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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梦话,聂奇同的那断断续续的呓语,在场的每个人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陈申尚能面色不变,我的心却一直沉到底。
因为人多,大家也就将就就囫囵一晚,将那一夜应付了过去。
第二天日醒来,才发现都只是胡乱躺在沙发上,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明显没有睡好的样子。
而我,除了糟糕的睡眠质量差,还有一夜的恶梦。
只不过睡了四五个小时,那些可怕的黑暗,借着离奇古怪的梦,接二连三扼住我的颈……
窒息感,焦灼感,清晨六点,我被自己再一次的恶梦惊醒。
睁眼,好半天没有回过神,好长时间没有这样陷入深渊般的痛苦了,挣扎着要爬起来,却浑身乏力,仿佛有个黑色的影子压在身上——我想要将它推开,四肢却不能动弹。
我说,滚开。
我感受到皮肤一阵冰冷,似乎有只已经失去生命的手,正在我的身体上不断地游离与抚摸。看着天花板,我尖叫,我挣扎,却没有声音,不能动弹。
吊灯发出嗞嗞声,一下、二下、它在我的头顶摇摇欲坠,我的“眼泪”无声地滑过面颊……
来吧,来吧,你这该死的恶魔,将我的意识掠夺,把我生命带走。
我已经厌倦了人世间的一切,爱怎的怎的吧,你!
雨声淅沥,几声鸟叫打破了晨的寂静。
这一次,我真的醒来了!
老刘仍在睡梦中,聂奇同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板上,头朝下趴着,像个死掉的人。
但陈申却抱着胳膊,脸色苍白而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好像在思考什么。
虽然隔着一张茶几,但我一眼就看了他眼中密布的红血丝,整个人显出些憔悴来,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没有吹过的头发,软软地搭在他的额头。
没有往日那么帅了。
“你醒了?陈申。”我轻声问。
他听见我的问话,将眼光投射过来,露出一个微笑,点点头。
他说:“我怎么越来越不像一个警察了?”
那一定是自言自语,虽然他的目光是朝我这个方向。
几个月前,我刚见到他的时候,他也并像一个警察,像一个活力满满的运动员。
周末偶尔路过体充场时,看到一群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穿着各色运动服在阳光下欢快地地奔跑着。
那个圆圆的足球在绿茵场上像个顽皮的孩子,将那些男人调戏得够呛,一看就是业余得不能再业余的一帮人。
当那只足球滚到我脚下时,我顺脚将它踢了回去,正好到了那个满头大汗的男人脚下,他挥动着褐色的皮肤,让我招手表示谢意。
之前见过的陈申,是穿着警服的。
那天在足球场上见到的陈申,是穿着运动服的。
我说不好,更喜欢哪一个陈申,似乎更倾向于穿着运动服,能够欣赏到他发达股肉的那个他。
服装有些时候可以在瞬间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如果不是那天恰巧遇到他休息日跟着一帮朋友在那里踢足球,我是怎么都发现不了这个男人的另一面。
那个球场离公司不远,旁边挨着繁华商业区,难得的一片闹市中宽敞的绿地。
与灯红酒绿的热闹相比,体育场展现出的人类最本能的勃勃生机,让人内心对生命充满了美好的欲望。
十年前离开古城,这里并不是体育场,更没有这片绿茵满地的足球场。
“其实,我觉得你更像个运动员!”我手枕下脑后,望着陈申。
他不知道,此时我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他在足球上,露着健壮而充满男性魅力的胳膊的形象。
脑海里那阳光下的画面冲淡了雨天的阴郁气氛。
我从胸腹处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然后猛的坐了起来。
浑身都是那种污秽不堪的感觉,我决定去卫生间冲个澡。
考虑到那天突然坏掉的水笼头,我有些犹豫,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同样的情况。
因为天气太冷,我觉得就算突然冒出热水来,倒也不是坏事。
小心翼翼地打开进水水闸,好像一切平安。
缓缓打开蓬蓬头,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热水慢慢地,有规律地,细密而温顺地从蓬蓬头里洒落下来,温暖的雾气让我感觉很舒服。
很快脱掉上衣,裸露着较一般男人光滑的胸膛,将在热水里暖过的手盖在上面,胸口顿时泛过一阵暖流,忍不住畅快地哼了一声。
以最快的速度褪去全部的衣服,将自己整个人都送到那温暖的水流里,从肉体到精神,那一刻都飘了起来,轻暖至极,怡人之极。
仿佛正安然睡在一条阳光下的河流里,我是一条沉睡的鱼。
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我从沉醉中惊醒过来。
我听见陈申大喝一声:“谁!”
然后是屋子里各种碰撞的声音,杂沓的脚步声与喊叫声。
不过几秒时间,我就披冲浴巾冲了出去。
客厅里空无一人,除了头发还滴着水,身上裹着浴巾的我。
很快,几个人回到了屋里,身上都是雨水。
聂奇同骂了一句脏话。
原来是几个早起上学的孩子路过别墅,看到停在院子里的警车,跑过来看热闹,一个孩子不小心碰翻了搁在水泥台上盆景。
那花盆掉下来,竟然将我刚来时,移动屋外的一个玻璃鱼缸砸了个稀巴烂。
原本考虑要扔掉那个鱼缸,因为放在屋外并不碍事,院子又大,所以早忘了,没想到今天却让那个淘气的孩子给彻底弄坏了。
虽然抓住了一个跑得慢的,其余几个早跑没影了。
不过一个鱼缸而已,几个大人审问一番,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便将那孩子放了。
虚惊一场,几个人全都没有了睡意。
换好衣服,我说先去吃早点罢,于是便开车出了门。
我问聂奇同,接下来怎么办?
他眨眨眼,说,要先回云山一趟,问能不能让老刘接送一下。
我问他回去干什么?
他说,不要瞎打听。
于是,我让老刘今天成为他的御用司机,专门为他服务。
陈申早点都没吃,就赶回单位去了。
我与老刘,还有聂奇同,吃完早点,到了公司楼下,也兵分二路。
“巫子,你那受伤的地方这几日千万要注意!”临别时,聂奇同指指我的眉心。
摸摸贴着纱布的额头,昨晚的事情又浮现在脑海里,心里一阵发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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