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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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既然如此痛快，那在下也就不绕弯子了。”叶将白道，“只要殿下放了叶家人，那么在下自当恭迎太后回宫。只是殿下回去的时候，难免要委屈些，仪仗一类，想来是不会有。”
    “我知道。”赵长念笑，“但国公可想过，我一旦回去，他们早晚会知道？”
    “知道也是后头的事了。”叶将白轻咳两声，“只要殿下回去，在下定不会苛待。”
    “好。”长念想也不想就点头，“如国公所言。”
    在来之前，叶将白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赵长念不愿意配合，亦或是直接对他刀剑相向，独没有想过她会像现在这般冷静而圆滑。
    圆滑得像他一样，令人烦躁。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也从未走进过她心里，他于赵长念而言，从来只是一把上好的刀，亦或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别的什么也不是。
    眼底微微有戾气，叶将白别开了头。
    长念自是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只问：“我若与国公化干戈为玉帛，国公如何与部下解释？”
    这事有些大，肯定是要让手下人都知道的，但解释起来甚为麻烦，也无从下口，总不可能直说：老子扛不住武亲王的压力了，赵抚宁已经翘辫子了，必须把七殿下接回来当新的傀儡，才能名正言顺地继续争权。
    这样说不体面，做大事的人，最需要的就是体面。
    叶将白想了想，道：“后日在下要订亲，届时殿下只管从大门入，在下奉为上宾，下头的人就该知道一二。其余的话我不用说，他们也自会替我说。殿下放心，只要殿下应允，殿下的周全，便在在下的肩上扛着。”
    他后头说那一大串，长念一个字都没听见，就只听见了开头那几个字。
    在下要订亲。
    孤身一人二十多年的辅国公，竟要订亲了吗？也是，长念想，大乱局之中，订亲是最好的拉拢方式，比许人荣华富贵来得可靠多了，叶将白需要拉拢的人太多，再想孤身一人，实在是难了些。
    心里起了波澜，但这波澜是不被允许且没有必要的，于是长念假装自己没有听见这句话，甚是得体地朝他点头应下：“好。”
    自古男欢女爱，爱而不得者甚多，故而多的是狼狈的人泪流满面，亦或是歇斯底里地不甘心，长念不想自己狼狈，她想做一个无坚不摧的人，任凭什么风刮过，也只是微微一笑，大方又优雅。
    想做到这一点也并不难，只要提前一些下决定就好，比如知道两个人没结果，那就先做好分开的打算，知道对方心里没有自己，那就先把自己心里的对方踢出去。
    沐疏芳曾经说过她，说：“殿下这样的性子，虽是不易被人伤着，但也不易让人走进心里，免不得要孤寂些。”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长念想了想，对，她答的是：“我宁可孤寂些，也不想像天下女儿一般，为情痴狂，还落不得圆满下场。”
    说白些，她最爱的人是她自己，所以旁的东西都落不进她心里，伤不得她分毫。
    只是……歪头看了看旁边草丛里扔着的花环，长念呆呆地想，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有点难受？就发梢那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在难受什么，莫名其妙的。
    旁边的叶将白低声与她说了些下山的细节，又同她讨价还价了一番，才起身道：“明日，在下当亲迎殿下。”
    “有劳国公。”长念起身送他，脸上的浅笑雷打不动。
    “殿下。”红提看着人走远了，才敢开口，“殿下怎的能应他下山？万一他要害殿下……”
    “你放心吧。”长念笑道，“他要的是一个活的我，不然不就同赵抚宁一样了？”
    这是个两利的合作，毕竟凭她如今的兵力，无法再攻回京都，一旦士气低迷，军营也迟早会溃散，不如换一条路，求一个柳暗花明。而叶将白，他需要她的身份和姓氏来对抗武亲王，也不介意再给她一条活路。
    之后会如何，就看各自的本事和手段了。
    回去寺庙，长念兴奋地同北堂缪说着此事，语气又轻又快：“昨日冯大人不是还在担心军心不稳吗？现在好啦，迎刃而解，咱们只需要收敛些气势，低调回京，便有机会再次问鼎。还有呀，兄长不是也担心北堂将军吗？咱们也能回去看看，皇奶奶正好也不适应这山上生活，最近胃口都不好……”
    “念儿。”北堂缪皱眉。
    “兄长，我还没说完呢。”长念笑嘻嘻地道，“疏芳最近也受委屈了，咱们回京，她也能轻松些。叶将白给的条件不错，虽有诸多约束，但总的来说不过分，咱们别的都不用管，先回去了再说……”
    “念儿。”伸手捏住她的肩膀，北堂缪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停下话来，长念眨眼：“我这不是高兴么？”
    摇摇头，北堂缪道：“你只有心里难过的时候才会一直不停地说话。”
    长念突然就沉默了下来，双眼半垂，整个人瞬间没了精神，在茶榻上蜷成一团。
    “叶将白要订亲，咱们得送礼。”她低声道，“可匆忙出京，咱们没带什么细软，怕是要丢人。”
    北堂缪听明白了，她在为叶将白要订亲的事难过。
    长叹一口气，他问：“叶将白那样的人，有什么好的？”
    “是啊，我也想知道。”长念闷声道，“为人残忍，手段阴狠，又杀人不眨眼，还狼子野心。谁家的姑娘这么想不开，要嫁给他？嫁就嫁吧，不让我知道也就罢了，偏生拿我面前来说，不是摆明要我送礼么？”
    皱皱鼻子，她委屈：“我已经够穷了，还得想法子凑贺礼。”
    “贺礼的事情交给我。”北堂缪皱眉，“不用你担心。”
    长念不说话了，眼睛看着窗外，半晌之后，复又笑开：“兄长还藏了私房钱？”
    “是啊。”北堂缪摸了摸她的脑袋，“专门藏着给你买好吃的，眼下怕是要用来应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