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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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极深，离天色发亮还有一段时间。
    月亮已经西沉，夜色已经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这黑暗仿佛牢狱、仿佛深潭，要将人牢牢地困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晏知蝉离开牢狱，独自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牢里发生的事让他觉得很压抑，虽然他并不知道小孩儿苏袭尘到底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过，但他感觉到的是，苏袭尘的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撞到了一个东西。
    他的头并不觉得痛。
    这东西软绵绵的，是一个人的身体。
    晏知蝉急忙道歉。
    这人却发出了笑声，令晏知蝉感到熟悉的笑声。
    晏知蝉很是惊喜，叫道：“施老！”
    施自醒拍一拍晏知蝉，说道：“晏小子，这一路上来可没再遇到什么危险吧。这么晚还在街上游荡，看来是没找到客栈，走，我带你去休息。”
    晏知蝉说道：“多谢施老。我也是夜里刚刚到达昆婀的。”
    随即晏知蝉想起一件事，问道：“施老不是去花源岛了吗，怎么又会到了昆婀呢？”
    施自醒说道：“去了，这不又回来了吗。”
    晏知蝉道：“好快的脚程。”
    施自醒意味深长，说道：“人往往入睡不易，醒来却很容易。”
    这话晏知蝉听不明白，也不深究，他说道：“施老见过罗老丈了吗？去过人间的华山了？”
    从花源岛出发，由混元界往人间，第一站自然就是华山。
    施自醒说道：“罗青丹那老头啊，见过了，我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会赚钱的人呢。”
    晏知蝉道：“是。一个问题十文，赛过算命先生的金口。”
    施自醒惊道：“十文？他要我一两银子！真是黑心，下次见到，定不会饶了他！”
    晏知蝉也吃了一惊，说道：“感情他是看我衣衫褴褛，才只收这一点钱，和施老一比，我还觉得真是便宜的紧。”嗤嗤笑了起来。
    施自醒连连摇头，道：“你倒会幸灾乐祸。这次到了花源岛，却没去成人间，可惜了。”
    晏知蝉道：“以施老的本事，想必不会有何能阻碍你吧？”
    两人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大楼前，施自醒把晏知蝉往里一推，道：“进去再说。”
    晏知蝉脚拌在门槛上，几个踉跄才稳住脚步。
    真想不到，在如此深夜，这楼里依然人来人往，客人们坐满了整个大厅。
    首先让晏知蝉感到震撼的是冲进鼻子里的香气，各式各样佳肴的香气，他在海上吃了多日的干粮，这时闻到久违的饭菜香味，不由咽了咽口水。
    更何况这香气还是他从来未曾闻到过的绝妙，只凭这香气，就可以想象到菜肴是多么的可口。
    他回头看时，发觉施自醒已经不见了。
    这时听见身旁一桌的客人说道：“哪里来的这又脏又破的人？也配进唇香楼么，伙计！快来快来，不要扰了我们的兴致。”
    一个伙计闻声而来，这伙计衣着远胜晏知蝉，一看就知道情形，急忙跑到晏知蝉身边，恭恭敬敬地说道：“公子，本店恕不接待衣衫不整之客，还请见谅。”
    晏知蝉也觉自惭形秽，更何况这伙计恭谦有礼，正要点头。
    忽地听见楼上一声巨响，是房门被重重推开的声音，门板砸在墙上，发出的声音顿时响彻了整个唇香楼。
    所有的客人都被这一声巨响惊到，纷纷向楼上张望着。
    楼上传来一个声音，说道：“伙计，请他上来吧，他是我的客人。”
    伙计一听，就知道这声音来自于楼中唯一的那一间客房，客房中的客人，入住以来第一次踏出房门，可谓是非同小可，急忙答应道：“是！”
    而此刻在别处忙活的伙计们，也都纷纷放下手中之事，在客房前聚拢。
    所有正在用餐的客人们，也纷纷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看客房中客人的样貌。
    这客人在唇香楼一连住了半个多月，已近乎于一种传说，也成了最近昆婀城中的热门话题。
    这客人的衣着并不华贵，但很合适，穿在他身上，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仍然有超凡脱俗的感觉从里面涌出来。
    衣着并不是特别整齐，应当是刚刚起床随便穿的，丫鬟们急忙上前为他整理。
    晏知蝉当然认得他，施自醒这么一招呼，他就随伙计走了上去。
    施自醒吩咐伙计，道：“准备些酒菜送进房来。”
    酒菜送入，比之外面客人所用色香味高上一截，晏知蝉也不客气，大快朵颐。
    晏知蝉说道：“施老动作好快，一眨眼就看不到你人了。”
    施自醒举杯慢慢品酌，道：“我刚梦醒，所以才没和你一同进来。”
    “梦醒？”晏知蝉不知何意。
    施自醒道：“此乃我的云则，做梦。梦魂出窍，遨游四海。你到我真会飞么，只不过是在梦中，飞天遁地，皆无不可而已。”
    晏知蝉道：“我还以为，施老是修仙之人，那天你走得急，也没机会问。”
    施自醒哈哈大笑，道：“既然身负云则，再要修仙最多也不过延寿几年而已，到头来魂魄还是要被龙云吃掉，也就不做这个指望了。”
    晏知蝉听落雪生提起过这些云则之事，点头道：“是，倒不如多练练云则。”
    施自醒又道：“当日与你相遇，就是在梦中，说起来，今日你我才算是真正见面。来，喝一杯！”
    他举杯相邀，晏知蝉自然陪同。
    晏知蝉说道：“能在这偌大的昆婀再遇到施老，也真是有缘。”
    施自醒道：“也不能算是凑巧，我可是码头等了你半日工夫。”
    “等我？施老可是有事找我？”
    施自醒咳了一声，道：“嗨，是花源岛罗老头有东西托我给你。”接着取出一些银钱，递给晏知蝉，道：“这是你的‘收尸钱’，罗老头让我转交给你。”
    晏知蝉道：“施老救过我的性命，又为我的事奔波，我哪敢收下，这钱就请施老留着买酒喝吧。”
    施自醒道：“救你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若要酬谢，我当时就会说了，此事不用再提。再者，要是没你这五百文，只怕我还回不来了。”
    晏知蝉大是惊奇，道：“这话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