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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白觞抬手拂去眼前升腾飞散的炽热药雾,仔细观察着药炉的火候,忽而感到一道身影投在旁边地上。
“师兄……”他微微愕然地起身。
御之焕伸手轻触他肩膀,示意他坐下继续熬药。司徒白觞便默默坐了,扇动手里的小蒲扇。
御之焕在旁边井沿上坐了,看着这一方背阴的小院落,道:“在这里又有什么用,药味隔着很远就能闻到了。”
“我只是图个清静。”司徒白觞回答。
御之焕透过白色的蒸汽,看着他白皙的脸,寡淡神情。
“衣衣会好的。”司徒白觞接着说,“只是要慢一点。不过会好的,我从前答应过你和大师兄,不会再让她毒发剧烈反复。”
“为什么不用针?”御之焕问他,“你擅长的,白觞。”
司徒白觞沉默了一阵,抬起眼来,说:“非礼不动。师兄,你不在,我不能。”
“如果衣衣毒重到垂危,而我不在旁边,非剥衣施针不可,你也非礼不动么?”御之焕又问。
司徒白觞低下头:“我不知道。”
“白觞,”御之焕叹了口气,“你不要过于为难自己。你为衣衣,为我,都已经做了许多。陛下知道你最在意衣衣,才会向你施压,调你远离她。这事我是知道的,可是衣衣并不知道。你担心不能照应她,所以避免触怒圣意,这些日子真的就不甚来往了,她会难过。”
“我已与她说明,减少面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我还想在宫中多待些时日的话。师兄,你最明白。”他看着御之焕,几乎有些恳求的意味。
“……白觞,师兄没能照顾好你。不过,不会一直这样的。”御之焕看着炉火****药罐底部,低声说道。
“难道陛下已定要许龙朝露给谁了?”司徒白觞脸色一变。
御之焕摇一摇头:“许不许,有什么关系?是否龙朝露,又有什么关系?”
“师兄……”
御之焕在滚沸的药汤咕嘟声中,字字明晰地说道:“衣衣的事是我的事。她要做什么,不是一己之力可以完成,也不应由她去完成。龙朝露与我何干,我要的是衣衣。”
“可是……”
“我知道。”他笑望着司徒白觞,“无论如何,要庇护衣衣或者是帮助衣衣,都势必要先解决龙朝露的问题。既然不能把这两个名字拆作两人,那就一并办了罢。”
“忌讳太多。”司徒白觞提醒他。
“要做,就没有忌讳。”御之焕起身,弹弹衣服上的浮土,“白觞,你还记不记得你从前说要做我的什么?”
“军师……”他几乎是挤出这两个字。
“那还等什么?我信自古英雄出少年。”御之焕负手站在他眼前,端正颜色,郑重道,“今日起,羲南王府便是你的帷幄了。”
※※※
次日早朝,郅明皇帝于皇极门视朝。待各部科章本奏述完毕,问众卿可还有事时,羲南王御之焕出列,提交一份裱文。
郅明皇帝看到递上来的那张红裱边的宣纸,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后,脸色铁青,拂袖而去。
当日,青州世子伤醒请归临邸,却被羲南王府以御医诊断为由留在府内。临邸上奏请圣旨,不应。
大璟郅明十二年腊月十五日,京师邸报钞录圣谕一道。曰:兹以皇三弟羲南亲王御之焕上先帝聘书,遂除朕所主原与韦氏之婚约等,并诏告天下,舂陵乡君龙氏朝露已聘配与羲南亲王御之焕,将择吉日为礼。御龙之约终成,朕以上可复祖宗天灵遗诏,下可告百姓诺成之实,至此心甚慰焉。
邸报疯行一旬。
御之焕也整整一旬没有出府。
他放下手里书卷,看向来人,道:“厂公亲来,当有要事。”
“老奴只是奉旨,给王爷捎句话。”禄德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内。
御之焕起身,对周远机使了个眼神。周远机立刻遣走所有内侍,带上房门。
“厂公请讲。”御之焕揖手。
“不敢。”禄德还礼,直了身子,望着他,平稳地说道,“万岁有言如下:‘告诉三弟,朕还没有大行呢。世子体弱,还是多怜惜些为好。’”
“陛下言重了,臣罪该万死!”他慨然道,“请回复陛下,臣遵旨。”
大璟郅明十二年腊月二十五日,澍阳外城外一所道观失火。道人殒命三,尸骨无存。
大璟郅明十二年腊月二十六,行刺青州世子的蛮民数人被捕,三堂共审,刺客指主为祜国,判明年秋后车裂。
大璟郅明十二年腊月二十九,除夕。帝亲往天坛祭天祈雨。京师解宵禁十五日,帝与民同乐。
大璟郅明十三年正月十六,青州世子御之炜请还藩邸。帝许之。
大璟郅明十三年正月二十日,京营诸部演军。
“乡君请着衣。”尚食局的女医起身行礼,收针。
“这便是最后一次了么?”衣衣坐起来,穿上中衣。
女医回答:“要听司徒大人的。”
“他不来给我把脉,却可以告诉你要不要继续扎?”衣衣失笑,“他真成神医了?”
“奴婢从未怀疑。”女医显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衣衣叹口气,说:“那你告诉他,我不扎了。我已经好了。他若非要还扎我,就自己来与我说。”
“是。”女医应声,离去。
衣衣穿上夹袍,坐到火炉边暖手,一边又拿起方才没有读完的书来。
“还是勖勤宫里住着舒坦。”金萱笑着端了药汤进来,递给衣衣。
“不用喝药就更舒坦了。”衣衣皱皱鼻子,端起来一口气喝完。
金萱便去换花瓶子里的腊梅,叹口气:“本想如果在西苑住到早春,就可以在屋里插西苑的黄梅了呢。如今只好用慈庆宫里腊梅了。”
“西苑的梅花那里轮到我们摘。”衣衣含了清水漱口,吐了后说。
“别人不一定,乡君自然是可以的。”金萱理直气壮,“乡君就要是羲南王妃,而羲南王就要是——”她忽然住嘴。
“是什么?”衣衣看向她。
金萱小脸儿一白,说:“没什么的。”
衣衣忽而一笑:“你怕什么。便是不说我也知道了。”
金萱只好道:“好快地就开春了。京营的大操练已经许多天了,小操练听说是去年冬月里就开始了。王爷他也该开拔了。”
衣衣低头看书,不语。
金萱便讪讪出去:“我喂长信去。”谁知出门就撞上了敬存,两人都是一吓。
“小心些!”敬存不悦地扶着自己头冠,款步走进门来,带着一身早春的料峭寒意,对着衣衣行礼,说道,“启禀乡君,陛下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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