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笺

相离不相求,相知不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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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声唤,如同一道炸雷,生生将鬼刺给定在了原地。
    他正正看着她张了嘴,朝他唤。忽然想起压在自己房间里面地那张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的画,是那个少女,从画中的杏花林走了出来吗?
    从来冰山一样地表情,在那刹那几个呼吸间,脆弱地让人心疼。
    鬼刺没有动,没有说话,看着她,似乎已经忘却了该用什么表情去看她。
    “怎么了?不记得我了?还是,你一直都记得我,只是不敢告诉我?怕告诉我?怕你当年的背叛,被我想起来?怕我一想起来,就坏了你大狴司正卿的好事?”
    她一字一句,声声干脆。
    宛如一把刀,一点点剖开过去好不容易结的伤疤,再次剜进去。
    鬼刺怔了,手紧紧地捏在了一起。
    她下了床,走到他面前,仰着头直直看进他的眼睛里,似乎恨不得看穿他的灵魂。
    “你怎么不说话了?恩?当年,你背叛你师父和师弟,背叛我们,是为了要你的荣华富贵。很好,你成功了。而如今,你一步步利用我,得到了南狼的消息,再次要害死你师弟。这次,你还想要什么?你想娶那个公主?想要这个朝廷所有人都听你的话?!还是你鬼刺的野心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她声色俱厉,精致的妆容此刻宛如对他无情地嘲讽。狠狠地,一点点地,用那把许久没能伤到他的刀,刺进他的肉,剜进他的骨。
    “够了!”
    他从来没有过这般冷酷的吼声,宛如血一样溅出来的愤怒。
    冷峻的面容失了以往的冷静,一直一来清冷如斯地表情,此刻如同一只压抑不住的凶兽。他眼睛里凝聚着浓重地血腥,几就要滴渗的黑暗。
    那是伤口被生生撕裂的痛,是一遍遍被人踩踏后地鲜血。
    左小吟看到他那样的表情,不怒反笑,一切都如豁出去一样再次逼近他。
    她伸出手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
    鬼刺的身体一下僵硬了,刚才的愤怒和痛苦,一下凝固成了另外一种无法言说地哀伤。他削薄的唇不断地颤抖,眼神摇摇欲坠地惶惶。
    “小刺猬,你看,我现在已经有了孩子。我记得你说,让我就这样找个人嫁了,好好跟人过日子也不错。是吗?”
    鬼刺没有回答,张了张嘴,喉咙里宛如压了块石头,沉地发疼。
    她仰着脸看着他,笑容如画:“可是,这个孩子是简止言的。是你亲手,把我送给他当筹码的。你说,我该怎么跟人家,好好,好好过日子?告诉他,你爹是我的仇人。而你,是在一片阴谋诡计里被逼着出生的?”
    “小刺猬,你告诉我,我该用什么,好好地生活。”
    女子地声音不再如刚才那般愤怒,平静成一滩只剩仇恨地死水,或是一片业火烧干净地废墟。模模糊糊,摇摇晃晃。
    手下面,好似能听到另外一个心跳的声音。
    咚咚。
    安然地好似另外一个世界。
    恍惚间,鬼刺竟想起那年烧干净地老房子。
    他在慢慢记起左小吟的时候,去看过很多次。
    其实,他并不是想去那里。
    可是如同一种生在骨子里的本能,每次走在那片杏园,总莫名其妙地就摸到了那里,轻车熟路。
    那里依旧一片废墟。
    在时间地摧残下,残垣变得更加锈沉,断木发出腐臭。
    他站在那,本想离开。却看见在墙脚不起眼处,斜斜默默地长出一棵小树苗。他走近了看,发现那大约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地上的杏核,扎在土里,生了根。
    他记得,好像有个少女,曾经就坐在对面的杏花树上,朝下面扔着杏核,砸得他满头潦草。
    并不是怀念,只是,默默地就伸出手扶正了苗,浇了水,又小心地拿枯枝护了。
    一年年地。
    它在生长。
    而他模糊地记忆里,大概,也有种希望在生长。
    他想,如果能和回忆里模糊的那个少女,就这样生活在这里。三间房,一个院,荫着这棵杏树。时远了给树浇着水,摘着杏儿,偶尔拌两句嘴——那大概,是他这一辈子生最了然于此的牵挂和希望。
    手下的温度,一下被猛然抽离。鬼刺怔怔地僵着被甩开的手,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她。
    人心最怕,物是人非。
    他知道他,一直都太固执。在那场大火里,他的一切,已早烧了精光。他唯一曾经想要依靠的人,唯一曾经有过眷念的家。
    唯一,想要好好珍惜,好好喜欢的人。
    而如今,那人还在,物没了,情易了。
    几多荒凉,几多可笑。
    他闭了眼,既而睁开的时候,眼前的女子,已然在他眼里还是那个几年后入狱的左小吟。
    而他,则是几年后,另外一个心狠手辣冰冷无情地大狴司正卿鬼刺。
    “说完了的话,我该去忙了。”
    他转过身,不给她,也不给自己任何余地。
    左小吟显然是愣了,她呼吸了两口气,才使得自己不至于被仇恨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理智。“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只是着急去杀你的师弟?!鬼刺,你到底该有多狠的心肠!你到底想要什么?!这荣华,这富贵,这地位,你还有什么没得到的?!”
    鬼刺回答她的,只有冰冷不容质疑的背影。
    当他的手放在门边的时候,突然听见左小吟的几声冷笑。
    “鬼刺啊鬼刺,你以为现在你想走,便能走么?”
    相离不相求,相知不相守。
    抬头看了看天色,阿四有些头疼地在又蹲又站了老半天。不远处,能看见九丈的行刑台,早已戒备森严。俨然是等着时辰,就要开始最后行刑了。
    他看了靠在墙角不说话的呆子,走上去凑暖一样嘀咕道:“我说,呆子六,怎么办啊?这眼瞅着都过时辰了,鬼刺大人连个影都没呢。该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吧?”
    “…………”同样一身黑色轻甲笼罩的男人,呆呆地靠在墙上,还是一个字不说。
    阿四瞬间抑郁了。
    摸了鼻子走到旁边,踢了踢地上包裹着的尸体,说:“哎,你说,我不就轻功好点么,至于让我背着尸体爬那个行刑台么?”
    他自己一个人自顾自地发着牢骚,却不料从天而降两个同样装束的人,拉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模一样地脸,对他异口同声的说:“四哥,马上到时间了。”
    “得了,大人还没回来,好在这群大人对这样墨迹的死刑一点都不感兴趣,都走的差不多了。这样吧。呆子六,你马上去行刑台行刑。那边三哥估计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你了。我背着这东西上去,陌七陌八,呆子六行刑完毕,你俩就立刻接应者抱着人从暗道下来。我跟着就把这尸体挂上去,然后就等着他们那群人来检查了。”
    听到这话,呆子六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随即就极其迅速地朝着行刑台飞奔而去。
    “可是大人他?”陌七陌八两个人面面相觑,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鬼刺大人的心思,不是我们能猜得,办你们的事情去。”阿四摆了摆手,让他俩赶紧走,自己背起那尸体,以极快的轻功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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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们并不知道,鬼刺现在就是有心去,也没办法去。
    冰冷的房间里,寒气逼人。
    鬼刺无力地软靠在墙上,连动都没法动。
    他面色寒冷地看着左小吟,想说些什么,可发出来的声音,只是一声声无力地呼吸。
    “你别动了,都说了,这不是什么毒药。只是比软麻散稍微烈点的**而已,要是平常人,早就晕过去了。你居然没晕过去,难道是因为你自己本身会做毒药所以寻常毒药已经对你没什么用了吗?”左小吟坐在他面前,笑着看他。
    他脸色非常难看,冷汗顺着额不断地滴落。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如同一张薄纸,更加衬托的那双墨眸令人心酸地沉冷。
    “…………”
    左小吟心里突兀地一紧,下意识就转开了视线。她低着眼睛,看着手里精细的长针,说:“刚才拉你的时候,你应该感觉到手指一疼吧。”
    鬼刺看见了那针,亦看到那针尾坠着一个小铃铛,下面有水蓝色的流苏。
    雪莲针。西域的毒针,极烈的麻药。
    他不只一次见到应蝉落用那东西,把难缠地对手给放倒。
    如今。
    他心里已然一片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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