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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呼啸,卷过楼阁上一大团火焰,缓缓消散在沉寂夜空中。
庭院之中,两个身影迎面相撞,瞬间静止,片刻之后,一声惨叫声响,一人吐血,倒飞而回。
屋顶上,黑暗中的老者陡然睁大了眼睛,面上神色,震惊无比,却少了几分怀疑,多了几分坚决,夜风吹动他的黑袍猎猎作响,而此刻他的心中,亦是激动无比。
李成阳踉踉跄跄,口鼻之中,尽皆流出血来,刚刚那一瞬间,他与林琢重重对掌,摧心掌掌力毫无保留,顺着他的经脉狂涌而出,然而相交之际,却只觉得对方掌中空荡荡一片,全然没有半点力道,任由李成阳掌力尽数推出。他正疑惑时,忽然间,那股磅礴浩荡的摧心掌掌力不知怎的,猛然又翻转逆击而来,其势之凶猛,远超他的意料。李成阳大惊,然而此刻正是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候,抵御不得,只得眼睁睁任由那道原本属于自己的掌力如今又顺着自己经脉倒涌而入,一瞬间摧枯拉朽,将他体内经脉击打地粉碎!
李成阳伸出手指,颤颤巍巍斜指林琢,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缓缓倒地,他眼前一片昏昏沉沉,只有无边的血色,笼罩了他。
新亭侯一怔,项伯达、莫朴、杨笑之等人连忙上前,一探李成阳鼻息,俱是大惊失色,浑然不敢相信这样一位堂堂天机榜高手,掌法名家,竟在与林琢的对掌中惨死当场!
林琢与李成阳交手自始至终只是一个回合,在旁人眼中他们也只是在比拼掌力,而事实也确是如此,但他们终究不是李成阳本人,无法体会到林琢那平静外表下的诡异武功,便自然而然地以为林琢的内力远在李成阳之上,这才将他一举打死。
“这不可能。”项伯达低声道。
先前林琢表现出来的武功虽高,他还不觉得怎么震惊,毕竟许多武林世家子弟也通常是年轻轻轻,却有家族助力,天材地宝神功秘籍不断,修炼到这个程度也并非没有先例,项伯达自然也听说过,但也只是感慨一番罢了,但若是说林琢内力深厚远高于李成阳,他却是绝对不信的。且不说李成阳内功深厚,不下于江湖上一流门派的长老护法之类,就是连他项伯达也对上他也没有稳胜的把握。而单只是林琢先前对战李荀等几人时所表现的武功虽然精妙,但也远远不到碾压的程度,故而李成阳一败死,他们才会如此惊愕。
项伯达来不及多想,此刻他所带来的众人,李荀、曾一怒畏畏缩缩,莫朴伤势沉重,程远志葬身火海,孙七楷精神萎靡,李成阳惨死当场,杨笑之根本就被吓破了胆不敢出战,他从未想过自己以如此优势车轮战围攻一个小辈,竟还会落到如此地步,思来想去,也只能自己亲自出手了。
于是他一步踏出,甲胄碰撞声铿锵凛然,手中铁枪,锋芒流转,加上他粗壮如同巨人般的身材,当真如同楚霸王在世,也不负这“霸王枪”之名了。
然而他抬头看去时,忽有流光一瞬,从眼前闪过,绚烂夺目,那刹那间反射火焰的亮光,竟是全然将霸王枪的锋芒尽数掩盖了。庭院之中,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眼睛。
项伯达闭目,睁开,随即就看到了林琢将手中的剑,出鞘。
那一柄黑布包裹、剑鞘回绕的绝世神剑,终于在此刻,露出了全貌。或许是因为许久不曾出鞘的缘故,它在重新现世的一瞬间,似有万千光华,恍如天赐,尽数倾泻在剑刃之上,爆裂开来,而场中同样使剑的莫朴、孙七楷等人,他们的佩剑,也似在这绚烂光辉下,黯然失色。
“好剑!”新亭侯缓缓伸手,按住了剑柄,那一刻,他仿佛也感受到了匣中神剑的蠢蠢欲动,他深深呼吸,赞叹了一声,对林琢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就是你之前迟迟不曾拔剑出鞘的原因吧?”
林琢不语,他以左手缓缓将剑柄握住,竖于胸口,下一刻,漫天光华尽敛,复归于剑刃,而那磅礴的杀气与剑意,却一点一点,幽幽地透了出来。
项伯达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他大步奔去,快似离弦之箭,铁枪作夜战八方式横扫而出,隔着老远,那股萧杀之意仍然不见丝毫减弱,与林琢的剑意针锋相对,下一刻,就要击出。
破碎的假山石纷纷向两旁倒飞而回,庭院里原本装饰的花草,也被这股强横杀气纵横切割,支离破碎,而身处沧海龙吟一般的漩涡之中,林琢看着眼前势若猛虎的项伯达,却是思绪飘飞,悠悠辗转,耳畔响起了自己当初学习这一式剑术之时,师父那平淡中略带萧索冷然的话语……
“人世苦短,韶华易逝。悲欢离合,世事无常……”
“古人曾有诗云:‘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境花辞树’。世间之物,最快莫过于白驹过隙,其次便是归雁惊鸿……”
“这一式剑诀,名之曰‘惊鸿剑’……”
“惊鸿一出,百步之内,一刃断喉,有死无生,有去无回……”
林琢闭上眼睛,低声默诵,剑意在刃间蓄到了极点,磅礴无俦,凛冽冰冷,一如此刻他的内心,空明淡漠。
这一瞬间,新亭侯有一种错觉。就像是整个明华城里的气流都被林琢吸纳入了体内,有一种无形的压抑,袭上心头。便是连那个一直默默观看着的老者,也感觉到了隐隐的威胁。
锐利光辉,转瞬即逝,散去的刹那,剑鸣声响,锋刃已然飞出,一如长空落霞,又似天际孤鸿!
夜间,城中不断激荡呼啸的风雾在这个时候不知为何,尽皆停滞消失,身后阁楼上燃烧的焰光,也在那一刹那,停止了跳动,似乎有一股无形力道,将它束缚。
只有那一抹寒意,流转锋芒,倒映在项伯达眼中,一声轻响,轻点在他手里的铁枪之上。
还不等项伯达庆幸,静止了一个呼吸之后,“铮”的一声清鸣声中,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里,重逾一百二十斤的精铁铸就的“霸王枪”,从中断裂,碎裂的铁屑纷飞,溅在周围,其中蕴含着尚未宣泄殆尽的磅礴剑气,自内而外,化作一道浑圆剑圈,远远蔓延开来。
下一刻,那柄剑去势不息,毫不留情地穿透了项伯达的右肩头,带起了一抹血光,在他的惨叫声中,剑气飞纵,直取项伯达身后的新亭侯。
新亭侯南昊眼光一凛,屈指一弹,下一刻,那柄飞来的绝世神剑已经被他双指紧紧夹住,兀自颤动不止,而惊鸿剑夺命之势,在被项伯达一阻之后,终被瓦解。
旋即,新亭侯眼角余光,瞥见了林琢腾空而去的身影,下意识道:“拦住他!”
林琢一式“惊鸿剑”使出,顿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猛然一阵摇晃,知道是脱力过度,虽是可惜以左手施展这门剑术欠缺了不少威力与精准,不能击杀了项伯达,但此刻形势,已是不容他再犹豫,于是林琢趁众人短暂失神之际,催动“移形换影”身法,跳上墙头,正要离去,这时新亭侯一声令下,场中不管是伤势较轻的李荀、曾一怒,或是完全没有受伤的孙七楷、杨笑之,甚至连伤势较重的项伯达、莫朴俱是纷纷怒喝一声,追赶而去,此刻任谁也看出林琢已是强弩之末了,何况这区区一个江湖小辈,今夜竟然连斗他们数位前辈高人,传扬出去,他们所有人的面子都要丢尽了!
此刻他们怒气填胸,纷纷催动身法,腾挪纵跃,堪堪追上林琢之际,猛然间又是前方一股大力袭来,转眼之间,到了众人面前。
这股力道从无声处而来,片刻之际,已是汹涌狂暴,雄厚如同沧海横流,几人不备,待到面前时才反应过来,齐齐一声大喝,同时运功,六人合力,两道巨大劲气对击,脚下屋顶砖石瓦片,轰然炸裂!
六人同时倒退数步,齐齐吐出一口血来,面带惊愕,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神秘黑袍老者,此人功力之深,出手之快,眼光之准,竟是全然超过了他们的意料,而前面急速奔逃的林琢,也因为这老者的一阻,消失在了错综复杂的府中道路间,再也看不见丝毫人影。
六人大怒,项伯达嘴角、胸口,都潺潺地流着血,他恍若未觉,嘶声道:“你是何人?胆敢阻挠我们五军都督府办事?”
话犹未了,新亭侯身影一闪,片刻间已然出现在那老者身后,他本是也要亲自前去追击林琢的,然而到了上面,突然发现此处竟然有如此一位高手在,顿时见猎心喜,顾不得再去追击一个不足为虑的江湖晚辈了。
新亭侯南昊以右手御使着林琢击出后没有收回的那柄神剑,平平一剑而去,却有无穷威势,然而那老者似是不屑,冷冷一哼,袖袍挥落,袍子与剑尖一触即分,却有强大的反震之力,震得新亭侯顿时长剑脱手,他满面惊讶,而旋即,便看到那老者的身形也在瞬息之间,就到了自己身前,伸出双指,斜斜平刺,以指代剑,看似普普通通,甚至没有丝毫的剑气,而新亭侯心中,腾然地,就涌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挡不住……
他闷哼一声,压下心头莫名出现的恐惧,抽身疾退,身法灵动,借助府君府邸的众多亭台楼阁,飘然游动,与此同时,他腰间的新亭侯剑也到了手中,寒光闪闪,幻化出绚烂剑光,纵横交错在这凄清的夜里,月色火光,剑气锋芒,交相辉映,犹显气度森严,照亮了半边夜空。
“与尔同销万古愁?!”项伯达失声惊呼,他分明认得,这正是主君新亭侯南昊的成名绝技,可谓是必杀后着,竟然在与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交手之际就那么用了出来,果然是威力无匹,浩瀚凌厉,却仍是丝毫奈何不了那个神秘人。此人武功,当真诡异绝世,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人,竟连当年天机榜上排名第三的新亭侯也不是对手!
那老者就在这万千剑气之下,进退趋避,出手精准狠厉,区区双指,竟有无上威势,迫的新亭侯这等高手也心生惧意,不敢与之正面相对,转眼间,数十招已过,那神秘老者就在一身黑色斗篷之下,仿佛全身都笼罩在阴沉的黑暗之中,自始至终都稳压新亭侯一筹,他双指灵动,忽作剑击刺,又化刀劈砍,轻盈时若清风无迹,凝重时又如泰山巍峨,一招一式之间,偶尔迸发的威势,便是连项伯达等一众旁观的人俱都目瞪口呆,直到此时此刻,他们这些所谓的“高手”才突然发现,自己的武功只是井底之蛙,着实可笑。
那边厢,两人腾空借力,移形换位,身影交错纵横,打得不可开交,这里项伯达已然反应过来,他怒喝一声,下令道:“来人,调弓弩手!”
杨笑之接令,将府邸中所有的卫队士卒俱都调到了此处,下一刻,数百弓弩手引弦而待,箭矢上,闪烁着逼人的寒光。
项伯达大声道:“君侯,快退开!”
半空中兀自腾挪游走的新亭侯猛然惊觉,登时怒道:“项伯达,你这么做,是要陷本侯于不义么?”
项伯达急道:“君侯,事急从权啊!此人来路不明,武功又高的可怕,只怕对我们五军都督府大不利,不如正好趁这个机会将他除去!”
新亭侯怒道:“项伯达,你口口声声都督府,到底是本侯的门客,还是凌一的私属?”
这话过于诛心,项伯达一时忘了处境,连忙解释:“不是,我……”
话犹未了,这时半空中那老者一声长笑,倏地落地,速度之快,连新亭侯也没有反应过来,而旋即,他整个人化作黑暗,恍如狂风一般,卷入了下面普通士卒组成的弓弩阵中,项伯达惊道:“不好!”连忙也冲了下去。
然而转眼间,剑气横空,萧杀凛冽,等项伯达落地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地的弓弩残骸,还有十数个面带惊恐倒地*的伤兵,剩下的也是个个面露茫然,不敢置信。
新亭侯止住了胸口翻涌的气血,勉强提起力气,朝着那黑影逐渐消失的地方大声道:“尊驾武功高绝,敢问尊驾姓名?”
黑暗中,悠悠远远,传来一个声音,有一种空灵的意味,却掩盖不了其中睥睨苍生的霸气:“拓跋!”
林琢慌不择路,在曲折回环的府君府邸里四处奔走,他头晕的状况好了许多,但仍然有一种无力的虚脱感。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了亮光,有隐约的低声交谈,也随着夜风,送到了林琢耳中:
“……苏云安,你莫不是在骗我?不是你说了,总军师会于今夜在此么?”这个声音,说的虽是大晋朝最正统的雅言,却有几分僵硬,就好像是初学的人,生搬硬套地说出来一样,有几分不耐,又有些许不屑的冷然。
相比之下,另一个人的声音就显得柔和多了,他淡淡道:“左贤王多虑了,我听说今夜府君府中似乎不大太平,总军师可能找不到机会来见我们。”
先前那人重重拍案,怒道:“一派胡言,总军师是我们北疆第一高手,武功高深莫测,区区一个小小府邸,他会进不来?苏云安,本王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别以为你是总军师的弟子,又是宇文部的人,我就不敢杀你!”
随即,那个柔和的声音顿了一下,语调没有丝毫变化:“下臣不敢。”
“哼。”那人不满地冷笑了一声,似是有意无意地说道:“你们汉人,最是虚伪不过……”
就在这时,他的说话声突然停住了,亭子里点着明亮的灯火,照耀的一片亮堂,与此同时,林琢也看到了他们。
其中一个书生,青袍飘动,风度翩翩,看样子,本是一个佳公子,但他面上一道狰狞疤痕,破坏了所有的美感。
而另一个人,虽然也是身着华贵的中原士子服饰,但他面带张狂,神色冷峻,丝毫没有一般书生的那种温和与谦恭。
顺着灯光,林琢看的真切,此人身材高大,高鼻深目,黝黑的服色,腰间佩的弯刀,无一表明了他的真实身份。
“北疆人?”林琢瞳孔一缩,下意识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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