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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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堂家也是清廉人家，北堂缪的私房钱应该不是很多，长念随口也就应下了，让冯静贤跟着飞沙下山去置办。
    然而，当他们抬回来八个箱子的时候，长念眼睛红了。
    “怎的又要哭？”北堂缪安抚她，“不必如此感动。”
    “不是。”长念摇头，深吸一口气，直咬后槽牙，“我是想不明白，你们的私房钱怎么能如此丰厚！”
    想当初她不受宠的时候，攒了好几年的私房钱也就够买一个玉质挂件而已，结果怎么的，清廉如北堂缪，出手也阔绰成这样？
    同情地看了看她，北堂缪道：“每年回朝，圣上都有赏赐。”
    恨巴巴地咬着袖子，长念道：“是我没用。”
    “以后殿下什么都会有的。”北堂缪安慰她，“这些只是身外之物罢了。”
    看着这么多身外之物，长念完全没有觉得心里宽慰，可怜巴巴地转身去打小算盘：“咱们的军饷开支太大了，贺礼这么厚重，起码要带两百个人去吃才能勉强吃回来些。兄长你去点人，咱们多带些人去。”
    北堂缪：“……”
    晚上长念屋子里的灯一直没熄，不知道是因为打了一夜小算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北堂缪站在外头看着，无声地叹了口气。
    又是一日京都艳阳，战事停歇，街上复又有了百姓走动。刚起的茶摊儿上坐了几个人，一边喝茶一边碎嘴。
    “嗳，听说七殿下被赶上山去了，这京都里应该是打不起来了吧？”
    “那肯定啊，大皇子有辅国公相助，又有孝亲王帮衬，七皇子哪里还敢回来？”
    “可我怎么听说，太后那日在宫门口下了懿旨，把太子之位给七皇子了。”
    “这……谁知道呢？七皇子总归是不会回来了。”那人喝一口茶，装作了解内幕的模样，扬着下巴道，“京都之人，谁不知道七皇子好吃懒做，又经常闯祸？就他那资质还想夺皇位，可不得落得这个下场？看辅国公就知道了，先前也常提拔七皇子，奈何七皇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唉！”
    皇室秘闻八卦，一向是百姓谈资，百姓也没几个真知道事儿的，就觉得说着好笑。
    然而，长念打马从他们旁边过，半点也笑不出来。
    谁好吃懒做啦？她吃东西归吃，事儿还是做了的呀。闯祸也没闯太多，还没大皇子和三皇子能折腾呢，凭啥对她这么深偏见？
    扁扁嘴，长念有点委屈，可转念一想，连叶将白那样的大尾巴狼都能在百姓嘴里落个“忠良”之名，那百姓对她的议论，也就没必要放在心上了。
    说服了自己，她骑着小马哒哒地就去找叶将白。
    如约而来，叶将白自然没有为难她，恭敬地将她请回宫里，又让仪仗队去请回太后，两人和谐地走在宫道上，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地说话。
    “明日已经安排妥当，殿下只消在巳时过府即可，在下必当亲自来迎。”
    “有劳国公。”
    叶将白侧目看她：“殿下没有什么要问的？”
    就连他要娶谁，也不问吗？
    长念笑了笑：“没有。”
    叶将白眯眼，狐眸里一片暗色，良久才道：“没有便罢了。”
    这个人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还企图她惦念他俩之间半点情分不成？诸多过往于她都不过是台阶，眼下只要她目的达到，又怎会管他娶谁？娶人娶鬼都无妨！
    “北堂将军已经将贺礼送至贵府，还请国公收下。”
    “知道了。”
    “另外，我随行的人有些多，不知府上宴席可够坐？”
    “只要殿下不将那几万大军带来，怎么都是够的。”叶将白皮笑肉不笑，“毕竟是在下一生大事，场面还是会拿够。”
    身边这人点了点头，脸上云淡风轻，一点波澜也没有。
    叶将白心里冷笑，嘴上更是不留情面：“府上曾经迎过妾室，奈何那妾室私逃，为了让姚家小姐心里舒坦，在下已经上禀户部，除其名碟。往后在下的府上，一切以新妻为重。”
    “挺好。”长念点头，依旧没什么反应。
    叶将白踏着脚下青石，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她迎沐疏芳的时候，明知道她是女子，沐疏芳也是，他都舍不得，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她倒是好，不管他如何，都像个局外人一般，给他拍手祝贺。
    想想都令人着恼。
    “以前是在下糊涂。”冷声开口，叶将白道，“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往后断不会了。”
    长念傻笑：“国公添过什么麻烦？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挺好。”叶将白望着前头长长的宫道，漠然道，“迎妻之后，在下也自当忘却。”
    “好。”身边的人浅浅地应着。
    “那明日，在下就恭候殿下大驾了。”叶将白拱手。
    “请。”长念还他一礼，安静地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叶将白走得没回头，他每次都会想回头，每次都会忍不住惦念，可往后不会了，叫她看了那么多笑话，总不能还让她笑下去。
    国公府。
    姚幼舒坐在妆台前发呆，镜子里的一张脸消瘦了不少，身后的奶娘一边替她梳发一边道：“你是好福气的，眼瞧着熬出头了，能正正经经地在国公这儿拿名分，往后荣华富贵少不了的。”
    “奶娘。”姚幼舒疑惑地问，“您觉得国公心里有我吗？”
    奶娘一愣，继而嗔怪：“傻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眼眶有点发红，姚幼舒咬唇：“我总觉得他心里有别人，娶我只不过是看在父亲和我几个死去兄长的份上。”
    “怎么能这么说呢。”奶娘摇头，“小姐天生丽质，哪有男人不动心的？”
    “可是……”她哽咽，“他舍得拿我去昔日太子军营里为质，也不舍得把那个姨娘牵扯进争端，还让她走了……这等事，您要我心里怎么过得去？”
    “您马上就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夫人，将来说不定还能穿凤袍，哪能去计较那些个过眼烟云？”奶娘摇头，“身为正室，是要大度些的。”
    大度么？姚幼舒忍不住落泪：“我也想大度，可当真放心里了的人，哪里能大度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