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企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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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有机会送戚美丽去趟东沙公社，这是孙建平巴不得有的事。
    至少他有机会，跟戚美丽呆在一起，总会找到机会，向她表白。他觉得力度一定要大，让戚美丽下定决心，果断离开沈建华，即使遇到双方家庭的重大阻力，也能够坚持住，挺过难关，至解方休。
    孙建平的脑海里，想的都是怎么借送戚美丽的机会，设一个局让戚美丽开始解约行动。
    电影院的投影光线明暗变幻，戚美丽就坐在孙建平的边上，他只是不敢扭头看她的面容，其实也看不太清楚，银幕的反光打在她脸上，应该是暗暗的。他尽量感觉着她的存在，一点点暗暗的芬香不时渗入他的呼吸。
    这种感觉犹如梦幻，似假亦真，电影做了些什么情节，他真的没有看进去，只是银幕上的人影在晃动，讲的声音很大声，可是他的耳朵没有听进去。
    就这样恍恍惚惚地过了很久，孙建平忽然觉得电影院开始骚动，喧哗声开始响起，后面传来一阵椅子翻转的劈啪声，银幕上开始拉出演员字幕，电影院的灯光逐次亮起，电影散场了。
    孙建平怯怯地斜过身子，偷瞄了一眼戚美丽。只见她依然瞪着双美丽的大眼睛，盯着银幕看移动着的演员表，没有显出站起身要走的意思。
    等银幕出现一个“剧终”，她才啊了一声，站了起来。
    孙建平赶忙跟着站起来，说：“我们从边门出场口离场吧！”
    影院内，已只剩几个工作人员，空空荡荡，所有看电影的人都从入场口也出场口拥挤出去了。电影院正等着第二批入场。孙建平带着戚美丽一路小跑，钻进边门，从边门出去，就是小弄了。
    “唉，这里清静，免得让你遇到正街上的熟人！”孙建平打着哈哈，关切地看着小路灯下的戚美丽。
    “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呀！碰到就碰到呗！我这么个大活人，难道谁还把我绑在广播站不让我出来呀！”戚美丽咯咯地小声笑着，顺脚踢了路边的一个纸屑，让它弹到了弄墙下的水槽里。
    “我带你去吃个小馄饨，在后巷的一条街上，我以前偶然逛到的时候吃过，味道挺好的。”
    “嗯，下次吧，我还是先回广播站，还有一些稿子需要修改，赶明早播出，比较急。”戚美丽声音很娇美，拒绝的时候，让人听了象是答应孙建平的吃请一般，总是柔柔的，却又显得坚定。
    “那我送你回去，抄近路走吧！”孙建平说着往巷弄口灯光亮的地方带头走去。
    戚美丽拉了一下他的衣角，道：“这里我比你熟悉，跟我走吧！”
    掉转方向，往巷弄后面走了几步，拐进了一个直角胡同。这里几乎没什么灯光，路确实是朝着广播站的方向。
    暗暗的阴影里，孙建平赶紧走在前头。
    “等等，别那么急，小心路上不平摔你一个跟头！”戚美丽急走两步跟上来，并排靠在孙建平身边，她的右手卷进孙建平的左手弯，她的左手靠在自已的腰部，扯着孙建平的袖口。
    孙建平只感到一股柔柔的暖意袭来，一个似触非触的身子靠上自已的胳膊，她在长发似在风中飘动，散发出的迷人的柔香。孙建平从来没有离戚美丽如此之近，而且她就象依附在自已身上。
    两人的脚步放缓了下来，孙建平不敢大步向前，只怕戚美丽跟不上。他同时感到了一阵的晕眩，从戚美丽那仅是衣袖接触，传过来的点滴信息，使他感到如坠云雾，感到神迷。他只要稍微一个右转身，就可以把戚美丽拥入怀中，但他不敢，只是觉得这已是极限，他只享受戚美丽靠在身边的那种迷离。对他而言，这种美妙的感觉从来没有过，他觉得这已是饕餮开口，所求已到尽，不敢再有其它过份的想法。
    戚美丽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轻偎着他，一路向前走着。
    两个人似乎都在享受这夜的寂静，巷弄里响着轻轻的脚步声，只有远处的街面，传来时断时续的喧闹。
    “建平，你怎么突然想起找我看电影啊！”戚美丽终于打破了两人的无声交流。
    “哦，只是今天有空，在街上看到电影画报，就买票了！”孙建平被这冷不丁的一问，猝不及防，谎言漏洞百出。
    “那为什么只买两张，鲍海棠和孙茹英不是在文具厂嘛！正好约她们一起看的呀！”
    “这……我买的时候，突然想起她们还是最喜欢看电视剧，每天我都听她们边工作边讨论剧情，这个连续剧，是不能断的。所以临时我改买两张！”
    “哦……”戚美丽显然有些怅然若失，有些失望。
    “今天的电影，你好象看得很入迷，是这样吧！”孙建平没话找话，想重开话题。
    戚美丽小声叹了一口气，弱声道：“嗳，人很多时候总是被误会，但在误会中，却能办成很多事。这是我看了《戴手铐的旅客》的观后感，你有什么感想，说来听听！”
    “你说得很准确，人总是被戴着手铐，束手束脚的，看得见的手铐不多，看不见的手铐到处都有。”孙建平看电影时候，思想不断开小差，影片都说了什么，他一无所知，不过他只是顺势借着戚美丽的话往下说。
    “看来你体会比我还深刻，有时候要打破枷锁真的很难！”
    “……这些哲学问题，我还是无法领会，太深奥了。不过可以说点浅的，比如……就象你……”孙建平欲言又止。
    “比如什么？说呀！”戚美丽见他不说了，有点着急。
    “就象你吧，不是订了个娃娃亲嘛！就象戴了个手铐，不是吗？没那么自由了。害得我想找你，就象做贼一样！”
    戚美丽咯咯笑着，说：“原来你介意这个呀？！我只是没人追，所以还没解约嘛！我解约了，就为了方便你们找我聊天看电影呀？！”
    “不是，这个……”孙建平不知说什么才好，每天想的事情，就是说不出口。
    戚美丽把孙建平的胳膊抱得更紧了，娇嗔道：“这个什么，难道是你对我有想法吗？要追我？！”
    “我敢吗？你是别人的未婚媳妇哦！”孙建平嘴上虽然这样说，但看到戚美丽紧紧依偎着自已，毫不顾忌的样子，觉得有点欠了沈建华什么。当然这僻静的后巷，也确实没什么人经过，或许她是由于天然的害怕才这样，保护女孩子当然是男人的职责，他又觉得理所当然。
    孙建平的内心很矛盾，常常被一些纠缠不清的念头缠绕着，比如戚美丽是别人未过门的媳妇，不能对她有非份之想；自已应该向戚美丽表白，一切努力的根源，其实都是为了她而奋斗；真为了她吗，他又觉得不可思议，自已应该是有理想的人。总之，孙建平的内心很彷徨。
    在这种事情上，跟他办事的风格完全不相容，果敢的作风不知跑哪儿去了，往往到了紧要关头，就掉了链子。
    相比戚美丽，反而显得戚美丽在这方面，要大胆得多，但她毕竟是女生，还是显得比较的矜持。她虽然屡屡要挑破孙建平内心真实的想法，可让她迷惑的是，孙建平总是没有表现出坚决的样子。她没有在任何时候，得到过明确的答案。
    因此，戚美丽有时也怀疑自已的判断是不是出了偏差，或许她与他真的只是一般如兄妹般的朋友关系而已。尽管她曾这样想着，但往往又觉得不象，孙建平那若有若无的炙热的目光，还有他在自已面前的胆怯与羞涩的红脸，都说明他内心有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想法。
    对于孙建平说自已是别人的未婚媳妇，她又觉得孙建平思想怎么那么封建，当年破四旧都没把他的脑子洗干净，还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话虽如昆，只不过戚美丽内心还是感到了一种莫明的压抑，包括沈建华的母亲到她单位，逢人便手我那儿媳妇，怎么怎么样啦！而单位的同事，也是以她是别人家的未过门媳妇看待。尽管戚美丽做过许多次的解释，说那只不过是娃娃亲，现在谁还流行这个呀！可是大家依然觉得这个娃娃亲是有效的。
    这个习俗，就象贴标签一样，贴了以后就约定俗成。
    不过这个习俗，也有退约的规定，一方是可以提出解约的。但是要有充分的理由，不能嫌贫求富，不能嫌丑求倩，理由若说双方合不来，那是说不过去的。虽然村镇也流行自由恋爱情真意切，可是娃娃亲却又不在此例。
    “如果我退约了，你就敢是吗？”
    戚美丽柔柔的脆弱声音里，尽是咄咄逼人的气势，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你敢我就敢。
    孙建平又犹豫了，他脑海里闪过沈建华的父亲沈局长，闪过他老实巴交的父亲孙德顺，人的权势地位，有现实的一面，确实无法改变，孙建平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向这些权贵们挑战，他觉得不自量力，未上阵自先胆怯了。
    还有戚美丽的父母，对沈家是感恩戴德，双方走得很勤。如果他孙建平敢插手把戚美丽夺走，那他戚家势力还是非常雄厚，敢保不把孙建平家给拆个屋瓦平地。
    有很多无形的东西，让孙建平得不出一个完美的法子，他始终处于不安和焦虑中，而现实摆在那儿，依然无可动摇。
    “美丽，你看，广播站原来就在前面啊！想不到这么快就到了！”孙建平转出弄口，看到广播站街面灯光辉煌。
    戚美丽一甩右手，从孙建平的胳膊弯里抽出手来，左手也撤了。她确实很生气，关键的时候，就是不开口，让她左右为难。
    “这里安全了，我自已过去，你回吧！”戚美丽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扬长而去。
    孙建平站在巷弄口的阴影里，看着戚美丽倩丽的背影，徜徉在大街的灯光下，消失在广播站的大门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醒过神来。踅回原路，一个人走在阴暗的巷道里，他感到夜里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