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抛开羞耻心,单为了唐家,她还是希望他若能多信赖自己一点点,这样或许唐家日后的日子会好过些呢。
莫蕊舒缓着周身紧绷着的紧张与不适,贴心为祁无郁盖好锦被,细心掩好四方的被角,正准备拉帘之际,忽闻床上的祖宗又发话了。
“过几日,方家庶女进宫。应是御花园主管之职,你与刘嬷嬷一道,在她进宫那日一同去御花园瞧个热闹吧。”
他轻松地闭着狭长的凤眸,绝美的唇有意无意勾着弧度,在暖晕下绚丽极了。
莫蕊松解床幔的手顿了一下,凝着他的睡颜有些愣,“嗯?”
他真的肯自己出去了?
“那日,咱家要你办一件事。”
“督主尽管吩咐。”她按捺着心上的激动,语气平缓。
“你要想尽法子,让皇帝瞧上你一眼,但仅是一眼。事后,不能让他找出你来。”
这是何意呢?
她不解地瞧着他平静的面庞,闭眸的模样一点儿戾气都没有,与睁眼时判若两人,“奴婢愚钝,不明白……”
不,她好像明白了。
“若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日后你也别肖想再迈出慈宁宫后院半步。”
刚刚还有些激动的心,如今只剩下忐忑,“是,奴婢一定尽力做到令督主满意。”
她轻轻拉上床幔与纱帘,视线中那张俊脸瞬时便模糊开,最后消失不见。
莫蕊回了床榻,蜷缩在被中,想了一整夜的法子,一夜无眠。
到底该怎么让皇帝只瞧见自己一眼便找不着自己?
她明白,祁无郁与皇帝不对付,这是要拿自己的样貌去刺激庆帝。
可真的有用么?庆帝真如传言那般对自己情根深种么?
她是不信的。
若真那般,当初也不会将自己扔在冷宫里不管不顾了。
莫蕊思量想去,翌日坐在梳妆台前,凝着自己眼下那一排乌青之时,才隐约能想到个靠谱的法子。
让陛下认不出自己,便不能着寻常的宫装,不然以庆景焕的心思,很快就能知道定是宫女。
那要穿什么呢?
她想起了自己初进宫那日。
她穿着一件水粉色湘绣玉兰纹的云锦齐胸襦裙站在庆景焕面前时,庆景焕的眼都看直了,还问自己裙上绣的是什么花样。
那会自己调皮,将玉兰错称作木兰,惹得庆景焕好一阵混淆,闹了笑话。
后来,他还说,自己昔日在春日宴上瞧见自己也穿着那件衣裳。
便是那件衣裳,令他对自己一见钟情。
或许,若还能寻得一件相仿的衣服,说不定庆景焕倒真会恍惚是自个看走眼,即便要查,也无迹可寻,更无法在宫女中大肆排查。
这事还得劳烦刘嬷嬷,嬷嬷是自己封上昭妃之后才跟的自己,应该不会对这件衣服起疑心。
莫蕊心下一定,用脂粉熟练地盖住自己眼下的乌青。
她便这般等着嬷嬷到来,可今日不知为何与往日不同。
一直到了晚间,都未见到嬷嬷的踪影。
莫蕊干脆披了一件棉风衣,抱着手炉站在院门边上等。
慈宁宫内宫女太监们来来往往,皆都低着头默声做事,从不敢东张西望。
主子卧病在榻,理应该下人们会有所松懈才对。
却没曾想是这般死寂的光景。
想来是因为如今主事是祁无郁的缘故吧。
莫蕊一边观察着,一边试图在人群里张望出嬷嬷的身影来。
奇怪,日前只要督主不在,刘嬷嬷到点都要给她送膳食才对啊。
即便不是刘嬷嬷来,江全一也会准时将膳食送到。
今天怎么二人都迟了?
她正疑惑着,就瞧见一位面生的小宫女朝自己这边走来。
她正要低头挪步离开,却瞧见她手中提着熟悉的紫檀小提盒,就顿住步子等她。
“奴婢慈宁宫洒扫宫女佳儿,见过姑娘。”宫女青雉未退,看着年龄很小,不过十五岁的模样。
莫蕊想着,自己都死三年了,这位看着年轻,想来当初并未见过自己的容貌。
“你是?”她刻意大方地面庞露得清晰去瞧她。
果然,佳儿面上平静,一点异样的神情都没有。
“今个刘嬷嬷吃坏了东西,让奴婢来为姑娘送膳。”佳儿笑着回答,将手中的小提盒恭恭敬敬地递给莫蕊。
她接过,当即就打开瞧了一眼。
确实是日前寻常的膳食,几个菜色也很熟悉。
莫蕊从容地点点头,提着盒子正要离开,却被那位宫女叫住。
“姐姐生得极为好看,佳儿是新拨来慈宁宫的,事事生疏,日后可能得到姐姐提点一二呢?”
莫蕊将转的身子又回了过来,笑容温婉,“我也是新人,凡事都不懂,你还是找老练的嬷嬷带你为好。”
她不再与她多说话,提着盒子就回到了寝屋里,然后将所有菜品一一摆了出来,但却始终没有动筷。
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在这吃人的深宫里。
今个刘嬷嬷抱恙,事有蹊跷,这位宫女又面生极了,还是小心为上。
她搬了个圆凳坐在一边,两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一桌子还冒着热气的菜品,心中抱怨。
哎,看来今晚要饿肚子了。
莫蕊无奈地吐了一口气,利索地脱掉外衣爬到罗汉床上,把自己包成一个粽子,脑子里想着那日去御花园该如何令庆景焕有意无意瞧见自己一眼以此来分担腹中传来的饥饿之感。
莫蕊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正月初九的清晨,天空又开始雪飘如絮,那银粉玉屑般的白雪,最后哗啦啦地都落在琉璃瓦上,掩盖了瓦片的剔透与色泽,唯有一片霜意。
屋檐下冻结的小小冰凌将坠未坠,带着危险之息蔓延在数道宫巷之内。
祁无郁悠闲地漫步在宫巷的白雪之上,步伐稳得很,一点儿都不打滑。
江全一极力躬着背跟在后头,“督主大人,您昨个给陛下递的消息,今早福双已来与奴才回话了。”
他悠悠地转动着手中的扳指,一袭红袍外的漆氅随风拂动着一角,“方毫带人进宫了?”
江全回道:“是,已然走至宣武门外了。”
“咱家想约陛下在御花园赏梅喝茶,你去传话吧。”他狭长的双眼里夹着几分笑意,笑得令人顿感森意。
江全一躬了躬身子,“是,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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