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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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组接近目标，预备发起进攻。”
    “b组就位。”
    “卸掉热武器与电子设备，最后一遍确认，十秒后攻击目标。”
    “确认。”
    “确认。”
    黑暗窄小的通道内数十名士兵佝偻着身体缓缓行进，接收到命令后纷纷扔掉身上的装备，如同古代将士般的头盔下滑出倒三角形面具，覆住了两眼，面具尖端直至下巴，翠绿清亮的材质下隐隐能看到士兵们冷漠无生气的神情。
    如果有人能看到他们战术背心上印着的图案，一朵墨绿色的花，肯定能立即认出这支部队的来历，隶属上二州联合军的绿妖特种刺杀部队，在和左国的秘密战争中绿妖有着无数传说，是一支让左国军方高层头疼，让本国地摊文学与网络论坛议论火热，极具神秘色彩的部队。
    可绿妖士兵就连他们那标志性的两把弯刀都还没有拔出来的时候，灰尘骤降，一个身影从空降落，薄刃如隐空的蝴蝶振翅般上下翻飞，快到绿妖士兵不能还手，快到只在他们眼睛里留下影像而大脑不能操控身体，有人下意识想要呼叫，刀刃轻轻划过截住气流，斩开了喉部肌肉。
    刀刃最后稳稳停在半空，一只手捻下了刀刃上唯一一滴血珠，平凡普通的脸庞显现，身后历经无数战场淬炼的特种士兵这才纷纷栽倒，鲜血顺着平滑的切口默默流出，染红她脚下四周。
    杜丽站在血泊中静静思忖，她慢慢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追击而来的部队战斗力越来越强，虽然都被她一击毙命，可其中还是有细微的差别。这种情况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但杜丽不这么觉得，进化到极致的敏锐感会自动分析周围环境中的每一个因素，进而综合判断，高速运转的数据展现出无数个可能，近乎预测未来。
    这种预测并不是毫无根据的瞎猜，而是综合了现在和已发生的无数因素，杜丽隐隐察觉出这些士兵并不是在追击火君，而是她。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士兵测试她。
    危险的味道飘散到她的鼻尖，本能上她应该立即逃离这种危险的笼罩，但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向这个未知且模糊的方向探询一下可以证实很多事情，如果自己逃掉，很可能就永远错失掉这个机会。
    一个寻回真实的机会。
    不需要再犹豫，杜丽已经空耗了至今的所有人生，如同从陆地跌落进海的溺水者，每一个契机哪怕是空想都值得抓捞，于是她提起长刀逆着路线走了回去。
    奉市临时作战指挥所，来自各部队的各级代表军官全都沉默不语，屏幕上代表绿妖特种刺杀部队的几枚光点已经消失多时。生命体感装置造价昂贵，与其所体现的战术意义不成正比，军方只装备给各州兵团的侦察兵，而绿妖属于侦察序列的特殊部队，所以在绿妖士兵切断通讯器后，指挥所还能看到结果，那就是距离攻击的十秒倒数内，几十名绿妖士兵被一一击杀。
    “这种程度的阵亡数量，我需要报告给沈都督。”此次带队的绿妖军官脸色难看说道。
    “回家找你妈去吧。”一名年轻军官嗤笑道。
    “早听说照家嘴皮功夫一流，你能坐到这里，看上去一本正经，其实嘴里还含着上司下面的东西吧？”绿妖军官回讽道。
    “不比你家沈都督屁股夹得痛。”
    绿妖军官从身后拔出一把长弯刀劈向年轻军官，而对方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嘴角微翘看着弯刀刀刃愈加临近，此时从长桌一端刺来一把长刃，格挡下了弯刀。
    “够了。”长刃收回，桌后的人慢慢起身，铁手套抓着裸刃单手从下发力稳稳地挑着弯刀。
    “照原浊，在战时蓄意挑起同僚争端是什么罪名？”长桌后的人发声问道。
    名叫照原浊的年轻军官后背一靠压下椅子，双脚搭在长桌上说道：“我并不这么认为，他在出刀时很清楚您会拦下来，借此离开这场作战，说出来有些荒谬，只是为了分担掉责任，就连上二那边都开始风行官僚作风了吗？”
    长刃挑开弯刀，缓缓收回。
    这次的作战从管理层面上看极为混乱，辖内突发这种事件，前州司令部到现在也没有派遣专员来现场指挥调度，而第一时间作出机动反应的武装力量也不是前州各兵团与地方守备部队，而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各种高级部队。
    坐在这里的各部队长官心里也很纳闷，高级部队受命于指挥官，而指挥官则单独向内国元帅负责，由内国元帅主持的内国皇廷会议进行日常管理和辖制，战事调度则由各单位自行向高级部队联系，由总指挥官自行决定。
    白孔共和国军事力量由三部分组成，分别是攻国元帅的都领指挥厅，防国元帅的防御与后勤战备部，简称防国部，最后就是内国元帅的内国皇廷会议，内皇会还有个国际解释性称谓，叫做特别行动部队参合会议，三单位互不相属。
    像今天这种行动，地方守备部队向州司令部报告，由州司令部应对情况作出指令，再委派一名高级将领，之后一切行动与报告向此将领负责，但将领迟迟没来，反而联系了不少高级部队来，造成管理混乱只会减弱打击力量。
    “根据78全国作战通用条例，在没有更高级别的指挥官的场合下，作为现场最高级别的军官，我命令绿妖特种刺杀部队和环都陆战队对目标发起第二次追击行动。”
    “我反对，即使是部队的总指挥官也无权指挥另一只同级部队，78通条并不适用。”绿妖军官说道。
    照原浊耸了耸眉头，军靴有节奏地敲打起来，显然也是不满意被下达命令。
    “我说了，现在就行动。”长桌后的身影前倾，裸露的左右臂膀各纹着一只冲天鹤，“跟随我。”
    敲门声响起，手指又翻动几页后合上了书，厚重纸页发出沉闷声，主人再无表示是对外人的一种明示，于是一名抱着文件的黑衣女郎推门进来。
    “什么事？”
    “姜总指挥官那边的消息，他要亲自出击，这样一来就没人顶得住前州司令部的压力，防国部如果反应过来，我们会有麻烦。”
    书皮上搭着的手指敲打了几下，随即主人站起身，一手扶书，一手抚去旧西装上的褶皱。
    “备架直升机。”
    “先生？”
    “如果不是事态超出掌握，姜私鹤不会出手的，我们需要离开这里。”
    “好的先生，回上都吗？”
    “战争已经开始了。”男人走到窗前，手指拉下百叶窗，外面是熙熙攘攘涌入车站的避难人群，“首先我需要找一个人。”
    一架直升机从奉市火车站附近的管制区域升起，调头飞走，已经开始大包小包席地而坐的等待人群仰望着远去的直升机，焦躁不安的情绪不断攀升。
    都遣小队在人群中艰难穿梭，一名女队员示意同伴看直升机，问道：“追吗？”
    “盯着姓冯的不会有进展，我们应当调整方向，否则完不成这个任务很难向上头交代，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可以入手的契点么？”同伴看着前方怀抱少女，坐在地上的男人说道。
    直升机没有飞太久，在前州境内一座小县城内降落，镇政府提前接到通知派了车接送几名高层，另有镇警局几名警察跟车护送。
    “全国战略预备局？你听过吗？”警长拿着份文件翻来覆去，最终开口问旁边开车的年轻警察。
    “听上去来头很大，应该是等级比较高的部门吧。”年轻警察不愿暴露自己的少见识。
    车队进了一条街，两旁是些电气电焊的门市，大都紧闭着卷闸门，远方奉市的波动还没扩散到这里，小卖部门口还开着几桌麻将，一台小电视拉着电线放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正播报着已被删减过的奉市新闻。
    “我们要找的人在这里吗？”女秘书看了下街上随处可见的生活垃圾，横流的污水，再将街上的人扫视一圈，回头问道。
    “不在。”
    之前警笛开道，高层停车后警长把警笛也关了，不一会从街上一家门市里出来一群青少年，大部分小孩看见警车后快步远离，只有一个少年满不在乎地打着哈欠准备回家。
    少年一边走一边打量几辆车，他不懂车，但街面上很少出现这种阔气的气车，他经过黑色汽车时，车门忽然打开，一名男人示意他进来。
    “我知道你们。”少年没有进去。
    男人看了看少年，笑着说道：“这样谈话太失礼，坐进来。”
    少年进车后汽车驶动，他看了看周围，发现男人旁边还坐着个穿职业装的年轻女人。
    “十六年前我失势了，权力和地位都没有了，还有我的女儿，自身难保更不用说手下人，但我都会记得，所以我能找到你。”男人看着少年说道。
    “有话直说，我不想跟你谈及我爸，我怕耐心提前用光。”
    “听说你这么多年在找我们？”男人笑道。
    “是我爸让我找你们，尤其有一个姓冯的，大家都叫他冯先生。”
    “我一直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我知道一切却不对你采取任何手段，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爸说了，你害怕我。”
    男人放下翘腿，弓起身贴近少年一字一句说道：“你父亲过分依赖自己的判断，所以他才死了，你呢？我应该害怕你吗？”
    少年盯着男人的眼睛说道：“你用得着我。”
    “心野而力浊，只用一次。”男人回身，拿出书，头也不抬说道。
    少年一愣，急忙问道：“那之后呢？”
    “休养。”
    “我不需要休养。”少年皱眉，不爽地说道，他等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一个出头的机会，原以为父亲的上司会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提携他，如今这算什么事？
    不过男人已经不再理会他，专心看起书，少年碰了根刺，满肚子火发不出，只得狠看女秘书修长的丝袜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