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尽头的小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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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的机器人已经出声了：“杨中校, 米禾小姐还不到吃辅食的时间, 现在她只能消化奶汁和清水。”
    杨中校讪讪的要收回叉子, 米禾趁着这个时候伸出舌头舔了舔, 滑溜溜的触感，那个味道也是难掩的腥味。
    见她真的吃了, 机器人对杨中校说：“杨中校, 人类吃受到辐射的变异动植物之后, 是要吃克制药的。”
    杨中校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他自己吃完这顿眼珠子之后都还要吃克制药, 不过作为一个只负责逗孩子的爸爸，他还是比较随意的。
    机器人已经从肚子里掏出了一个药箱, 拿出了他说的那个克制药, 然后兑到了他胸口的另一个装清水的奶瓶子里。
    米禾听见了他俩的对话, 一下就明白了，这里的东西不能随便吃啊，是受到辐射的啊！
    她赶紧张嘴喝了带克制药的清水，心里还有点悬着。
    杨中校见自己闯了祸, 也不吃那盘眼珠子了，从餐桌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装满蓝色液体小瓶子，看起来也有只有五十毫升的剂量，他仰着脖子喝了下去。
    见米禾还一副瞪着眼睛好奇的样子, 他又说：“爸爸这是在喝营养剂, 这一支能让爸爸一天不都饿呢。”
    米禾吧嗒吧嗒小嘴儿, 杨中校看见自己女儿看啥都想吃的馋样儿, 忍不住笑了，“这馋嘴的样子难道也是基因遗传？”不过这次他可不敢再胡乱给米禾吃东西了。
    吃完饭之后，杨中校就离开了，剩下机器人看着米禾，机器人又放起了舒缓的音乐。
    米禾在听不懂的轻柔音乐之中，想到刚才机器人和爸爸的对话，被辐射的动物还有营养剂什么的，她对这个世界更加充满了好奇感。
    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刚才那个盘子大的眼珠子有什么不对劲儿。
    等到六七个月大的时候，她开始添加辅食了，她其实心里期待挺久了，经常看见杨中校吃，她也想尝尝一小支能顶一天的营养剂到底什么味道。
    那天早上喝过了清水，机器人没多久就从肚子里拿出来一只粉红色的营养剂，看起来也就只有10毫升那么多，米禾以为机器人会直接喂她，结果机器人又将那只营养剂插在了他那个仿真乳.房的后面，也许是怕米禾不接受这个营养剂状的东西，而用她吃惯了的奶瓶就没有这个顾虑。
    奶嘴一沾米禾的嘴唇，粉红色液体就直接流进了她的嘴里。
    这是一种什么味道呢？
    粉红色大约是想做成草莓或者樱桃的味道，但是这既不是草莓也不是樱桃，液体有一点甜，又有些混合水果的味道，可更多的还是一股子汽油和猪油的味道，吃得米禾有点恶心。
    她含在嘴里也不是，吐了也不舍得。
    因为从这段日子的观察，这里的人对食物很珍视，杨中校第一天吃不完的食物，第二天还会接着吃，像他那次的眼珠子就吃了好几天，吃完那个眼珠子之后，他说：“再也不会吃这种变异多齿鲸鱼的眼球了，吃得我直恶心。”米禾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她那天在透明塑料薄膜墙里看到的四眼鲸鱼已经变成了盘中餐。
    米禾还是忍着恶心咽了下去，又猛喝了一大口清水才将这恶心劲儿压下去。
    下午的时候，她又被机器人抱到汉娜那里检查身体。
    她几乎每周都会被抱到汉娜那里扫描身体，每次她都能看到汉娜手边出现一个投影屏幕，一些蓝色的数字闪动在空气里，但是米禾一个字都看不懂。
    这次也不例外，而且从汉娜的表情来看，她的身体数据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不过汉娜一直对她挺冷淡的，从出生到现在，汉娜都没有抱过她，完美的诠释了“我只贡献一个卵.子”的态度。
    扫描完之后，机器人就将她抱起来往外走，米禾见汉娜连头都不抬继续在那里观察实验对象，鬼使神差的，米禾喊了汉娜一声：“妈、妈妈！”才刚会说话的她发音还含糊，叫妈妈听起来像叫“么么”。
    可是这一声也让汉娜大吃一惊，她抬头看向梗着小脖子在那里喊的米禾，说了一句：“你再说一声？”
    这么多天米禾终于在汉娜脸上见到除了冷静和平淡之外的其他表情了，就又含含糊糊的叫了一声：“么、么！”
    汉娜看见米禾那张跟自己轮廓相似的小脸蛋，心里到底还是软了一下，尽管没有受到十月怀胎的辛苦，但好歹也是在培养槽里观察了十个月，那也还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培养出来的生命啊。
    米禾见她有触动，就挣扎着向她伸手，想让汉娜抱她。
    机器人适时的向汉娜翻译了米禾的肢体语言：“林莱教授，米禾小姐想让你抱她。”
    可是汉娜走过来，却无从下手，她根本没学过抱孩子，她的手才伸向米禾，就被米禾一把抓住，被一个孩子软乎乎的抓住的感觉，能感受到她的温暖和柔软。
    到底还是血脉相连。
    汉娜一贯冷静的脸上不自觉的变得柔和了起来，她仔细询问了机器人抱孩子的技巧，才僵硬的将米禾抱在怀里。
    米禾到了她怀里就搂着她的脖子，用小脸贴着她的脸颊。
    她想着自己上辈子就是父母早逝，是被爷爷拉扯长大的，虽然爷爷对她是面苦心甜，但没有父母是她一直的遗憾，汉娜虽然冷淡一些，但这辈子她好歹还是父母双全了呢。
    米禾正想撒撒娇，多和汉娜接触，这时实验室的门忽然开了，走进来几个跟汉娜穿一样长褂的人。
    为首的那个女人有一头亚麻色的头发，表情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米禾曾经在实验室里见过她几次，每次这个亚麻色看见她的时候，那个表情就好像在看一个实验失败品一样，跟她看培养槽里那些动物胚胎是一个表情。
    这让米禾对亚麻色的印象就不太好。
    此时亚麻色看到汉娜抱着米禾，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嗤笑的表情显露在脸上，她说了一句：“哟，对试验品还产生了感情？”
    汉娜虽然有被人看到她抱孩子的尴尬，但是听到亚麻色这么说话，明显是要怼回去的，她说：“她不是试验品，是她杨中校向帝国申请的合法孩子，而我是这个孩子生理上的母亲。”
    亚麻色说：“你也说了这是杨中校申请的孩子，你不过是卵.子捐赠者而已，还真以为这是古地球，孩子还得十月怀胎生出来？莫不是，你对这个基因缺陷儿产生了感情？”
    米禾一听基因缺陷儿这句话，心里吓了一大跳。
    汉娜说：“她不是基因缺陷儿，她不过是没有遗传到定向进化人类的优秀基因罢了，她只是个普通人。”
    亚麻色脸上的嗤笑不减，说：“别骗自己了，对于你来说，她没有遗传到林莱家族优秀的定向人基因，就是基因缺陷儿，否则每次检测完她的数据之后，你怎么都看着她的数据发呆那么一会儿？”
    汉娜说：“定向人的基因在减弱这一点我想你是知道的，从你自己所剩不多的定向人血统就能体现出来，我以为你会比其他任何人都对这一点深有体会呢。”
    亚麻色一听这话，这是严重的打脸了，若不是她身后的人拦着她，好像还想跟汉娜打一架的样子。
    汉娜见此就更鄙夷的道：“说不过就想动手，是那些基因里融合野兽基因的人才会想去做的事，看来冯恩博士给自己的基因做了个融合野兽基因的小改造？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对直立行走的碳基生物进行基因改造是违反帝国法律的。”
    汉娜说完，就不顾亚麻色糟糕的脸色，抱着米禾往外走，亚麻色一副不甘心想找回场子的样子，让后面那群研究人员都在劝她，这时，实验室大门又开了。
    米禾看过去，发现大门开了之后怎么没有人？
    她正疑惑呢，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响起，“在实验室里大闹，这是你们人类的规矩吗？”
    米禾一低头，才在地上发现了发出声音的“人”。
    准确来说，他不是个人类，是真正意义上的外星人。
    这是米禾出生以来，第一个见到的外星人。
    他只有半米高，皮肤是暗红色的，脑袋仿佛占了全身重量的一半，尤其后脑勺长得十分的长，以至于脑袋呈现了一个椭圆形，他的脑皮上并没有生长毛发，反倒还纹着一种奇怪的花纹，他也没有眉毛，眼睛特别大，身上也穿着代表科研人员的白长褂，但是他的衣服是特制的，是很小号的。
    米禾很怀疑他小小的身躯怎么承受他那么大的脑袋。
    只见他发言之后，全实验室的人都不闹了，齐齐的冲他道：“多罗教授。”
    外星人多罗将实验室里的人一顿臭骂，用一种米禾听不懂的语言，只见汉娜和亚麻色被说得脸色燥红。
    米禾这时已经被汉娜交给机器人抱着，她在机器人怀里挣扎着，小手伸向多罗，她对这个外星人好奇极了。
    机器人见她十分挣扎，就将她放在地上，六个多月的米禾已经会爬了，她在地上爬了几下就到了多罗跟前，她坐在地上看着只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真•外星人，充满了好奇的伸手去抓他。
    多罗教授看到这个人类婴儿向自己爬来的时候，已经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情况了，尽管他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但是他们这个种族的出生率很低，很难见到婴儿。
    米禾先抓住了他的衣襟，见他没反抗，又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这个外星人的手掌跟她的差不多大，但是手指比米禾的长了一点，让米禾惊讶的是，多罗有十根手指头，这让他的手显得像一串迷你香蕉。
    多罗被米禾抓住了手之后就很尴尬，他想甩开手，但又怕伤了米禾，只得弯下腰对米禾硬扯出一张笑脸，“米禾•杨，请你放开手好吗？”
    米禾怎么可能放开手？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活的并且看起来友善的外星人，真是太有趣了，她心里更觉得将来遨游宇宙遇到英俊潇洒的星爵的可能性很大，就算不是星爵，是个宇宙骑士什么的，也行啊。
    汉娜这时走过来一把将米禾抱了起来，说了句：“很抱歉，多罗教授，我马上将她送回育儿室。”
    多罗教授点点头，随着他的动作，他椭圆形的后脑勺翘了起来。
    米禾冲他发出“哦、哦哦”的声音，小手也伸向他，还冲他露出一张笑脸。
    碳基生物在幼年时萌得一塌糊涂，这一点让出生艾力士星球的多罗教授深深的体会到了，因为这孩子冲他笑的模样，让他都想让汉娜把孩子放下来了。
    亚麻色这时还补了一句：“就算没有遗传到定向人的基因，也该有点教养才是。”不过这话汉娜和米禾都没听到。
    多罗教授反倒用帝国通用语说了一句：“冯恩博士，注意你的用词。”
    米禾被汉娜放回育儿室之后，就开始合计刚才得到的那些信息，尤其亚麻色嘲笑她是基因缺陷儿，没有遗传到定向进化人基因这句，到底什么是定向进化人？
    就好像在古地球，一个□□小学生要同时学汉语、英语、日语、德语一样，对这个小学生绝对是满满的崩溃。当然了，这种学习程度也许对那些极少数的天才不算什么，但是对普通人绝对是毁灭性的存在。
    定向人的小学课程在一开始就要同时学习帝国通用语、艾力士语、古地球拉丁语、达奇语。古地球语拉丁语对米禾而言还能相对好点，好歹上辈子还会英语，尽管拉丁语跟英语不一样，但是光是凭着差不多长相的字母就让米禾有熟悉感啊。
    至于帝国通用语，他们现在说话用的就是帝国通用语，这对米禾也还不太难，比较难的是艾力士语和达奇语，好在学习艾力士语有多罗可以陪练，米禾还记得当年她第一次见到多罗的时候，多罗用一种陌生的语言训斥那些科研博士们，就用的艾力士语，一些搞高尖精科学研究的领域里都有艾力士人，所以很多专业语言是用艾力士语说的，作为天然在金字塔顶层的定向人，自然要学会艾力士语。
    最难的是达奇语，达奇人因为繁殖能力特别快，所以人数膨胀得也很快，是除了帝国通用语之外，银河系第二大语言，古拉丁语其实也不太流行，但是在一些偏远的星球，人类还会通用古拉丁语的，所以作为人类还都得学习。
    米禾光是学习四种语言的字母都觉得容易弄乱，尤其是达奇语，感觉那些字母和字根长得根本就一样，都是在画圈圈，搞得米禾很崩溃。
    她还问沐辰：“辰辰哥，你不觉得达奇语长得都一个样吗？都在画圈啊，怎么区分啊？”
    沐辰送了她一个鄙视的白眼，说：“你没发现圈上分叉不一样吗？星网上课的时候，虚拟老师不是讲过吗？”
    米禾：分叉不一样……
    分叉……
    她水生火热的小学生活就从混乱的四门银河语言开始的。
    后来米禾还看了普通人类小孩的小学课程，跟定向人的小学课程真是完全不一样，感觉就像本科生和博士生的区别一样。
    米禾就这一点向汉娜提过出意见，汉娜给的回答是：“如果你承认你真的就不如定向人，真的就想一辈子做个金字塔底层的普通人，你也可以学习普通课程。”