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渊

    [] 最快更新！无广告！
    这个女人放在平时的大街上就属于最不起眼的那种，但出现在这种场合就有些不对劲，更别说此时她手持一把长柄刀，柄长而刀短，随着走动，从她背后又渐隐渐现另一片刀刃，长柄双刃。
    女人走了几步后停下，她从付游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表情，那就是疑惑。
    “你看不到我，对么？”她警觉问道。
    付游不明白这个女人在说什么，于是不再理会，肋下的贯穿伤让他难以保持清醒，但他除了徒劳地用手捂着伤口外什么也做不了。
    不自觉地退了几步，随后女人意识到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哪怕只是简单的一个字。
    “我能看到你的眼睛。”杜丽看了一旁的张督一眼，挑了句极具暗示又不会暴露过多信息的话。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付游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地上。
    在女人的脑海中，有一枚眼形标记发散着黑光，这只有看到这个人时才会显现，幻觉吗？难道从头到尾自己的一生都缘于错乱的幻想，甚至，现在也可能身在其中而不自知。
    对自己强烈的质疑与不信在逐渐摧毁她的精神堤岸，紧绷多年的弦将松未松之际，最易切肤伤人。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意识，在这世界生长的人格，两条迥异的道路交互分错，她会坚定地走上一条路，也会相顾仿徨，这都因为她从来没有对此怀抱疑问，而答案却先回答了。
    其实细想，能在这个人身上看到异象，不代表着与自己和另一世界有关联，甚至有可能是未知的敌对力量，自己的符号是武器，而看到不同于自己的应该保持警惕，这是本能。
    一旁的废墟中爬出一个人，女人举刀相向，那人立刻举起双手，原来是方凉，他后来被乱飞的杂物残骸压在下面，好不容易才爬了出来。刚才他看得比付游真切，这个女人凌空一刀砍下了阴影直升机的螺旋桨，从天而坠不仅没事，还从迅速爆炸的火团中跳了出来。
    “我说，有什么事回头再说，之所以政府到现在都还没有发起总攻，就是因为在建立武装封锁圈，一旦包围完成就插翅难逃。”
    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方凉，不为所动，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尴尬当中，而付游已经等不下去了。
    “你有什么毛病？除了我自己谁都能看到我的眼睛吧？”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女人皱眉想道，自己太冒然了，对方可能有所顾忌不能直接开口。她走上前几步，付游立即警惕起来，方凉也有些紧张。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女人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付游看了看方凉，缓缓移开捂着伤口的手，这时女人突然出手，五指张开成爪形，猛地按在付游的伤口上，五指绕着创口旋转划了一圈。
    “好了，暂时血止住了。”
    “什么？”付游还没反应过来，低头一看，伤口确实不再流血了。
    女人又用同样的手法给张督的腿止血，但这之前用五指罩住伤口，然后手指发力聚拢，腿内的子弹被挤压飞了出来，女人一把握住。
    张督只觉得一阵剧痛，接着就没事了，他一时惊得连道谢也忘了。
    女人也不在意这些，起身说道：“先离开这里，我们再好好谈谈。”
    “去哪？城市已经被军方包围起来，每个街道都是受控区域，即使一支军队也无法冲出去，市里也没有绝对安全的藏身之所。”方凉摇摇头说道，他自然不是泄气，而是想看看这个神秘女人的来历。
    可惜女人是孤身一人，她环视一圈，也没有什么好的对策，忽然看见地面上被付游炸出来的大洞，下面不时闪着断裂电线的火花，是地下铁的线路通道。
    “对了，楼里面还有一个。”张督这时才回过神说道。
    幽暗的地下铁道，几个人影在铁轨上蹒跚而行，早在城市战争警报拉响的时候，奉市的一切公共交通都停运了，之前付游炸的也是一辆回送的空车，当然，他动手前没考虑过这些因素。
    张督腿脚不便，于是方凉背着昏迷中的夏伏苓，转而由张督在前开路，而神秘女人则吊在后方随行，按她的说法是追击部队短时间无法判断出他们的方向，因为奉市地下线路错综复杂，部分是曾经千国大战时代挖的防空通道，还有当年为了应对抵抗军侵略，假设城市沦陷的地下夺回运兵通道。所以军方一时之间无法形成有效拦截，但追击而来很简单，而队伍中只有她还有战斗力。
    方凉回头看了看，背着夏伏苓放慢了脚步与付游并行。
    “你怎么样了？”方凉看着付游身上的创口问道。
    “血止住了，也感觉不到疼痛，甚至。。这么一个贯穿伤对走路没有丝毫影响。”付游表情奇怪地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
    “我从没有见过和听过这种手段，似乎是以强劲的指力封住了伤口，依我看，这个女人实力不凡且神秘莫测，没有对我们出手说明没有敌意，但不代表没有危险。”
    “你想说什么。”
    “我们不能继续跟她同行。”
    付游停步，转头看着方凉说道：“不是我们。”
    “什么？”
    “不是一路人的，是我和你，我以为之前说得够清楚，没想到你还是不肯放弃。”
    方凉朝张督的背影看了一眼，又转回看着付游说道：“如果你心中毫无想法，就不会对阴影旋涡出手，仇恨并不是一个可行的借口，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抵抗军根本靠不住，否则我乞求的方向会是你身边的那位。”
    “这是我的复仇，无论过程与结局怎样，我以悲悯之心完成它，而不是野心。”付游言毕拾步而走。
    “我把它们等同而看，因为欲望与痛苦相对都是不可或缺的。”方凉加快脚步追上说道。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阴影直升机上？”付游终于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我赶来时看见了暴风的座机，暴风依靠它和骤雨中队联系，于是我用高级军事代码把它叫了下来，然后夺取，这之前我被一番会抓走了，事实上我正想说这个事情，这要从周岁公说起。”
    “究竟怎么一回事？”付游被这三个字吸引住了。
    “一番会是源人的组织，首领则由曾经旧源联陆军的几名高级将领轮任，为了融入进共和国，他们后来都改了名，其中的不周氏逐渐把持了大权，世袭演变成为了现在一番会的头目，周家。”
    不用方凉说下去，付游已经知道周岁公这个姓背后所代表的的涵义。
    “既然有这段缘故，为什么一番会抓走你后又放了你？”
    “周家这一代人口凋零，大哥周岁公年少时就脱离家族独自闯荡，首领的位子等于让给了弟弟周岁侯。而兄弟两人感情极为要好，周岁侯成年掌权后一直想找回大哥，后来听说他被关进永刑监狱才罢手，这次你越狱放走了所有永刑犯，包括他的大哥，周岁侯想还这一份情。”
    “也就是说一番会还不知道周岁公的死？”
    “没错，毕竟那个山谷过于隐秘，如果我们半路上没有碰见芮儿，按照正常路线来看我们也不会去往那个方向，而且一场大火过后也没剩下什么。”
    “那更应该与一番会保持距离。”
    “一番会是前州最大的地下势力，不从长远看，单是现在就可以帮助我们摆脱困境，数支军队围城，单凭我们几个人是逃不出去的。”
    “这份恩情报的有些奇怪，我不认为周岁侯这种层次的人，会为了自己的兄弟而使整个组织处于国家的对立面，我也不觉得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不否认一番会有着其他目的，无非是利益上的诉求，但正因如此，我们与一番会之间并不像与政府那样不可缓和。”
    付游踌躇了一下，觉得方凉说的有些道理，尽管他如此热切也有些让人怀疑与不解，但像他说的那样，与政府要置付游于死地不同，其他人在利益上的牵扯都可以周旋，并非不能解决。
    “好吧，一番会能帮到我们什么？”
    红龙与暴风的战场已被赶来的大批部队封锁，全副武装的士兵不断向地铁洞口随绳降下，其他士兵则开始打扫战场，搜寻受伤人员。
    奉市守备长统率的守备部队级别低，不仅在无数涌入奉市的高阶部队中排不上号，连参战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外围维持秩序。但守备长具有本地统战权，即外来部队受本地军官辖制，虽然权力有限，更多作为统筹和表面象征的意义。
    其实也轮不到区区一个市级守备长，只是前州司令部至今没有派遣任何一个高级将领来接手，于是守备长只能持续尴尬地签署着各种文件，天晓得他这个级别有没有法律效力，还有应付着自己根本管制不了的各级部队长官，一边受他们异样的眼光，一边尽力协调。
    手握指挥权的守备长无法使用指挥权，造成的管理混乱是各部队迟迟没有赶往战场的主要原因之一，先完成合围再进行剿杀的战略还是中央司令部下达的指示，否则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
    奉市守备长心里清楚，也很糊涂，清楚的是上面有人拿他背黑锅，一个即将退役的低阶守备长是再好不过的人选。糊涂的是火君这种叛军的首领，上面竟然有人会明目张胆地包庇他？
    “风波将起啊。”守备长负手站在坑洞边默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