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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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大喊一声“妈”，面色冷峻的喝道：“简简还有一年就上幼儿园了！你在家里能帮得了她，还能去幼儿园帮她吗？要是她在家里习惯了随心所欲，以后到幼儿园去被老师同学嫌弃、受尽委屈，你负责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口气跟婆婆妈怼上。
    以前不管辛母怎么埋汰她、冤枉她、嫌弃她，她心里生气归生气，但看在辛微扬的面子，同时出于对长辈的尊重，她还是尽量给足了婆婆妈面子。
    但是这一次是为了孩子，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了。
    被儿媳妇呵斥，辛母脸上也挂不住，毛发俱竖的对吼：“你那么大声做什么？这不是还有一年多吗，慢慢教呗，心急又吃不了热豆腐。你看你都把简简吓到了。”
    简简也是第一次看到妈妈发飙，黑幽幽的眼睛透出一股子茫然和畏惧。
    颜如舜顿时生出无限的后悔，但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尽快把这件事了结才行。
    她极力压制心中的怒火，告诫自己不应该再陷入跟婆婆妈的争吵之争，蹲下身抱起简简，直接往门外走。
    辛母急问：“你干嘛呢？”
    “带简简去散步。”顿了顿，又补充，“妈，你别来了，我带她就行。”
    辛母见儿媳妇态度坚决，无奈的问：“你爸妈呢？买菜还没回来吗？”
    颜如舜看了婆婆妈一眼：“他们不在，我带简简去买菜，顺便散步。”
    辛母大惊：“他们去哪儿了，怎么丢下你们自己就走了？诶，现在都几点了，买菜做饭还来得及吗？”而且，儿媳妇炒的菜能吃吗？
    她肚子里一连串的疑问，颜如舜却没有回答，把门一拉，头也不回的出去了——再不出去，她怕自己又要火山爆发了。
    出了楼门，她就把简简放在地上，牵起她的手一路走去。
    虽然有太阳，但天气还是冷飕飕的，昏昏的阳光好似一点儿温度都没有，幸而逢年过节的，小区里到处装饰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倒不让人觉得阴沉。
    颜如舜心里还是堵着气。以前因为全职被婆婆妈当面讥讽和挤兑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生气过，这会儿心却一阵一阵的抽痛，半天缓不过来。
    怎么说呢，就好像园丁精心培育的名贵花卉被人掐了一把似的，那感觉简直没法形容。
    换作是个外人，她说不定都要跟人打起来了，但面对婆婆妈，她又不得不忍下来，以至于憋得心脏都要爆炸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妈妈身上的低气压，今天简简没有要求抱抱，而是一声不吭的跟着妈妈疾步前行。两条小腿迈得很快，一直保持着小跑的频率，不一会儿就有点儿气喘吁吁的，而颜如舜毫无察觉，依旧拖着她往前快走。
    终于，简简一个失误，脚没抬起来，踢到了台阶，一下子就往前摔去。
    幸而颜如舜一直紧紧的拽住了女儿的手，感觉到突然加大的重量，下意识的一提，才免于让简简的脸直接磕到地上去，却让她连滚带爬地在半空中打了个转，撞到妈妈的大腿上了。
    虽然没有受伤，但简简还是哇的哭了起来：“妈妈，我累……”四个字里道不尽的委屈。
    颜如舜这才惊觉自己只顾生气而忘记了照顾到女儿，一时又悔又愧，自责不已：
    不管怎么样，大人也不该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孩子。
    今天，自己真是差劲透了。
    不能再有下一次，坚决不能再有！
    她当即坐下来，紧紧的抱住简简，问她痛不痛，哪里痛，说妈妈给你吹一吹。
    简简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
    颜如舜又“啵啵啵”地在她脸上、脖子上亲了几下，她禁不住痒，当即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颜如舜这才放下心来。
    简简笑过之后，却问：“妈妈，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颜如舜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但她还是想了想，才回答：“妈妈生气是因为奶奶和你一起欺骗妈妈，这是不对的。但是妈妈不该冲奶奶和你发火，这也是不对的，妈妈要对你道歉。”
    简简抿着唇，眼睛眨呀眨呀的盯着她，眼神中露出深深的思索。
    颜如舜继续搂着她，轻言细语地跟她解释什么才是对一个人真正的好：
    大家什么事都顺着你，这是一件好事吗？
    后妈折磨白雪公主是对她不好，反过来，如果后妈事事都顺着她，最后让白雪公主变得像她的两个继姐一样傲慢无知、令人讨厌，而且什么事都不会做，只等着别人伺候她们，是不是就是好事了呢？
    如果由着你想吃就吃，想不吃就不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最后身体承受不住生了病，或者人长得痴肥如猪，那算不算是好事呢？
    ……
    朔风夹着霜，刮得脸有点儿生疼。
    颜如舜把女儿护得严实，而自己就有些受不了了，但她依旧把自己觉得应该要说的话慢慢说完。
    因为眼下这个氛围实在太好了，简简窝在她温暖的怀抱里，认真地听着她解析这些哲学道理，并且在思考之后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对她是一次难得的体验和人生学习。
    也许一次两次未必就能直抵其心，但是种下了种子以后，在未来的成长中总会慢慢地生根发芽。
    她也许会在某一刻由于某些事的触动，想起妈妈的这些话，进而自己进行思考和判断，这肯定对她的人生富有积极的意义。
    母女两个谈了好一阵心，感觉彼此之间那种难言的亲密感加深了不少，直谈得颜如舜手脚都冰冷了，这才起身往回走。
    半路上，她掏出手机，才发现辛微扬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她拨回去，辛微扬急急的跟她解释：“舜舜，你别把我妈的话放在心上，我已经批评过她了，这是她的错……”
    颜如舜瞥了一眼简简，打断他，压着声音说：“现在不是批评不批评的问题，也不是找责任人的问题。批评咱妈对我来说没有半点儿好处，相反，她很有可能因此怪罪我，造成我们婆媳关系恶化。
    “现在的关键是——下面再不能让咱妈来掺和了！因为她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的，她认为我在虐待她孙女，所以，只要她在场，就一定会跟我对着干。你希望家里每天都是战争吗？”
    当然不希望。
    事情如此严重，辛微扬承诺晚上一定尽早回家解决这个问题。
    母女两个回了家。
    辛母见到她们就跳起来：“不是说去买菜吗？菜呢？”
    说了那么久的话，还买什么菜呢？
    颜如舜已经调整过来，态度很好的回答：“跟简简谈了阵心，所以把时间耽搁了。今天中午我准备暂时叫外卖。妈，您想吃点什么？”
    辛母气还梗在心头呢：“吃什么吃啊，不是要饿肚子吗？继续饿呀！我陪着你一起饿。”
    简简听得忍不住着急：“我要吃饭。”
    颜如舜趁势说：“要吃的，大家都要吃，奶奶跟你开个玩笑。”这才终于把事情暂时压下来。
    婆媳两个默契的对吃饭的事情闭口不谈，装作一团和气的把午饭料理了。
    两人都心疼简简，所以最后午餐点的都是简简喜欢的菜式。
    简简一头扎在饭菜里边不抬头，吃了个肚儿滚。
    颜如舜怕她撑着，几次拦着不让再吃，辛母就瞪眼：“早上也饿着人，中午也不让吃饱饭，你到底是不是亲妈啊？”
    深呼吸了好几次，颜如舜才把那口翻腾的气重新抚平，同时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再跟婆婆妈吵了，吵下去也不会吵出什么结果来。从一开始就应该让辛微扬去跟婆婆妈交涉，至于她应该练练养气的工夫了。
    其实，辛母也憋着一口气呢，好容易等到简简午睡睡着，她第一时间把儿媳妇从床上叫起来说理。
    当然辛母有辛母的理由，颜如舜也有自己的原则，不管婆婆妈怎么说，她就一个问题：“现在我可以放纵小简，但明年她到了幼儿园怎么办呢？”
    辛母说：“我们多出点钱，去好的私立幼儿园好了。”
    真是天真。
    颜如舜摇头：“妈，六万块钱一年的幼儿园也不是没爆出过虐童事件。我自己也去幼儿园做过老师，我去的幼儿园费用也不低。但是说实话，不管在怎样的幼儿园里，老师都是人，老师肯定也有自己的喜恶偏好，老师肯定也希望麻烦能少则少。
    “你家这个孩子经常在裤子和床上拉屎拉尿，或者不听老师话，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各种熊孩子各种作，老师能对你有笑脸吗？老师不待见你，那可能给孩子造成很多的心理阴影的。
    “想要让孩子在幼儿园里顺顺利利的、开开心心的，我们家长就不能抱着‘把孩子甩给老师就行了’的想法，我们一定得在进幼儿园之前就尽量培养好孩子的自理能力。这世界上从来都是求人不如求己，所以，这些简单的事情，能求己又何必求人呢？”
    道理，辛母其实也还是懂的。
    但奶奶爱孙心切也是真的，想到孙女饿到中午狼吞虎咽的样子，她实在是忍不了：“我知道你有你的道理，但是教育要讲方法啊。安安只有这么小，她调皮一次，你就饿她一顿。万一饿了都不起作用呢？难道你就一直饿下去把人饿死吗？”
    “怎么会没用呢？吃喝拉撒是人的生物本能，她要是连这点儿本能都丧失了，连这点儿驱动力都没有，那她就完蛋啦！妈，你放心，饿一顿不行，我们就饿两顿，我打赌，她饿不到第三顿。”颜如舜很有信心。
    她可不是拿简简当实验品，很多教育类的书籍里都已经有过类似的成功案例。
    辛母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哟嚯，那意思是，安安要不吸取教训，她还真准备把饿饭进行到底了？
    她不由皱起眉头逼问：“我们家安安已经这么玉雪可爱了，不仅脑子聪明会读书，而且活泼开朗人人爱，你还要求什么呢？是不是非把孩子逼出病来，你才肯善罢甘休啊？”
    “妈，不是我逼她，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她要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是比会读书还要重要的一件事啊，您不能因为她认识几个字就让她为所欲为了，对不对？”
    这儿媳妇真是读书读曰了，一颗榆木脑袋怎么讲也讲不通，气鼓鼓地走开，只等晚上跟儿子告状。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儿媳妇再胡乱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