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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碧绿的葫芦叶子被捏在一只瘦棱棱的手上,这只手瘦长干枯、骨节突出,但却显得十分有力,而此刻,这只有力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着。
同时被捏在这只手上的,还有一纸信笺,信笺的纸张很特别,虽不是奢香人家用金箔打造的,却白如丝缎,夹杂着丝丝绿色,如柳叶般妩媚,使整个纸张看起来像一副大师所作的山水画。再加上信笺上飘逸狂放的字迹,让这纸信笺的格调远胜金箔纸。
使这只瘦手颤抖的,还不是信笺上写的字迹,因为单是见到这一片碧绿的葫芦叶子,就足以使这只手的主人产生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些生气,更带着些许恐惧,还有一丝绝望和无可奈何。这种情绪使他还没来得及去看信笺上所写的内容。
等了许久,他才勉强把这种情绪平复下去,开始看信笺上所写的内容。
“飞草幻影,落翼成空,此二者皆非凡品,游某心有所慕,明日特来取之。”
他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但看完信笺,幻想便落了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身为飞草派的掌门人,执掌多年,沉稳气度犹在,叹气之后,恢复从容神色,吩咐门人道:“速速去将翼掌门和汪帮主请过来,就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商量。”
翼掌门是翼门的执掌者,汪帮主是大虫帮的帮主,而他,乌老岁,是飞草派的掌门人,三人是异姓兄弟,一方有难,另外两方必来支援。
两个人听说是大哥召唤,来得都很快。
先来的是翼门的掌门人翼理,他来得慌慌张张,等不及人通报,就闯到了乌老岁面前。翼理手中捏着一张信笺,大声叫道:“大哥!大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乌老岁的手上拿着一张同样的东西,顿时就明白大哥也知道这件事了。
过不多久来的就是大虫帮的帮主汪全得,这人气势沉稳,走起路来真如猛虎一样,一进门就问道:“大哥,叫小弟过来,有何事?”
乌老岁用他那只干枯瘦长的手捏着那片碧绿色的葫芦叶子示意,汪全得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住了,问道:“是他?”
翼理把手中夹杂着绿丝的信笺递给汪全得,汪全得战战兢兢地接过,将信笺上的内容读了一遍,又看到乌老岁手上也有一封,也要过来看了,拍腿骂道:“一信双寄,真是无礼!”
乌老岁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口中说道:“游拾衣啊游拾衣,你也未免太不把我们三兄弟放在眼里了……”
汪全得接口道:“是极,我们兄弟三人向来齐名,他却只写两位哥哥的绝技,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这不是挑拨我们兄弟间的关系吗?明日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看我怎么教训他!”
翼理拍一拍桌子,说道:“要是单独一人,我们或许对付不了他,但是我们三兄弟合力,就算是他,也无能为力!”
乌老岁摸一摸胡子,缓缓说道:“虽然我们不怕他,但也得小心他偷施暗算,他的云则太过阴险,一不小心就要着了他的道。你们想想,连竹曲和尚练了三十年以上的‘不破金身’,都让他给拿了去,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翼理和汪全得两人都沉默了,竹曲和尚的“不破金身”,自练成以来,还没有人赢过他,可在遇到游拾衣之后,从此一蹶不振,在江湖上除名。
乌老岁肃声说道:“今明两日,我们三人须得在一起,片刻不离,以防游拾衣乘落单行事。”
翼理和汪全得闻声一凛,道:“不错!”
翼理有兄弟在侧,有了底气,先前那点慌张早已抛到九霄云外,说道:“他想取走大哥的‘飞草幻步’和我的‘落翼功’,这说明他在这两方面并不如我们。在他得手前,我们才是强者,他是弱者,以强攻弱,未必不能胜之。”
他瞧了乌老岁一眼,说道:“大哥,‘飞草幻步’长于轻灵快,你当以快打慢,‘落翼功’重在内力,我则以实击虚,如何?至于三弟,你的‘虎行势’这段日子大有突破,还只我们三人知道,正好可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乌老岁冷声道:“二弟所言有理,他的云则虽然阴毒,但总不至于碰一碰人就有效果,到时候我们就依老二所说。”
汪全得答应道:“好!”
翼理又说道:“我们还需防备竹曲和尚的‘不破金身’,这门功夫不惧外门硬功,只有以内家真力才有破解的可能,到时可得留意,别空耗了力气。”
乌老岁同意道:“老二说的不错,这就各自准备吧。”说罢就地打坐调息,另两人也各自盘腿闭目调息。
风冷寂寂,窗外月至中天,窗外响起更夫敲锣和小心火烛的声音,已经到了信笺中所写的日子。
乌老岁睁眼道:“子时已到,提神、留意、防备、小心。”
窗外四处都站着许多三人的门人弟子,四处巡逻,一有动静,就会发出警告之声。
但三人都没有对门人弟子们抱有太多期望,如门人弟子们能够发现游拾衣的踪迹,让自己提前做好准备,已算是难能可贵,至于是否可以抵挡片刻,三人并无此想。
门是关着的,窗则只在三人视线可及处开了一扇,如果游拾衣想要悄无声息的进来,只有通过这一扇窗。
三人反而不再打坐调息,各自站了起来,在屋内或坐或立或踱步,只眼中的余光丝毫不离窗子。
悄无声息。
汪全得昂首冷笑道:“他该不会是不敢来了吧……”
突听乌老岁低声警告,汪全得立刻噤声,屋内有爽朗而又带着诱惑力的沙哑声音笑道:“两位的神功,拾衣先谢再取。”这声音竟然在屋内回荡,一刹那间竟使三人有置身旷野山谷的错觉。
汪全得立刻转身在屋中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人的踪迹,那唯一开着的窗子,动也未曾动过。
翼理说道:“游拾衣,你不是要取我的‘落翼功’吗,为何还不现身?”
乌老岁忽地腾身而起,“飞草幻步”踏在柱子上,如同在平地一般。
翼理和汪全得同时抬头看去,心想:莫非他躲在房梁上?
爽朗的沙哑声说道:“虽说是取,实则是换。”
房梁上一物忽然掉下,砸向乌老岁,乌老岁经验老到,知道不宜硬接,展开精微步法,让过此物,但自己也被逼得落地。
游拾衣终于站在了三个人的面前。
三个人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游拾衣,只听说过他的威名赫赫,此刻游拾衣站到了他们面前,当然忍不住仔细观察。
这人青绿长袍,配上清癯的面容、修长的身躯,使整个人看起来宛若仙人,但殊为可惜的是,这是一个独臂仙人。风雅的青袍下,左臂处空空荡荡,长袖曳地,右袖处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中捏着一片青葱翠绿的葫芦叶。
三人虽然知道游拾衣的一些轶事,但从未听说过他是一个独臂的残疾人,都不禁有些惊诧。
汪全得盯住了游拾衣的左臂处,他既然断臂,此处必有破绽,凝聚内力在身,“虎行势”随时可以发动。
乌老岁知道兄弟心思,微微摇一摇头止住。
翼理往前走了一步,说道:“要取就来试试吧,说什么换?”
游拾衣将那片葫芦叶藏入怀中,笑道:“换就是换,以物易物,只不过我不是补路修桥的大善人,当然不会做亏本的生意。”
翼理说道:“据我所知,凡是被你取了武功的人,要么一蹶不振,要么大不如前,总之都没有好结果。你今日要取我兄弟的武功,此乃江湖中人立身根本,别怪我们和你拼命了。”
游拾衣拂一拂身,笑道:“三位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与我对答,看来若不是有必胜我的把握,那就是胸怀宽大至极了,那又何必拼命呢?”
乌老岁冷哼一声。
游拾衣继续说道:“乌掌门的‘飞草幻影’和翼掌门的‘落翼成空’,今日我是非取走不可了,至于汪帮主的‘虎行势’,看起来大有进展,若愿意割爱,我也一并带走好了。”
汪全得忍不住了,一面大声喝道:“狂妄!”,一面陡然身动,“虎行势”展开发动!
虎啸充斥了整个房间。
大虫的腥风朝游拾衣扑面刮去。
乌老岁和翼理见汪全得已经动手,也不再与游拾衣作口舌之争,各自展开得意功夫。
飞草幻影,层层叠叠,围绕在游拾衣身边。
翼理则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跃几至屋顶,双手展开如大鹏展翅。
游拾衣目光转了几转,笑容更加灿烂了些,道:“现在看来,我之前的判断没错,三位的武功,我该都带走。”
他向前迈出了半步,淡淡的金光在他白皙的皮肤和脸庞泛起,随即充斥了整个室内。
三兄弟异口同声地叫道:“‘不破金身’!”
幻影已迷踪,落翼已成空,虎行已成势,三者合而为一,与这金光撞击在一起,发出冲天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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