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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内外玉弓骑兵的收缩,壕沟里逐渐堆砌起完整与破碎的尸体。人与马的血液浸透了泥土,顺着早已被马蹄踏成混乱的迟缓坡度流向沟底。城墙上的炮火因为城下的双方混战而停息,守军甚至已经敢于扒着伤痕累累的城墙向下张望。
玉弓军压倒性的优势是无声而冷酷的。他们既不等待更多援兵,也不期待俘虏。他们所做的只是收缩自己的包围,将包围之内的叛军统统杀死。
御之焕看着亲兵捧上那名刚刚被自己劈倒的叛军将军的印信,道:“收好吧,割了他的首级,也带上。”
亲兵得令,便将军印放进马鞍旁兜囊,提刀去砍那将首尸身的头颅。
随着一声飞信焰火从城头腾空而起,唿哨地越过众人头顶,御之焕抬头看着日光西斜的天空。
“老大,陛下的讯号?”韦欢猜测道。
“最后的通牒结束了。”御之焕看着那一道青烟缓慢消散,平静地说,“京师即将解围。韦欢,我们去北门。”
御之烨远望着那一道焰火,几乎要掐断手里马缰。
东门的外城已经被炮轰开巨大豁口,青州军云梯飞索,登临千人,守军正步步后退。
然而这时候,那道焰火的出现,宣告了他的末日即将到来。
“王爷……”蓝容俊也明白焰火的意义,迟疑地看着他。
“你当如何?”御之烨惨然一笑,看着他。
蓝容俊沉默,然后说:“末将与王爷同进退。”
“宁亡沙场,不死刑台。”御之烨抽出自己的长刀,“至少,东门南门是孤家的了。”
青州兵士并不十分清楚情势的逆转,他们重振旗鼓,再度扑向大璟门。杨所南早已回内城去,而大璟门的守军对着已经逼近城墙脚下的叛军开始放箭。城门外负隅顽抗的澍阳西大营军在叛军的异常凶猛中开始节节败退。
御之烨连砍十余人,一骑当先冲向关闭的城门。他身后紧随是破门战车。
忽而一道军旗斜刺入他眼帘。军旗下是从东边直刺进两军难分难解战场之中的铁骑一支。他看着那军旗上的弓图,一怔之后,露出狞笑来。
※※※
“舂陵乡君别来无恙。”牒云娜朗然道,带着摇曳笑容,“听闻你在青虎关居留,为何如此狼狈出关来?”
牒云娜的汉话进步很多,衣衣听得清楚,策马到她面前,回道:“在下借道边境,往崇门关去。郡主如此时候,怎会在此地?”
“我在巡边,逮那些不听话的老鼠。”牒云娜盯着她的脸,“乡君倒也奇了,一个人就带着这么些人马去崇门关,羲南王爷却也放心么……”她的目光在碰到衣衣披风下衣领间上露出的那颗四色宝石坠子时停住,“等一下,你如何会有那个?”她扬鞭指着衣衣。
“殿下所赠。怎么,难道是郡主之物?”衣衣看看她指着自己的马鞭,又转而看着她的脸。
“那可说不准。”牒云娜冷笑一声,转脸向北一扬,“你们璟军扫了我大都,大都里多少汉人工匠被带走了,虽然是我默许,可未免也有些过分。那个给我王室做首饰的匠人,就是被王爷带走了。我又不是不肯放人,何必如此着急?他那一颗缠丝四色宝石,可是我先看上的。”
“于是是我等夺爱了。郡主不必介怀,回璟朝之后,自当擢那匠人再打一颗,送与郡主赔礼。”衣衣对她说道,“只今尚有要事归澍阳,还望郡主谅解。”
“要什么再打一副?这颗坠子要的便是独一无二。”牒云娜轻哼一声,“要我让路也容易,把坠子还给我,然后向我道歉。”
常千户望了衣衣一眼,手不经意扶上刀柄。
衣衣低头思忖片刻,道:“好。”抬手解下了宝石坠子,策动丹风到白马身侧,伸出手:“郡主请笑纳。”
“你……”牒云娜一把抓过去那坠子,却并不高兴,“我如果是你,绝不会把他送我的东西交给别人!何况是,何况是这个!”
“郡主不是我。”衣衣淡淡道,“然后在下要向郡主致歉,君子不夺人所好,望郡主息怒海涵。”
“这话听来倒像是讽刺。”牒云娜斜睨她半晌,然后,忽然把坠子丢回她怀里,在衣衣惊诧的瞬间,扬刀出鞘抵住她的肩头。
几乎在同一刻,常千户的兵刃也抵住了牒云娜咽喉。反应慢一拍的祜族亲兵,纷纷铿然抽刀出来。
“紧张什么,我又没要偷袭她。”牒云娜扫了一眼常千户,继续看着衣衣,“你听着,我不要人让我。当初在武林城,你们耍诈,让我没能与你比武。今日在这里,无人干涉,我要与你比个高下。我赢了,坠子归我,你发誓离开羲南王;你赢了,坠子归你,我放你走。”
“郡主,恕在下直言,你赢不赢没有意义。”常千户冷冷道。
“用不着你插嘴!”牒云娜就只盯着衣衣一个,“你应不应呢,乡君?”
“在下确有急事。还请郡主行方便,坠子可以交与郡主,就当是郡主赢了。”衣衣压着胸口的火焰,努力平和地回答。
牒云娜的回答是扬起另一只手,慢慢张开五指,对着自己的骑兵说道:“散开!”
祜军立即分解成一道圆圈,将几十人团团围住。
衣衣见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坠子揣进内兜,然后伸出手指,轻轻推开牒云娜的刀尖,并对常千户道:“放下刀。”
常千户虽然放下刀,却也忿忿:“乡君,我们没有时间了。”
衣衣只有对他苦笑,然后抽出自己的珑光,跳下马背。
常千户只好驱马示意锦云厨娘等人都退后,一边让缁衣卫留意后方情形,一边谨慎地监视着牒云娜部。
衣衣抱拳行礼之后,并没有亮剑势。牒云娜只打量她一番,便提刀越步而来。衣衣闪身躲开第一式,轻轻落在牒云娜身后,方打开步法,开始使用珑光剑法与她周旋。
牒云娜虽是女子,手里的刀锋却并不纤弱。刀刃在空气里划过,虎虎有声,却还带着灵活转折,并不只凭气力。珑光剑法并不长于拼力,而是利用步法多变,欲擒故纵之间,制造和抓取对方漏洞,须臾之间一招制敌。比起牒云娜的稳扎稳打和明晰可见的套路,衣衣的招式显得飘忽灵动,不可揣测。牒云娜试图让刀剑相遇,豁开她的珑光剑,衣衣只是几度躲开,反手刺她缝隙。
常千户在马上目不转睛地看了一阵,慢慢放松了握着刀柄的手。
锦云细心地发现了他动作,偷偷凑来问:“常千户,她们杀得难解难分,姑娘可有胜算么?”
“那要看谁有耐力了。她们两个套路不同,水平相当。乡君应该更细密些,尽快收拾掉她。”常千户道。
一炷香以后,两人都已经沁出汗来。朝阳已经普光照遍,拉着众人身影,自顾徐徐上升。
衣衣一个退步,后仰避开牒云娜横扫的刀尖,就手垂落剑身,忽而发力,以剑尖纤细,弹拨起一颗砂石,直打击向牒云娜面门。牒云娜被击中左眼,吃痛闪神时,衣衣突刺。
旁边祜兵忽而伸出长矛,未及衣衣,停住。因为衣衣的剑也只是挑开牒云娜发梢,削落她一绺秀发。
“狡猾的璟朝人!”牒云娜忍不住用祜语低咒一声。
“情非得已,只为争分夺秒。请郡主见谅。”衣衣收剑,也知道她嘟囔的不是什么好话。
“我只想知道……”牒云娜揉着左眼,仍用右眼看她,“如果你输了,真的会离开他吗?”
“如果郡主输了,真的会让路吗?”衣衣反问。
“我本来就输了。当然会让路。”她没好气。
衣衣一笑:“郡主肯与我比武,难道不是因为认为我尚可守信吗?”
牒云娜语结。
衣衣施礼,然后走到丹凤身边,把珑光插回剑鞘,翻身上马。
牒云娜刚要挥手让道,就听见一名缁衣卫和祜兵几乎同时喊道:
“追兵!”
“骑兵!”
声音刚出,如风暴般疾驰而来的璟军已经在望。他们青甲轻铠,高盔胡马,不是青虎关兵的装束。
“到底来了。”常千户几乎是杀人的目光看着牒云娜。
牒云娜一脸若无其事,上马继续揉眼睛,道:“你们的人。”
“那不是我们的人。”衣衣回答。
牒云娜讶然,然后又眯着眼看看已经近在眼前的骑兵,说:“这是传说里你们太主的军队吧,这不少于上千人马呢,你们要逃离的是他们?”
若不是衣衣眼神,常千户的秀春刀只怕已经捅进牒云娜胸口了。他喝令缁衣卫警戒,准备迎战。
牒云娜嗤笑:“数数你们自己人数好不好?”
“那是因为郡主当了程咬金。郡主不怕事后追悔?”常千户忍不住反诘。
“不要因为你们之前做的事就以我的恩人自居。”牒云娜沉下脸来,“归根到底是为了你们自己的利益,我不过是个道具,死生随意,我真怕你们璟朝了?”说着便白了衣衣一眼,拉动缰绳,一挥手,“我走了,你们自便。”
常千户也不理她,只催衣衣先走。
“走不了的,”牒云娜回身一笑,然后看着衣衣,几乎是同情地说,“别说我没提醒你哦,你们那个老妖婆的人,似乎都有箭上喂毒的恶习。”说完,头也不回打马驰开。
他们的离开几乎与太主军骑兵的抵达同时。太主军分列,一将首冲向牒云娜,二者旋然一刻,说了几句话以后,太主军没有理会他们,任他们打马离去了。
衣衣在迎面而来的黄沙尘土里听见锦云压抑的咳嗽声,也只是端然骑在马背上,不动不移。
太主军骑兵首领穿过沙尘,来到他们面前,是一个脸膛红黑,面有刀疤的中年男人,他扫视一遍面前几十人,几乎是蔑视地对衣衣道:“见过舂陵乡君。”
“你认得我?”衣衣的问话毫无疑问之意。
“在下太主弥铮三卫左卫军骑兵千户晁盛,澍阳册封乡君时,晁某见过的。”他一笑,露出森然牙齿,“若非晁某认得乡君,太主亦不会派遣晁某来接乡君。青虎关地如其名,水土恶劣如虎袭人,太主来此镇虎,还请乡君赏光,共商要义。”
“这哪里是镇虎,这分明是擒人。”衣衣微笑,“晁千户从前追击祜军时,是否也有这样一番风雅?”
晁声冷然一笑,道:“祜人懂得甚么风雅,晁某只给刀刃火药喂而已。乡君如果也不懂风雅,晁某也不介意同等相待。”
衣衣没有再针锋相对,而是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那些人,然后对晁盛说:“可以。太主现在何处?”
“青虎关内坐镇,静待乡君。”
“朱总兵何在?”衣衣蹙眉。
晁盛欣然回答:“若是问活人,那大概是没了。若是问死人嘛,太主进城前吩咐下去,朱总兵年纪大了,就不要裂体挂墙了,放在城头就好。”
衣衣握紧马缰,对着晁盛近乎挑衅的眼神,镇定地说道:“请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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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破4000+了。。。我真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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