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铸刀魂

第二百二十二章 紫色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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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色道路,风沙依旧。红色彩带飘过后,这里便又多了一个红袍人,又多了一支阎王剔。这个人是亡灵哑哥。
    他瞧见远方光影,忽然呆了好半晌。他飞了过去。
    哑哥来得飞快,撞到了光影上。砰的一声,撞得骨头发软,也撞不进去。他听见里面有绞杀声,极其惨烈的绞杀声。他皱起了眉头,挥动剔芒的同时,施展“抽刀断水流”,他凝聚毕生功力,聚在剔尖去刺那光影。光影晃了晃,仍旧固若金汤。
    他看来很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光影内传出了惨叫声,和更加激烈的绞杀声。他站在那里等,等了近两个时辰,里面声音小了,光影在不停地晃动。一大片朦胧的风沙,忽绞成一束,刺破了光影。沙魔努巴拉巴神色慌张地飞了出来,衣袍破烂,身上至少有五条血痕。他没看见哑哥,自顾自掠走了。
    “努巴——”杜泥尼扒在那缺口上,嚷道,“别丢下我啊!”沙魔早已飞远了。他想爬出来,身后突然劈来一道黑芒,把他刺死了,也刺破了光影。
    哑哥呆了一呆,掠将进去。里面还躺着两个。他迅速掠到其中一个人的身边,跪了下去,就要替那人拔出插进胸膛的阎王剔。
    “别动。”那人说,气若游丝。哑哥住了手。“阎大哥。”哑哥居然不是哑巴,他原来可以说话。
    阎傲连睁大眼睛盯着他:“当年他们联手害我,你有没有份?”
    “没有,我一直蒙在鼓里。”哑哥说。阎傲连眼神定了下,然后柔和了。
    “我相信你!”他笑了。哑哥却咬紧了牙关。
    “阎傲东是我弟弟,你不得动他。”
    “好。”哑哥刚答应完。阎傲连就阖上了眼。他也阖上了眼。少顷,他才拔下他胸膛的阎王剔,去查看血风死了没有,血风死了。
    哑哥抬起头。呆望这漫无边际的风沙,忽然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还有很多事,很多人,并不像他以前看到的那样。他又呆了一会儿,就抱走了阎傲连的尸身。
    他不想说话,他以后再也不会说话了。
    就在阎傲连与地狱亡灵酣斗之际,孤鸿与四妹也进了彩虹大道。他们选了紫色那条。进去后走了许久,没看见一个人。
    他们在这个紫色天地走着,手牵着手。
    “不知卓大哥和风姐姐怎么样了?”四妹忽然说。
    “他们就在这儿!”孤鸿说。
    “什么?”
    “他们也在这里,我知道的。”他淡淡的说。
    他们走了三天,不见有人。孤鸿的心很平静,心魔也很少发作了。孤鸿领她走到一处坟场,来到一座崩塌的陵墓前。
    “守路人死了么?”四妹看着碑文上的字,问。孤鸿把手放在碎石上,放了好一会儿,才抽开手,神情有些忧伤。
    “怎么了?”她问。孤鸿叹了声,跟她说了一段话。她听完后眼睛就红了。孤鸿也很难过。
    “怎么会是这个结果?”她呜咽着说,“我们要不要把他挖出来?”孤鸿望着陵墓,发了好一会儿呆:“不了。他能熬过去的。”他们在石碑前停了一个半时辰,便离开了坟场,继续上路。又走了两天,他们不知道杜泥尼已死在了另一条道上,当走完紫色大道时,两人都有点不太相信。
    这时黎明刚破晓,望着远方一排排朦胧起伏的山影,以及那如启明星一样耀眼的正义之光。孤鸿的眼不禁湿了。四妹紧握着他的手,也流下了泪。“那边就是神界吗?”
    “是的。”他感慨,“我回来啦!我终于回来啦!”
    “真好!”四妹玉臂搭在他肩上,倒进了他怀里。“四妹!”他猛地一惊,四妹又晕过去了。
    她醒来时,发现朝阳正在升起。那橘红色的太阳,仿佛初生的婴儿,既新鲜又美好。她躺在孤鸿怀里,见他正以泪洗脸。
    “你哭什么,”她坐起来问,“我怎么了?”
    孤鸿抽抽噎噎,泪水直淌。她心细如尘,这时已料到了八九分。“我活不久了是不是?”她执起他的手,柔声问。他含泪点头。
    “傻瓜,”她笑了笑,“即使再不济,我也还能活两三年吧。外婆和妈妈在我这年龄,还活蹦乱跳呢!”她拉他起来。“走吧,好不容易才回来,别摆苦瓜脸。”
    孤鸿打量着她,她现在阳光,开朗,整个儿充满了健康与活力。哪有半点虚弱之象?或许是我想多了。他这样一想,立马就笑了,信心也找了回来。
    “对。”他笑道,“我带你回家乡瞧瞧。那儿除了好山好水,好医生也不少。”
    他们最晚闯关,却最先通关。世间万事,唯“运气”二字最是玄妙。他们走后不久,阿木郎才带阎傲东飞了出来。
    脚刚沾地,阎傲东便迫不及待地说:“前辈,快救我大哥!”
    “好。”阿木郎指向文基城,道,“他们的远征军在那边,切记不能走。”说完,便行色匆匆,又掠回了黄色道上。赶回去时,一切自然早已结束。地上只躺着两具尸体,被风沙掩埋得差不多了。他找了一会儿,不见阎傲连身影,沙尘也已把打斗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他实在不知他是死是活。最后,他取道紫色道,去看看卓不魂和风灵的状况。
    当找到那座倒塌的陵墓时,他又愣住了。寻思一切都迟了吗?
    “卓兄——”他一边喊一边施法,准备把陵墓往两边刨开。他用神令之光照耀,外层的碎石已经开始滚动了,原想一下子把墓穴深处的东西给起出来,却突然遇到一股魔法的抵抗。他沉下了脸。杜泥尼都死了,这些魔法为何还在?他想。催动神令,斗了半个时辰,仍然无法将它消除。“卓兄——”他只好喊道,“你还活着吗,活着就试着掘出来?”他感觉墓底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生命的气息。
    月阳听见有人喊卓不魂。他在喊我,不,我不是卓不魂。他心想。他不想回答,因为别人找的不是他。那声音又喊了一会儿,就不再喊了。他走了吧。他又想。所有人都会走的,身边人迟早都会离开我的。他呆呆的想。我还剩下什么呢?他睁不开眼睛,身子虚弱极了。他已形销骨立,他知道的,即使睁不开眼睛。那么,是什么东西,能够令一个人,在短短三两天内瘦得只剩一副骨骼呢?哀伤。他想,一定是哀伤,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哀伤更具杀伤力的呢?
    神令亮起了光。他感觉神令亮起来了。虽然他看不见,但他感受得到,因为它陪伴了他十几年,他就是它。
    神令啊神令,他在心里想,你为什么要唤醒我?让我爱上了一个人,然后又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你却什么都帮不上。你的无上神法呢?怎么不保护自己的子民?
    神令之光更盛了。有把声音在他耳边说:
    “月阳,你恨不恨这一切?”
    “恨?”月阳想,“恨什么?”
    “杜泥尼,东卿来,诛灵儿,战争,背叛,杀戮,离别,苦难,死亡??????”
    “恨。我恨不得将一切罪恶,扼杀在摇篮里。”
    “你知道吗?东卿来援军一到,神界很快就得垮啦!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正义之光停止闪耀,文基城也要崩塌。”
    “什么?”
    “你不知道吗?我让你看看——”
    月阳看到了神令传的画面:卓不魂战死了,孤鸿战死了,阎傲东战死了,守护神亦战死了,智者被杀了,东卿来占领了神界,诛灵儿在文基城前高举乾坤刀,把城劈成了两半,天暗了,地暗了,正义之光消失了,许多不明之物从城底冒出来。
    “不!”月阳想,“这不是真的。”
    “你怕吗?你恨吗?”
    “怕?恨?我决不允许这种场面发生。”
    “我帮你吧。”
    “你帮我?”
    “是的。我神法无边,乾坤亦可扭转。只是你得答允我一件事。”
    “什么事?”
    “事成之后,把你的灵魂交给我吧。”
    “我的灵魂?你要我拿灵魂交易?”
    “我是神令,所有佩戴我的人,都需拿东西来换。你父亲,你叔叔,阳天,重生,莫骄云等等,都牺牲了点东西的。”
    “你是要我的灵魂,还是卓不魂的?”
    “你的。我给你的这个身体,你喜欢吗?”
    “喜欢。它给了我机会去爱。”
    “好极了。那你准备接受我帮助吗?你希望天下太平,希望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吗?”
    “我希望的。”
    “你是同意,事成后交出灵魂了?”
    月阳摸到了风灵的指尖,她早已冰冷了。你也支持我这么做对不对?他想,这或许是我这辈子,唯一能替你们做的了。我想你们记得我。
    “我答应你。”他说。
    “好极了,月阳。对付两个大魔头,你得有武器。能够与乾坤刀抗衡的武器!我们得先取回来。”
    “什么武器?”
    “你忘了么?神刀塔牙、血斧翁戚、漩涡盾,它们可是你父亲的法宝,你忘了么?”
    “三大神兵!”
    “去吧!把它们接回来吧!”
    阿木郎走后不久。月阳从陵墓爬了出来,他身材很是消瘦,双臂仍旧有力。他走了,走向了西方。
    孤鸿终于回到神界了。重回故土,他感觉自己似乎离开了一万年,又似乎从未离开过。
    “这是神十二区。翻过这座山岭,前方不远就到了城镇。”他向四妹介绍神界的情况。“累了吗?我带你御空,片刻就能到。”他说。四妹撇撇嘴,表示她还能走。他笑了。天空时而有人飞过,飞向荒原那边。每次他眉头总会皱一下,然后又故作轻松。
    “战事看来很吃紧。”四妹留意着他的反应。他笑了笑:“魔军再厉害,也打不赢正义之师。”他对这场战争显得很有信心。
    “真希望它快点结束。”她祈祷起来。他们走了半程,便御空飞行,不一会儿就进入了城镇。只是眼前景象有点荒凉。
    硕大的城,竟很少有人走动。大街小巷也似乎好几天没人清扫了。门户紧闭,一片颓败之象。他敲了几户人家,不见应门,正思疑不定时,四妹忽然轻轻撞了下他胳膊。
    “那儿有人。”她指着远处一座大屋,大门有缝,她看见门缝里有位老人偷偷瞄了他们很久。
    “年轻人——”老人打开门走了出来,“你是哪个神区的?”孤鸿拉着四妹趋前,应道:“神十区。”
    “神十区?”老人皱了皱眉,“这么远,你来这儿干嘛,战火没烧到你那儿吗?”
    “战火?”孤鸿说,“我不明白,我刚回来,大家都去哪儿啦?”老人年纪不大,精神还挺爽朗,这时他眯着眼,将眼前两位年轻男女细细打量了番。
    “刚回来?嗯,”他沉吟着,然后说,“原来你还不知道。大家都转移啦。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靠近文基城那边。最近前线有些吃紧,魔军搞起了偷袭。黄雀那家伙领了好些兵马,不知打哪儿绕过了防线,侵入了平民区。唉,区里的兵将和青壮年都到前线支援去了,我们这些老弱妇孺没法子,只好避得就避。”
    “黄雀?”孤鸿念了句,“他在这儿?”
    “还没来,”老人说,“消息是前几天从隔壁区传来的。我们先做防范。”
    “老人家你为什么不走?”四妹问。
    “我一把年纪,不想走了。”老人说,“你们也快走吧,神十区那边好像还挺安全。不过眼下这局势不好说啊,前线只有一个守护神撑着,听说堡垒都失得差不多了。唉——”老人说着,又进屋关上了门。
    “孤鸿——”四妹拉了拉他手臂。他手在抖。“我们走吧。”他搂着她往神十区方向飞去了。他们越过无数山峦,青山绿水,峰云缥缈,大小湖泊如星,如棋,随城镇一起,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水间,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美好。
    当晚,孤鸿心魔发作了一次。她醒时发现他躲在河边拭剑,剑刃有血。她呆了一呆,掩嘴流了几滴泪。他们又飞了三天,终于到了神十区。这个偏僻美丽的小镇,似乎并未受到战争影响,神民仍然像往常一样生活、作息,享受快乐时光。
    孤鸿刚踏进大门,就听见有人喊:“孤鸿?孤鸿回来啦!孤鸿回来啦——”声音好像传遍了世界各个角落。他好像从未离开过。
    “还有人记得你哩!”四妹嫣然一笑。他却嘴一努,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区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很快都聚到门口。睁大眼睛瞧着他,他也认出了许多人。
    人群中,老区长眯着眼睛,步履蹒跚走出来时,孤鸿飞也似的跪在他身前,抱住他的腿哭了。老区长手掌颤巍,摸着他的头。“你是孤鸿吗?”他老泪纵横地说。
    “好??????好啊,一凡、卓不魂、孤鸿,我三个孩子,果然只有你能回来。”
    许多人在揩泪,四妹也在揩泪。
    孤鸿哭罢,站起来笑了。他相貌是那么的好看,身板也挺拔结实,大家都替他骄傲。
    “我妹妹安儿呢,她怎么不来看我?”他问老区长。
    “安儿很有出息,她上阵打仗去啦!是个将军,咱们国家历史上,第一个女将军!”老区长笑道。
    “她当了将军?”孤鸿喃喃地道,“那敢情好,她可以照顾自己了!”他招呼四妹过来,然后介绍给大家。众乡亲立马乐开了花,迎他们进去。
    当天神十区异常热闹,孤鸿回来了。大家都说,说他好像小时候一样,藏了很久又出来,只是这次他藏了三年,现在又出来了。他们不知道,另一个人也回来了,他此刻正坐在献安镇,古色芬芳酒楼的酒桌上。
    他就是一凡,现在叫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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