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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的战事平定,我对韦欢不禁刮目相看。他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收起自己从前不羁的锋芒,成为军队里规矩而坚韧的一员,纵驰如电,甚至连桑樾国的国君也印象深刻。那位嘛儿国蛮族的年轻公主极度热情,带着勇敢的红晕向他表露心意。韦欢自与我协约后,第一次露出笑容,镇定而憧憬的笑容。那当然不是因为公主,而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有可能在几年内真的完成对衣衣那一桩许诺。我只是远远看他,不能一言。我是如此欣赏他的才能和潜质,但是我却无法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衣衣走上那条路,便无法回头。
我以亲王身份往樱桃阁散心,并不讳言是为了看衣衣过得如何。胡樱桃告诉我,衣衣从无抱怨,却也从无询问。阴差阳错,她因为一碗杏酪被神仙手杜娘看上,收了当弟子,那些仆役和小管事仿佛都很喜爱她。我担心韦如蓝的敏感,但看到她两人的交谈,又恍然发现,父皇所养出的并非一株温室兰花。韦欢知道我去樱桃阁,请我交一瓶药膏给衣衣。她是疑惑的吧。我注意到她的手虽黑,却看得出骨节均匀,十指纤柔,弹琴时又那样雅致有力。不知道父皇究竟在她身上储藏了多少惊奇,让我一次次获得诧异。
从西南的潮热,烟州的微雨,澍阳的明媚到北方的长风,我花了很久才逐渐适应。青虎关的将士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健壮,总兵也不似他自己上疏的那般勤勉勇敢。我大约需要伤一番脑筋才能令这边镇经得起祜兵的大肆攻犯,但几次小的阻击之后,我又决定立即离开。因为,衣衣病了。
她的痼疾比我想象的来得迅猛,我本打算青虎关事完之后带她往初云山去。但是未料到,她的信期原来已经来过,她成年了,身上的毒也愈发凶猛。我的皇帝哥哥发来了密函,语气虽一贯温婉,却是将我斥责了一顿,认为我太不够重视她。我不知该如何重视她,我与她的信交令我一度心头异样,她娟秀工整的小楷里,流淌着小女儿的清新与哀愁,就像一道碧绿的春风,吹往干燥萧索的北关。它吹得我眼神也柔软,但脑中的警告却同时响起。我从未忘记,她应该是谁的人。我的兄长如此关切,是因为他需要她的协助。如果我回应了这个小女儿带着朦胧困惑的情意,那要如何面对他?
我从樱桃阁接她出来,与她保持着距离。她感觉得到我的冷淡,却只是不卑不亢。韦欢痛揍了大医师萧一,然后离开。我忽然觉得,或者天真的人并不是韦欢,因为我也很想去扭断萧一的脖子,但我没有。克制比爆发更难,就像不理会她比对她嘲讽更难。每当她明澈的眼睛注视我,我便想伸手去蒙住它们。不要再看我,因为你注定不会是我的。
我的师父,初云派掌门秦氏,是父皇的莫逆交,是皇帝哥哥的无名军师。他决定告诉衣衣一些她的身世真相,我鬼使神差地一起坐下听取,又鬼使神差地追她到凉亭里。我担心她的情绪,担心她的怨气。她的确有怨气,对我。我想告诉她,如果可以,我很想让她一直留在初云山,有人为伴,有人保护。而不是形如欺罔,逼迫她进入泥沼。但她已经不信任我了,或许从没信任过。翌日清晨,我几乎是仓皇地离开,一路是她质问的声音。
十月是她十四岁的生辰日。璟朝的姑娘,这便算是正式成年,可以加笄。我派了云山去送礼,没有金银珠宝,没有钗环细软,只有一方丝帕。我前往澍阳去赴万寿节礼的途中,收到大师兄的飞信,他回初云山了。他假扮我已经浑然天成,毫无破绽,然而半路便弃去的事,还没有做过。羲南王的车辇在缁衣卫缇骑充当的王府随从护卫下仍旧按部就班地北上,而大师兄已经在飞驰往初云山的路上。
万寿节后,我打算去接衣衣。此时我的兄长却下了固守青虎关的旨意。冬日里漠北无草,祜族时常扰边,秋防冬防,从无消停。约定签了又撕,撕了又签,没有一个结果。我们都明白,最重要的原因是,璟朝的骑兵不如祜族,祜族的平原战不如璟朝,他们铁骑奔袭劫掠,大部分情形下,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至多前哨狼烟起时,迁城外百姓入城,严守以待。在有足够的精锐骑兵之前,这样无奈的事还会继续。我每每站在青虎关巨大的城门楼上,看着不远处祜军举着马刀跳腾叫嚣的时候,就会对城内的玉弓军士们说,你们记住,今日之耻,明日必当加倍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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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小更一下。缓解一下愧疚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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