战力，现在看来，她躲到枯树林里不是害怕受到攻击，而是为了更方便冷眼旁观。现在俨然一副来收拾残局的样子，却又不像是要给小鬼们报仇，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听说你们可以接受委托是吧，”奥丁把手背到身后，“我需要关于某样东西的资料。”
    蜘蛛一愣，她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杀我？”
    “我没有钱，委托金就是你的命，接受与否你自己考虑。”
    这没什么可考虑的。蜘蛛挣扎着站起身来，“……我接受。”
    奥丁又跟他说了什么，一旁的百臂巨人两人组都看傻了，他们本都放下了心，却怎么也想不到蜘蛛在最后关头又逃掉了，而且还是被有意放走的！
    克洛洛忍不住大叫道：“你……你怎么能和衔尾蛇做交易？！这家伙可是通缉犯！放走他又会有很多人白白牺牲的！”
    “停止你的吠叫，愚民。”奥丁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有手有脚，不会自己去抓么，本王又没拦着你。”
    “你……！”克洛洛气得直咬牙，拔腿去追蜘蛛，却被阿斯克拦住了。
    阿斯克叹了口气。追过去？这么多镇民还躺在这呢，能放着不管么？而且他们俩的魔力还都没有恢复，所谓穷寇莫追，万一蜘蛛再耍什么花样就糟糕了。
    克洛洛又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弗雷，心情懊恼又低落。
    “可恶，逊毙了！”
    “为什么他那样的人会和艾利斯在一起？”阿斯克倒是挺欣赏弗雷，不无惋惜。
    波蒂正在为弗雷处理伤口，她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罐子，从里面取出一粒种子，放在铺满落叶的地上，又用树枝在周围画了一个小型魔法阵，没过一会儿种子就迅速扎根发芽，最终生长出一株人高的巨大豌豆。
    “……植物魔法？”艾利斯有点惊讶，“小医生，你也是魔导师？”
    “嗯！”波蒂点点头。饱满的豆荚张开，里面的豌豆自动滚落，只剩下外层的空豆荚，像一张柔软的摇床。“在豆荚床上比较容易处理伤口。艾利斯先生，帮我把他搬上来吧！”
    “嗯……”艾利斯刚要把弗雷移上来，却又忽然停下了动作。“阿斯克，快过来帮忙！”
    他把弗雷交给阿斯克，自己反倒站远了几步。原因无它，他的触碰会让这株豌豆消失。
    艾利斯没想到波蒂不是普通的医生，而是魔导医师。魔导医师可是很稀有的，他们不仅精通基本的植物学和药学，还懂得使用魔法作为辅助。
    波蒂把药箱放在地上，找出几个瓶瓶罐罐，取出第二颗种子，生长出的藤蔓上长出了几颗绿色的果实。这种植物叫水栗藤，原本只在沙漠中才有，果实呈纺锤形，内部储有大量水分。波蒂捏开其中一颗，用里面的水沾湿纱布，仔细弗雷清洁伤口周围，以防感染。
    清洁后波蒂拿过一个白色小瓶，把里面的液体滴到弗雷的伤口上。
    看到弗雷表情痛苦，艾利斯有些焦急：“小医生这什么药水啊？我怎么看他那么疼啊？喂，牛皮糖你可千万别死啊，你可是钱袋子，你要是死了我和奥丁就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这是曼陀罗花液，曼陀罗虽然含有毒性，但也有很好的麻醉和镇痛效果。”
    等待麻醉起效的时间里，波蒂又把今天刚采的贝露草放在药罐里捣碎，与水混合后均匀地敷在伤口上，最后再缠上绷带。
    “对不起，我不会治愈术，只能这样用药草和绷带止血……”波蒂说。
    “千万别那么说，你帮了大忙啊！”古林哭着道谢。
    艾利斯和克洛洛他们这些在布拉吉研究所待过的都知道，治愈术属于光系魔法的范畴，可以直接愈合伤口。不过每个人的魔法谱系是由天赋决定的，不是随便想学就能学会，现在能有波蒂在，弗雷的运气已经相当好了。
    波蒂的工作还没完，她又检查了一下还在昏迷中的镇民们，对克洛洛说，“他们并没有生命危险，多睡几天应该就能恢复精神。”
    “哦……”克洛洛看着波蒂，不禁有点脸红，“那个，植物魔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很厉害！我们百臂巨人……就缺少你这样的魔导医师，你愿意来我们公会吗？”
    “谢谢您的邀请！不过我已经找到工作啦，”波蒂指了指胸前的5号徽章，“就在橘子树公会！”
    “这样啊……”橘子树？没听说过啊，另外这公会的标志也太劣质一点了吧？
    克洛洛和阿斯克还要把镇民们搬回村子，艾利斯也暂时放弃了去翡翠城的想法，把弗雷带回红宝石镇养伤。
    回到橘子树，奈娜和吉诺都被弗雷的状况吓得不轻，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一向不嫌自己话多的艾利斯却好像十分疲惫，什么都没解释就钻进箱子里了，奈娜只好跟波蒂了解情况。
    奥丁独自站在院子里。除了鸢尾和灌木，庭院的中心还栽着一棵小橘子树，据说是公会成立的那天种下的，只是生长得十分缓慢。说到植物……那小医生的魔法着实特殊，奥丁也是头一次见到。另外那两人组的火魔法和重力控制也使用得十分自如，她真想不到魔法的应用已经这么普遍了。
    布拉吉魔法研究所。奥丁一直都很在意这个地方，毕竟阿斯加特可没有这种专门研习魔法的机构。术士本身就都很少见，魔法的种类也有限，奥丁当初跟大智者密弥尔学习时，也只是独自一人，没有什么同学前辈。
    那么，魔法在这个时代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呢？艾利斯说过，现在的中庭大陆最优秀的术士是七贤者，有过一面之缘的满月会长诺特和他那个布爷爷都位列其中。据说后者年纪已逾百岁，还有个绰号叫“百科全书”，说是这片大陆上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这样的人物，到时可要好好拜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